第10章 雞飛狗跳

衛大柱雖然是農家出身,但早些年他從了軍,解放之後就留在了部隊,成為了幹部,後來便再也沒有碰過農活之類,如今讓他來和泥補牆,雖說他腦子裏那些關于和泥補牆的理論方法還在,可他拎着黃泥鏟子就犯了難。

衛老太眼光多毒辣,她出來倒水的空檔,見衛大柱盯着黃泥鏟子犯愁,便問,“咋,大柱,你不曉得怎麽糊牆了?”

衛大柱搖頭,“曉得倒是曉得,就是忘了補牆用的泥該軟些還是硬些,摻多少水合适?”

衛老太本來想嫌棄衛大柱幾句的,可是她轉念想到衛大柱現在在部隊裏當幹部,少數也是二十多年沒碰這些活計了,便大手一揮,“那你就歇着吧,一會兒拎點兒東西去你二姨家走走,你二姨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去看看她和你二姨夫,如果不是你二姨和二姨夫幫襯,咱家的日子指不定過得多糟心。”

“嗯,媽,你說我們帶點啥好?”衛大柱又問。

衛老太想了想,“咱家有肉,帶肉最合适了,不過前天晚上剛送了她家黃羊肉,昨天天不亮就又給送去山豬肉了,你拎點兒別的吧!媽不給你出主意了,你和你媳婦兒商量去!實在想不出來的話,你不是拿了票和錢麽,去供銷社轉轉,買點兒糖還是啥的就行了。”

衛大柱點了點頭,又問,“媽,那我那些伯伯叔叔,還有差一輩兒的叔公們,用不用也拎點兒東西去看看?”

聽了衛大柱這問題,衛老太立馬給衛大柱表演了一招拿手好戲——瞬間變臉。

她把手往腰上一叉,瞬間兇神惡煞,“看啥看?看啥看?一堆冷血無情的東西,有啥好看的?你當他們是伯伯叔叔和叔公,他們當你是侄子和侄孫了?”

“當年家裏沒錢沒糧的時候,誰認識咱家了?二柱他們餓的嗷嗷叫,扒了樹皮就啃,我想找他們借把糙米熬點米粥喝,說了只是借,等田地裏的谷子收上來就還,可誰家借了?”

“衛大柱,你去看你那同姓的長輩親戚我不管,但你如果給他們帶了東西去,你就別進這個家門!人家看你爹走得早,不把二柱他們當衛家人看,你還上趕着把臉送上去?”

衛大柱聽得犯了難,“媽,但我這一走二十多年沒回來,空着手上門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怎麽說都是我爸這邊的親戚……”

“空着手上門不好就別去,他們家有金疙瘩寶貝送你?你當人家是親戚,人家當你是親戚了嗎?困難的時候,人家把老娘和二柱他們當賊一樣防着,衛大柱你自己想吧!若是你不聽老娘的話,趁早收拾鋪蓋滾,老娘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衛老太将門簾一摔,氣呼呼地關上了門。

謝玉書将衛大柱扯回屋子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問衛大柱,“你究竟怎麽想的?咱媽說的有道理,人家不把咱媽當親戚,你還拎着東西上門去?你這不是把咱媽和你那三個弟弟兩個妹妹的臉放在地上踩麽?更何況,買糖不要錢嗎?有那個錢,不如給國健和國康買點吃的東西,給四柱家小丫頭買桶麥乳精也行,等割麥子的時候,小丫頭就能喝了……”

衛大柱有些郁悶,“可我回來一趟,若是不見見那些親戚,指不定人家背後怎麽說,你讓我怎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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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衛大柱你還怕別人背後說你?就憑你做的那些事情,背後罵你的人多了去了,說不定有多少人盼着你出事呢!”

……

衛大柱在家裏過得水深火熱,衛二柱登上丈人家的門之後,卻享受到了貴賓級的待遇。

李家老太太一看衛二柱拎着一簍子肉登門,臉都快笑爛了,給衛二柱家倆孩子塞了紅包,然後便拉着衛二柱上炕聊天,至于李蘭子,被李老太打發去竈房同李老頭一起做飯去了。

李蘭子是李家唯一的那一個閨女,還是長姐,她下面排着三個兄弟,都已經成過家,帶着媳婦兒去丈母娘家拜年去了,家裏就剩下李老太和李老頭,李老頭一大早就張羅着做飯的事情,衛二柱這個女婿上門,自然是被兩個老人當寶一樣捧着的。

“二柱,你家從哪兒弄到的那些肉?我剛剛瞅了一眼,又有羊肉又有豬肉的,拿那麽多過來幹啥?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

李老太将放瓜子花生的盤子推到衛二柱面前,耳朵支着,想打聽打聽肉的來路。

這年頭的肉太稀缺了,有錢都不一定買的着,看見點兒油腥就滿足得不行,更不必說那麽大兩條肉了。

衛二柱腦海中陡然冒出衛老太告誡他的話來,心裏轉了三個彎,同李老太說,“我四弟家不是生孩子了麽?我媽擔心孩子養不活,年前催着我們兄弟三個上了一趟山,運氣好,逮到東西了,三十兒那天就殺了。”

李老太臉色變了幾變,被吓得把自己的目的都給忘了,她叮囑衛二柱,“回去同你媽說說,山裏危險得很,能少去還是少去的好。臘月裏的時候,二道溝的人還說在山上遇到狼了,你們家緊挨着林場,也不安全,家裏的孩子平時都拘着些,萬一山裏那些東西從林子裏晃悠出來,叼走娃怎麽辦?”

生怕衛二柱不信,李老太還補充了一句,“蘭子她弟妹娘家不就在二道溝麽?聽說不少人家家裏養的雞和羊都被叼走了,甚至還聽說,有人在老林子裏看到熊瞎子了呢!”

見衛二柱臉色終于變了,李老太這才放了心。

衛二柱臉色之所以變,是因為他想到如今頻繁撞死在衛家牆頭的東西了,先是來頭黃羊,緊接着又是一頭野豬,今天一大早連不知道從哪兒蹦跶出來的野牛都上門了,接下來是不是就應當是豺狼虎豹熊瞎子了?

衛二柱被吓出一身冷汗來。

“不行不行,今晚回去就得砌牆,牆得砌高點,門得修結實點,鋤頭鐵鍬都得放在屋子裏,萬一家裏闖進個什麽東西來,也好有個對付。”衛二柱心裏這樣盤算着。

丈母娘與女婿一個勁地唠嗑,唠到中午,李蘭子與李老頭把做好的飯端上炕桌子,又将在外面野的兩個孩子喚回來,和和樂樂地吃過午飯,衛二柱喝了幾口小酒,等酒稍微醒了一些就催着李蘭子回家。

李老太問,“咋不多坐坐在走?咱都一個村兒的,走個百八十步就回去了,你們急啥?”

衛二柱說,“回去把牆砌高點,媽你今天說的我有點心慌,我家那地兒緊挨着山頭,牆不砌高點心裏不踏實。”

李蘭子也惦記着回家熏牛肉幹的事兒,便幫腔衛二柱說了幾句,李老太這才放人。

衛三柱的運氣就沒有衛二柱這麽好的。

同樣是女婿上門,衛二柱與衛三柱享受到了迥然不同的待遇。

老李家給衛二柱擺了好幾個盤子,雖然菜式都挺簡單,但滿滿都是招待女婿的誠意,老張家卻只給衛三柱煮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玉米面疙瘩。

吃過飯後去茅廁裏撒了一泡尿,衛三柱就感覺自己肚子空了。

同張春芽結婚有好幾個年頭了,自家丈母娘和丈人是什麽德行,衛三柱一清二楚,他已經懶得計較了,只想早點回家墊吧墊吧肚子。

但憋了一上午的張老太怎麽肯放人?

“哎呀,你們這麽着急回去幹啥?春芽,扯住你男人,不然回去之後,你婆婆還以為我們老張家不招待女婿呢!再留着坐一會兒,媽給你們整點兒吃的去?”

衛三柱肚子餓得呱呱叫,聽到有吃的,這才改了主意,任由張春芽拖回了屋子,可看到張老太拿出來的東西時,衛三柱一秒就黑了臉。

張老太口中所謂的吃的,就是一盤小拇指大小、黑不溜秋、皺皺巴巴的山裏紅果殼兒,衛三柱捏起一片看着還算幹淨的果殼兒來,翻過去一看,已經長毛了!

衛三柱氣得肺都快炸了,可是他又不好同老丈人與丈母娘發作,想了想,他将那果殼兒遞給自家婆娘,說,“春芽,你幫我瞅瞅,這都是些啥?我好像有點上火,眼睛看不大清楚。”

一般的閨女回娘家都挺開心的,張春芽除外,她也想接濟一下娘家,但她還知道,娘家人都是填不滿的無底洞,不值得接濟。

甚至張春芽都挺怵回娘家的,每次從娘家回去之後,她都得同衛三柱吵一架,然後衛老太還會将幾個孫子喚到身邊,詢問各自在外祖家的情況。

瞞是鐵定瞞不住的,到時候衛老太心疼兒子心疼孫子,便會将她狠狠地訓一頓……想到今天回去又不能安生,張春芽心中的無名火就往嗓子眼竄。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張春芽弄出來的動靜差點将張老太和張老頭給吓得鑽桌子底下去。

“媽,你拿出來的這都是些什麽吃的?這都發黴了,你好意思讓三柱和孩子吃?萬一吃壞肚子,去衛生所買藥不得錢?”

張老太倒打一耙,“春芽你這丫頭怎麽回事?給你男人和孩子吃東西,我還給出錯來了?”

“媽,你可真好意思說!你不就是看不上我麽?連累三柱和倆孩子也跟着遭罪!你櫃子裏鎖的東西少?一年到頭,我統共也不回來幾次,哪次空手回來白吃白喝了?你就不能給我也長點臉?”

“年年初二回娘家都吃不飽,你好意思收年節的禮?這發了黴長了蛆的果殼子,你怎麽好意思拿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  衛三柱:這婆娘真的飄起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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