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呂家門外果然擺了個半人高的擂臺,此刻已被人層層圍住。大部分是武林中人,還有一少部分是蘇城中閑來無事湊熱鬧的普通人。
木槿和上官逸陽站在人群中間看着擂臺上正在比武的兩人。
上官逸陽将木槿護在身前,生怕旁人擠到了她。
木槿看着擂臺裏面,正中央的太師椅上坐着的人,眉心緊鎖,道:“葉紫墨?”
上官逸陽不由問道:“你說什麽?”
木槿将頭微側,看了上官逸陽一眼,道:“臺上那坐着的人,名叫葉紫墨。他爹和他岳母均死在我的劍下。”
上官逸陽神色一怔,順着木槿的目光看向葉紫墨,道:“他身上透着股邪氣,是練了什麽不該練的功夫?”
木槿冷冷一哼,道:“秘術。每家術法的創始人為了使自家的術法登峰造極,都忍不住創了秘術出來,可是偏又不叫後人去學。”
上官逸陽道:“學了秘術,是會走火入魔麽?”
木槿輕輕點了點頭:“葉紫墨這條命,我終究是留錯了。”她右手已緊緊攥住了利劍,指尖已泛了白。
上官逸陽握住木槿雙肩,道:“可有必勝的把握?你現在已不是孤身一人,出手之前,也該想想我。”
木槿嘴角微挑,左臂彎起,左手輕輕握住上官逸陽搭在自己肩上的左手,柔聲道:“你放心,這世上最厲害的招數從來都不是秘術。”她目光中透着堅毅,今時今日,葉紫墨只能也必須死在她劍下。
臺上那兩人一使刀,一使棍,正鬥得難解難分。葉紫墨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正在此時,他左手食指包住拇指,拇指向外輕輕彈出,那使棍之人膝彎處不知被什麽打中,跪到了地上。
葉紫墨妖嬈的聲音傳了出來:“棍法又如何能勝得了刀法。”
臺下上來了四個人,将那使棍的擡了下去。穴道受傷的人,多多少少都要叫上幾聲。可那人跪到地下後,竟似全沒了聲息。木槿握住上官逸陽的手湊上前去,卻見到那人半張臉都泛起青色,仿佛已經死去。旁人見到了那人的樣子,也不禁膽寒。
木槿按捺不住,躍身上了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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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逸陽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負到身後。她要做的事,他只能讓她去做。而他能做的,不過是站在臺下,讓她時時刻刻見到自己,讓她時時刻刻記得,這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死。
這世上最厲的招式,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入了魔的人能使的出來的。上官逸陽雖不是武林中人士,可他十分清楚這世間萬事萬物都相通的道理。一個心中有情的絕世高手,是戰無不勝的。
木槿身着一襲男裝站在葉紫墨面前。葉紫墨眼睑微擡,目光中滿是不屑,右手摸着放在桌上的骨簫,道:“你終于來了。女扮男裝,是怕他們認出你來麽?”
木槿哼笑一聲,道:“現今這個武林,我還需要怕誰麽?”
“好大的口氣!”葉紫墨終于站起身來,他擡起右手捋了捋擋在耳前的那一绺長發,樣子說不出的怪異。
木槿左手拇指抵住劍格,朗聲說道:“當初放過你,是我的錯。我早就知道,修煉秘術之人,墜入魔道,再無轉圜的餘地。”
葉紫墨拿起骨簫,右手平平伸出,骨簫斜指向地。風穿過簫孔,發出‘嗚嗚’的駭人之音。
圍觀人中內力稍差些的,已有些抵受不住。
木槿左手拇指微一用力,利劍竄向天空,她躍身而起,右手握住劍柄。
葉紫墨将骨簫豎在口前,雙腿微曲,輕身而起,站在不遠處那棵古樹上。
那駭人的音調從骨簫中穿了出來,饒是木槿內力極強,此刻也忍不住輕輕蹙起眉頭。圍觀中人,大部分已抱着頭在地上打滾,內力稍好一些的,拖着他的同門師弟疾向城外跑去。
上官逸陽仍負着雙手,站在擂臺下,含笑望着木槿。
木槿與上官逸陽四目相對,微一颔首。而後躍身而起,借着桌子的力道,躍上呂家房頂。她貫氣于劍,将利劍橫在身前,平平掃出。劍氣與骨簫的音調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解。
上官逸陽微眯起雙眼,他從未想過武林中兩大高手的決鬥竟能如此精彩,幾乎不亞于他還在山上時,師兄弟們每月一次的較量。
可是,葉紫墨終究擅長內功,而木槿擅長劍法。單純以內力相鬥,時間久了,木槿漸漸落于下風。
那駭人的簫聲已漸漸逼近木槿身前的屏障,上官逸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木槿微側過頭,又看了上官逸陽一眼,而後挺劍刺出,沖破她自己護在身前的屏障,沖進骨簫的刺耳魔音裏,而後,劍尖抵在了簫身上。
木槿的嘴角漸漸有血流了下來,葉紫墨冷笑着,憑着一股蠻力竟将木槿逼下了古樹,逼退了幾丈之外。
上官逸陽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攥成拳,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出手的沖動。
幾乎在同一時間,骨簫中間有了裂縫,簫聲即止,簫身從中間裂開,木槿手中利劍竟也斷了。兩人竟同時出掌,拍在了對方胸口。
上官逸陽躍身而起,右手托住木槿背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葉紫墨倒退幾丈後,跌坐在擂臺上,吐出了好大一口血。他仰天大笑着,笑中滿是苦澀,方才他吹骨簫,已用盡了內力,受了木槿一掌後,筋脈俱斷,幾成廢人。
木槿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對着上官逸陽溫柔的笑:“我沒事,你放心。”
上官逸陽也笑着,緊緊握住木槿的手,扶着她走到葉紫墨身前。
葉紫墨的目光中仍透着殺人一般的寒冷,他說:“這世上,我最看重的便是我爹娘。我娘去後,我只想一心照料我爹,侍奉他天年,你為何要殺了他?”
木槿眉心微鎖,道:“你侍奉了你爹很多年,我呢?你說我不能殺你爹,你爹當年為何又要與人合謀殺了我爹?一報還一報,不是公平的很麽?”她眼眶漸漸紅了,她程木槿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上蒼要這樣待她,讓她這前半生這樣孤獨。
葉紫墨冷笑着,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木槿,道:“你手上,有那麽多血債,終會遭到報應!”這是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對于木槿來說,這句話比他之前吹奏的魔音更駭人,仿佛是一句魔咒。
上官逸陽瞪着葉紫墨的屍首,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塊。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死前留給木槿這樣一句話,會成為她終生的夢魇。
木槿靠在上官逸陽懷裏,道:“逸陽,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