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聽他的。”
“我原本想讓你演女主，你自己不答應，我就給你量身定做寫了個可讨喜的女二，現在簡飛白那個混蛋又來添亂，明明之前答應得好好的，臨開拍居然給我變卦，難怪能和靳屻玩得來，果然是臭味相投……等等，阿梨你剛剛說了什麽來着？”
葉梨重複道：“你聽他的。”
“我不，你都答應我了。”
葉梨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慕雅比她大上兩歲，導演系研究生畢業，這個本子從六年前她遇見她時就已經開始構思，現在終于有機會搬上大熒幕，更難得的是制片方還是飛馳傳媒。
她身上這些“黑點”放娛樂圈其實也不算多大的事兒，只要片方運作得當，不會對電影産生太大影響，這也是她當初松口的原因，可現在飛馳那邊既然有了別的想法，那她也決不能當慕雅的攔路石。
“你信我嗎？”
慕雅愣了一愣，方道：“當然信。”
“那好，你聽他的，女二換人演。”
“可是你怎麽辦啊？”
葉梨語調不急不緩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Joy今天還跟我說，只要他在好萊塢一天，那裏的大門就永遠為我敞開。”
慕雅似乎終于被她這難得的一個長句給安慰到了，聲音也雀躍了起來：“阿梨你真是太棒了，那可是金牌制片人Joy Ackles诶，多少好萊塢明星都攀不到的資源，我就不該叫你回來，讓你在那兒大展身手，在好萊塢星光大道留名，然後拿奧斯卡，打腫那群黑子們的臉，打腫簡飛白的臉！”
她替了葉梨狠狠展望了一番美好前景，末了情緒又低落了下來：“戲拍不成了，你還留下來嗎？”
“當然。”葉梨聲音輕而堅定，“我在這裏跌倒，自然要在這裏爬起來。”
得到了肯定答複，慕雅又歡快起來：“Joy Ackles诶，你跟着他混，那不是爬起來，而是飛升啊，親愛的。”
他們這群搞藝術的都這麽容易情緒化嗎？葉梨揉了揉有些發熱的耳朵，無奈道：“Joy欠我的情分已經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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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反正我當然是更願意你留在國內的呀，不說了，我去幫你打聽下有沒有別的資源可接，你等我三天哦。”
葉梨眼中多了點笑意：“嗯，謝謝。”
“和我說什麽謝啊，畢竟當年要不是因為我……”
聽她又要重提舊事，葉梨忙打斷：“和你沒關系，而且當時那種情況，無論是誰，我都會出手的。”
“後面那句非要說嗎？你讓我多感動一下會死哦。”
挂了慕雅的電話後，葉梨再次點開了“今天無影劍開機了嗎”扣扣群。
“阿離：下午誰找我？”
“江小碗：是我是我！阿離你終于出來啦，最近有料嗎？我哥都回國了，無影劍是不是要開機了？女主定了嗎？”
“甜橙家的小仙女：呀！活捉一只阿離[暗中觀察.jpg]”
“阿離：沒有，我朋友最近進了飛馳那邊的劇組，很忙。”
“赤黃綠青藍紫：so sad”
“赤黃綠青藍紫：忘記你哥那個失蹤人員吧，我才看完網上那個發布會，來一起繼續吐槽葉梨啊[突然興奮.jpg]”
葉梨：“……”
“無影小劍客：口胡，我哥明明下午才在機場出現過！”
“甜橙家的小仙女：下午出現的明明是我家甜橙╭(╯^╰)╮”
“江小碗：葉梨雖然名聲不好，但确實美顏盛世啊，而且她審美水準可以說是相當高了[推眼鏡.jpg]”
“程小亦：卧槽！！周楷家又在微博犯賤了，去控評，速度！”
“江小碗：咦阿離又不見啦，她不是周楷的死忠黑咩？”
葉梨關了手機，躺倒在床上。
大概是今日見了“故人”，此刻心緒翻湧得厲害，卻是罕見地失眠了。
她自小和周楷還有白靈……哦那會兒她還叫白小花，一塊兒在福利院長大，遇見她師傅葉全後，除了睡覺、上課之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在武館度過。
高三那年，已經長成俊秀少年的周楷忽然和她表白，她讓他纏得煩不過，最後松口答應，當時，白小花還撒嬌般抱怨她以後可能就要落單了。
可沒來得及等三人關系發生變化，葉全就病了，病勢來得又急又兇，醫藥費高昂得像天文數字一般，葉梨束手無策。
葉全窮，她更窮。
施睿廣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籌劃了好些年，要拍一部有關武術傳承的片子，不知從哪兒打聽到葉全的名字，親自過來請人，武術指導沒請到，卻撿到了一個令他再滿意不過的女主。
施睿廣幫她給葉全轉院，又預支了片酬幫她支付醫藥費，可仍是無力回天。
葉全去世後，她打包了行李，随着施睿廣奔赴異鄉，沒能考上大學的白小花也跟着一起到了劇組，揚言要給她當經紀人。
從拍攝前期培訓到電影成功殺青，整整兩年時間裏，施睿廣幾乎成了她另一個師傅，可就在金木獎頒獎典禮當天，在他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候到來前——
他遭遇了一場車禍。
葉梨沒去頒獎禮，等在急救室前的每一秒都漫長得像是永遠熬不到盡頭一般，可惜等來的卻仍然是那同一句話——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葉全一生醉心于電影，無妻無子，身後事還得她們這群人幫着操辦，可是那晚，當她懷着滿心疲憊從醫院回到酒店時，卻正好撞上周楷和白靈滾在一處。
在她的房間，她的床上。
親人離世，摯友背叛，她以為不會再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
可施睿廣葬禮還未舉行，副導演劉回的一個爆料卻讓她一夜之間成了萬民唾罵的對象。
頒獎典禮舉行時，《武術世家》尚未上映，她沒團隊，沒有粉絲基礎，對娛樂圈更是一竅不通，全無還手能力。
她自小好勝鬥勇，要不是有葉全給她磨性子，估計能長成她們那個小縣城的第一號女霸王，這還是她頭一回輸得這樣一敗塗地。
所有的事情疊加在一處，所以到最後，她發現由白靈保管的、存有她剩下那部分片酬的那張銀/行/卡裏所有錢都不翼而飛的時候，她反倒是已經麻木了。
再糟糕也就只能這樣了。
可是今天，搖身變成娛樂圈準一線當紅小花的白靈告訴她，當年的事情她都能解釋。
葉梨睜着眼睛，借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芒，直直看着天花板，忽地輕輕笑了一聲，像是反應遲鈍的人聽了個笑話一般，慢了無數個半拍後，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它的好笑之處。
***
兩天後，《易形者2·暗域》正式上映。
葉梨一大早鍛煉完回來時，首映場加上預售一起，票房就已經超過一億了，她不緊不慢做完一頓早飯後，這個數值又往上漲了好幾百萬。
葉梨雖然答應了慕雅要等她三天，可這丫頭一貫心氣高，又因為當年的事情，老覺得對她有所虧欠，要幫忙找的肯定不是太一般的角色。
可問題是，現在不一般的角色多的是人搶，中間牽扯的利益關系也多，未必能看得上她。
葉梨倒不在意從龍套配角再度重新開始，這圈子不比別的地方，并不一定是你努力了就肯定會得到回報，比如“觀衆緣”三個字就是一個玄乎得不能再玄乎的東西，有的人能毫無預兆一夜蹿紅，有的人即使資源再好，也逃不過一個 “強推之恥”的名頭。
小紅靠捧，大紅……靠命。
大概是四年前所有的壞事成堆出現，提前耗光了她人生中的黴運，葉梨現在好像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好運氣。
從龍套開始，也未必不能翻身，只是得繞過慕雅才行。
可機會來得葉梨預想中的還要快。
當晚，就在《易形者2·暗域》票房突破兩億大關之時，葉梨再次接到了慕雅的電話。
“阿梨，拍電影真是世界上最辛苦的活了，而且你還不能來陪我。”慕雅似真似假地抱怨了幾句，才猶猶豫豫地開始切入正題，“我這邊有個挺好的資源……”
慕雅嘆了口氣，才又悶聲繼續道：“《路在何方》的女二你演不成，我就想把人設給改了，可簡飛白那家夥不讓，他說拿狄今導演新片的女三和我換。”
慕雅如今還是個沒任何作品的新人，可狄今卻是手握幾十億票房的二線導演，拿狄今的女三換慕雅的女二，這筆生意，那個叫簡飛白的人簡直穩賠不賺。
葉梨微微皺眉。
而且，慕雅這般猶豫，肯定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有什麽問題嗎？”
慕雅又重重嘆了口氣：“狄導這個項目是飛馳和英卓聯合開發的，英卓也是出品人之一。”
和靳屻扯上了關系，難怪了。
就像是一塊好餅放在眼前，哪怕再美味再誘人，它也是有毒的，她若借英卓的電影翻身，這一身污點估計永遠也別想洗清了。
這其中的厲害關系，慕雅自然清楚，她沒等葉梨回答，便又接着道：“算了，我再繼續幫你打聽一下吧。”
葉梨正要拒絕，卻發現手機輕輕震動起來，有個陌生號碼來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