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門

立秋後一直降不下的暑氣在幾場秋雨下漸漸消散,白露生, 寒蟬鳴。夜半下起的雨到天明都沒有放晴的意思, 淅淅瀝瀝倒不鬧動, 反而有那麽種和風細雨的意思在, 偶有風拂過湘妃竹刨絲編成的竹簾帶來舒爽涼快。

馬車裏的沈如意阖着眼半倚着軟墊, 一身淺緋紅色雲錦夏衫,些許拖長的下擺鋪陳開來,遮住她的腳踝, 一派懶散模樣。此時方辰時半, 車轱辘轉着往沈國公府的方向駛去。

“……逼停畫舫?”沈如意有些無言, 倒挺有原主一貫的風格, 想想淮河畔往來那熱鬧情形, 就可以知曉原主落水造成的轟動了……

不過是鎮定慣了,半點不顯露內心波動, “那後來呢?”

“宋筠溪替林瑤來傳話,大哥約在那, 估摸是想撮合我與她一道, 自然不悅沈……你打擾。”封晏同樣靠着馬車一壁,手指繞了她一圈青絲, 纏了一道又一道, 一壁說道。

沈如意正想着自己讓宋筠溪替她傳過什麽話, 就聽到後面他說封墨臺想撮合他與宋筠溪的話,半張着唇,深深擰眉。照她如今所知, 封墨臺喜歡宋筠溪那是毋庸置疑了,可怎麽想的讓自己弟弟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道?

随即又想到封晏那症狀,不禁擰眉深想了去,“封墨……大哥他……”

封晏垂眸,因沈如意提及封墨臺的名字斂過複雜,抿唇沉默。

沈如意擰着眉忽的想起了自己讓宋筠溪傳的話,當時她與封墨臺的婚期将至,即便是兩家共同期許的一樁喜事,可終歸被自己的身子拖累,她就讓宋筠溪替她去問封墨臺,又或是給他一個反悔的機會,由她來提出悔婚。

即使大度,可對于宋筠溪與封墨臺早在一塊這樁到底還是心裏不舒服……

“你落水前,我聽見你與大哥争執,大哥推拒之時不小心致你落水……”

“……”沈如意覺得有些糟心,不曉得是為原主還是為封墨臺,便打算揭過這話題,一低頭就看到封晏手裏兩股發絲不知何時編到了一塊兒,還是個同心結。

“好看麽?”封晏舉着問。

沈如意看着将近的國公府大門,認真問,“我們要這麽去見我父母麽?”

看着封晏一副可以麽的期待神情,沈如意默默取下了頭發解開,在其暗淡下的眸光中,想了想又道,“回頭我編個玉佩戴身上。”

封晏複又揚起嘴角,掠過眼底一絲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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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國公府今個更是布置隆重,沈顧氏一早起來操持,就等着沈如意與封晏回門來。沈思陪在她身邊,一壁替她周到照看,她雖然年紀小,且性子內向,可通情理得很,再說沈顧氏懷孕在身反應得厲害,她自然不舍得她辛勞,難得豁出性子替着打點。

“怎麽還沒來?”沈顧氏坐在廳裏往門口張望,要不是老爺他們不許,她肯定要候在門口那的。

“許是早上起晚了,姐姐向來不靠譜得很。”沈思皺了皺鼻子,在沈顧氏面前一向不給沈如意留情面。

“新媳婦哪能睡懶覺,若是讓婆家覺得不喜……”沈顧氏聞言又不由陷入一番愁色中,自沈如意出嫁,她便時不時擔心這擔心那的,連着孕吐的反應,短短幾日就消瘦了一圈兒。

沈思見狀又忙是寬慰,“也不至于,從昭陽門到國公府那段兒路堵,興許是堵在路上了。”

“思娘說得對,你呀就是憂思重,這樣對你身子以及腹中孩兒都不好,你且放寬心……”沈伯仲攬住了她的肩膀帶在懷裏,同樣寬慰道,不過一手撫了她的小腹那,更多關心。

沈顧氏抿着唇,也曉得自己過猶不及,可見不到嬌娘她就是不放心,哪個勸也沒用。直到聽下人來報大小姐和姑爺到,方高興起身迎上前去。

“母親,父親,思娘……”沈如意拉着沈顧氏的手打量,“母親怎麽瘦了那麽多,可是反應重?”

“一半是替你愁的。”沈思學着沈顧氏的樣兒,“嬌娘吃飽沒有,穿得暖不暖,夫君疼不疼人,夫家喜不喜歡……”

“沒大沒小。”沈顧氏正沉浸在見着女兒的歡喜中,就聽見沈思扮她的樣子笑嗔了一句,不過也沒停下打量,從嬌娘神情體态一絲不放過,最後落在了新晉的姑爺身上,溫柔笑了笑,“快進來坐罷。”

封晏着人送上回門的禮,一件一件甚是周到。譬如幾個小的,也費心準備了禮物,要看姑娘嫁過去受不受重視和疼愛,端看今個回門姑爺的表現。而封晏的表現豈止是妥當,但凡是個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他那一顆心都挂在嬌娘身上。

待人被沈伯仲喚去下棋聊天,剩下一衆女眷,說話就方便許多。杜姨娘瞅了她女兒沈清的禮,是一對白玉嵌珠纏花雙扣镯,瞧着就十分貴重,可也比不過沈如意今個這一身行頭半點。

那一身粉丁香色提绡鳶尾花紋流仙裙凸顯身段,鬓發低垂斜插玉蘭嵌南珠珊瑚寶釵,左手上用打磨得圓潤的紅玉珠串,亦襯得肌膚勝雪,暈顯出紅暈撩人。

“這下夫人大可安心了,您這寶貝嬌娘面色紅潤,瞧着還比出嫁前還豐潤些,可見新姑爺照顧妥當。”杜姨娘擠了擠眼,語帶深意道。

沈如意自然不否認明面上的意思,畢竟封晏待她确實是好極,只是要點頭承認還是怪讓人不好意思的,便嬌羞着面兒杵着,帶了幾分欲語還羞的風情,更讓人免不了打趣。

避着還有未出閣的姑娘在,幾人說話自然含蓄了些,不過或多或少透了意思出來。沈思機靈,瞅着沈如意的肚子瞧看,“那姐姐也要很快添個小寶寶了麽?我要做小姨了?”

這天真的話一出,一時各有反應。沈如意想到那人在某方面的不節制,心想沈思說的說不準很快就能實現。而方從西山回來的沈清猶作平靜,并不摻和話題,與沈如意的距離拉得極開,比起以前仿佛受教訓許多。殊不知其是在西山庵廟那看了趙姨娘的下場當真是對沈如意發憷得很。

然另一個顯然沒有那份領悟慧根,将不屑擺在了臉上,噙着抹怪笑陰陽怪氣說道,“姐夫怕是心懷愧疚才對姐姐這般好的,可惜這願望好是好,注定要落空了。”誰不知道封家二少爺那兒有毛病,沈如意嫁了也就是守活寡的命!如此想來,心中對于再見到那人之時的悸動又有了發洩的出口,看罷,再好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沈闌話落,就使得廳裏靜了靜。沈如意神色淡淡凝向她,似乎在疑惑她為何還留在府中。“孫守義還沒上門提親?”

聽到那名字的沈闌當即扭曲了神色,對沈如意是恨極。

“原本是妥了的,不過二小姐堅持要孫家歸還趙姨娘的本金,且聘禮也不得少于那個數方肯,鬧了僵持。”吳姨娘替沈如意解惑道。

“總歸已經是一家人,何必算得那麽清楚。”沈如意噙了一抹淺笑,睨向沈闌道,“嫁妝沈家随了,聘禮不夠的就拿趙姨娘的那份抵。沈闌也老大不小,早些把事兒辦了,省得留出怨氣來。”

“你……”沈闌想破口大罵,可實在吃了沈如意的虧了,何況眼下沒了趙姨娘幫襯,只能怨了心底發了狠得詛咒沈如意。

吳姨娘瞥見沈如意脖頸處的一點猩紅,微微眯起眼,在沈如意和沈闌之間轉了個來回,遂抓了沈如意的胳膊,撸起了一截袖子,果然見上面的守宮砂不見了。

這下連沈顧氏都驚了。“嬌娘這……”

沈如意瞥了自作聰明的吳姨娘一眼,重新撸下了袖子,臉上染了紅暈道,“傳聞不可盡信。”道了一句便是解釋了。

如此還在詛咒沈如意生不出孩子孤苦一世的沈闌傻了,唯一能使心情平複的一點也被推翻,看着沈如意那番嬌羞作态,心頭被嫉妒與怨恨密密啃噬,不得抒發的郁寡,借着身子不适在午膳開席時離開了廳堂,沒在父親和喜歡的人面前失态。

随着宴席開,少了沈闌的女眷席更顯和諧,當中以沈顧氏最高興,畢竟沒有什麽能比女兒過得好,将來有依靠更讓她安心的了。席間奉上了酒,沈顧氏喝不得,卻以茶代酒與沈如意喝了盡興。

沈如意也是受氣氛感染,小酌了兩杯,并沒有醉,只是微醺的狀态令她感覺十分舒适。等到酒意上腦,便由着宛桃扶她回閨房小憩,讓紅隙留着與封晏交代一聲。

不過挨着軟榻,沈如意卻又睡不着了,似乎是因為慣常陪在身邊的人不在,反而不習慣起來,遂起身讓宛桃備下醒酒湯。以父親喝酒的豪性,說不準是要将人灌醉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 然她未等到宛桃回來,卻先瞧見紅隙急匆匆地闖進門來,“小姐,奴婢沒找見姑爺,不會是喝多走迷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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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媳婦寵上天,和太陽肩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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