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暗室

一場情事酣暢末了竟已是酉末,沈如意被榨得一點力氣都沒, 再看旁邊一臉餍足的某人, 以及底下由清理變味兒的大掌, 擡腳就踹在了他胸窩處, 滿面緋紅, “你還有完沒完了!”

封晏輕咳,略是不舍地收回了手,頗是憾然道:“咳咳……情難自禁。”

女子潤澤如白玉般的肌膚隐隐透着剛經歷過情事的潮紅, 身上幾處動情時留下的淤紅清晰可辨, 長長的睫毛上盈着微末水光, 與那嗔怨目光投過來, 半點沒有威吓力度不說, 還勾得人心癢癢。

封晏眸子深處墨色湧動,直接将人抱起行到偏廳。“你身子弱, 晚些好好用藥膳調理調理。”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沈如意紅着臉,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更覺無恥, 就他那沒羞沒臊的鐵打的也受不住!

封晏咧開笑,将人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緊, 如捧着什麽稀世珍寶。

廳內, 黃梨木的雕花圓桌上不知何時擺上了熱騰騰的宵夜, 以極細的刀工将羊肚切成尺長細絲的羊皮花絲兒;香濡筋道的肉皮,包卷着各色葷素食材的卷鎮,是以重物壓制成型, 切薄片,橫面為雲波狀而得名;另一碟魚兜子,皮是透明,裏面包着白色的餡……

饒是有些困意的沈如意教面前這些精致吃食勾動了食欲,取了一個魚兜子,澆上芝麻醬和酪調的汁兒,豆粉皮兒嫩滑,裏面裹雜着鯉魚、羊脂等鮮嫩異常。再舀一勺雞絲湯餅,滋味妙不可言,禁不住彎了眉眼。

“魚兜子要屬臨州的最是正宗,府裏的廚子學得三分像,有一絲兒腥。”封晏在沈如意蹙眉時解釋道。“下回我帶你去嘗嘗。”

沈如意短促的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她算是瞧出封晏對自個的占有欲了,似乎只要是提及離開等字眼就會刺激到那人,累得自己受罪,索性不提。

“那玉佩當真是你拾到的?”沈如意用了個半飽,想起這樁問向身邊人道。玉佩遺失是在她倆分房後,若是他撿着,只怕也是擱在書房,怎會是在房裏……

封晏誠然搖頭,“當時情況于你不利,我便應承了下。”随即一頓,與她坦白,“玉佩的事容我查清楚,月渎也好,旁個心懷鬼胎的也好,我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沈如意對上他幽沉的眸子,不乏堅毅森冷,是為她所顧慮,不禁心中轉過幾許複雜情緒。她有前科在前,若再名譽受損在将軍府恐是更難立足,打這主意的……是一直與自己不對付的封文茵,還是盧氏,又或是別個……

她想了一圈兒都沒能确定個下來,索性将這破事兒交由封晏去煩惱。只是思及封晏出現之時的篤定,遂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月渎有問題的?”

“她袖上有在櫃子裏沾上的松香末卻說未進過房裏。”封晏擰眉,神色更顯凝重,“月渎心術不正,合着是苑子裏的人,由你處置。”

“唔,待查清楚就發落出去。”沈如意蹙了蹙眉,涼薄說道。“我看還是把苑裏的丫鬟都換成膀粗腰圓又耐心細致的漢子,你覺得可好?”她想了一下齊刷刷站一排的漢子喊二少爺的畫面,沒繃住嘴角,浮現一縷促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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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見她終于露了笑臉,心中一柔,“夫人高興就好,不過還是改成婆子,我也可放心。”

沈如意原本就是說着玩的,卻不料他認真喚來長安吩咐,是實打實主意要将苑裏的丫鬟換一波,心中激起些許異樣,按捺平靜的心湖再度泛起波瀾。

“要大伯的玉佩當真是我拾到藏起來了的呢?”

沈如意定定凝着他良久,倏爾開口。

封晏墨色瞳孔驟是一縮,緩慢擱下筷箸,眸子盯緊了沈如意,直把提問的那個看得心中莫名一緊,生了幾許退縮之意。

“若真是你拿了,就拿着罷,我還是會如此。”封晏掩眸,似乎是因為認真考量她說得可能,眉宇間浮現一抹克制壓抑之色。

“即便你心中有旁人……而厭棄我,我也不會與你離棄,休書也好,和離也罷,你這輩子是休想了。”

沈如意啞然,确實存了後者的心思,此時受他眼神震撼竟是無言以對。“你怎能如此霸道……又如何對得起你心中摯愛!”

封晏方教沈如意那态度刺痛,便又聽她提及這樁,停頓須臾,看着她指控眼神,驀然起身取了自己寬松外袍罩在她身上,将人打橫抱起往門外去。

“大半夜的你往哪兒去?”沈如意低低驚呼了一聲,揪着他單薄的中衣作勢就把自個埋了起來,不知這人又抽哪門子瘋,怕教人瞧見出糗埋得愈深。

“帶你去看我心中‘摯愛’。”封晏咬着最後二字攜了一絲啼笑皆非又惡劣的意味。

沈如意聞言不禁掙動了下,哪裏肯去,卻教封晏重重一記拍在了屁股上,清脆響聲回蕩在無人廊檐還是叫她羞恥地暈紅了臉,美目怒視隐泛水光,“你快放我下來,我不去——”

然封晏難得枉顧了她的意願,二話不說快步踏入了書房徑直往暗門那去。沈如意緊緊咬着下唇,逃避閃躲了目光,低垂着只看自己的衣帶那。她裏面僅是一件單薄的內衫,綢緞面兒,露出那人刻意留下的歡愛印記,凝得眼睛發酸。

暗門裏的布局其實與書房無二,只是格局小一些,一桌一椅,一博古架,一口陳舊的大箱子,以及牆面上挂滿的琳琅字畫。

封晏抱着她停在一堵牆面前,垂挂的是一人高的畫像,沈如意低垂的眼角餘光亦能掃見女子秀致的雲紋妝花鞋。

“你且看看,可識得她?”封晏看她緊緊閉着眼,故意賭氣不看的樣子有絲無奈。

沈如意聽他如此說,心中更是咬牙切切,“……眼不見為淨!”沒看見也就罷,看見豈不更堵心麽!

“其實她長得挺過得去。”封晏面向畫像,眸中升起一抹玩味。“你不看看怎麽知道?”

聽到這評價的沈如意一頓,下意識回想自己認識的哪家小姐跟自個一樣薄命早逝了的,一時還想不起來,卻教封晏落在耳畔的名字喚聲驚得詫然睜開了眸子,正正對上牆上的畫兒。

畫裏的女子一襲墨青色流仙裙,襯出窈窈若拂柳般婀娜體态,眼眸似一汪秋水,流轉間顧盼生姿,端的是淡雅澄澈。

“阿瑤,你可覺得畫中女子好看?”

沈如意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這畫的是她,自然是好看的。再對上封晏笑意盈盈的眸子,指着畫,又指了他,雙眸中仍是被驚詫占據,半晌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怎知……”

“一個人容貌再怎麽變,動作習慣卻改不了,十載愛慕又豈會辨不出。”封晏頓了頓,“直到沈府你中藥那次才确認。”

沈如意教他勾起回憶,時隔許久依舊是困窘得不行,吶吶問:“怎麽……确認的?”

“我喚你林瑤,你應了。”封晏笑道,如今回想起仍是悸動,伸手從背後擁緊不教她看見此刻模樣,“即使到現在,我都覺得不真實。”

那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不願被深究的深沉澀然,教沈如意的心莫名揪起。

“你方才說十載……”沈如意從他懷裏掙開,凝着他眉眼仔細回想卻一無所獲。究竟是何等機緣,落下如此深的羁絆,她看着幽暗密室中的畫兒,燭火暈上一層暖絨,胸腔裏是久違的躁動與暖意。

“若仔細算來,應當是十二年。寒潮冬至,我遇上綁匪逃至寒山寺險些凍死,是你救了我一命。”

沈如意眨巴眨巴眼,依然還是想不起。十二年前,她也不過四歲,并沒有什麽深刻印象。再者,那時她身子不好,沒什麽玩伴,便時常撿兔子小狗什麽的,竟沒想到還撿過人!

封晏垂眸,劃過一抹黯然,在帶她來之前心中仍抱有一絲希冀,她能記得,再像那時候一樣喚他一聲小哥哥。

“當時你救了我,不過卻因為心疾發作教林夫人連夜帶回去,與我失約。”

“……什麽約?”

封晏眸中掠過一抹精光,“你先叫一聲小哥哥讓我好好回想回想。”

沈如意當即捶了他胸口一記,饒是沒個正經。“你說不說,不說就算了,虧得我還打算瞧你癡戀可憐滿足一下。”

“你說長大後要嫁給我!”封晏回得極是快速,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人看。

“……”沈如意哪會沒看出來這人故意戲弄自己的興光,羞惱之下索性不再搭理,轉而翻看起其他。

暗室裏堆積的書冊,畫集,琳琅小物,還真如封文茵說的多是與自己有關的,她的字畫,她喜好的硯臺,瓷器等,還有隐約有印象的精致擺件,仿佛在哪兒見過。

“這是重陽詩會,你得了第一卻先離開,我便捧了回來。”封晏随在她身側與她解說道。

這麽一說,沈如意倒是想起來了,不止這一件,還有幾樣俱是眼熟得很,待巡過一圈不禁啞然,“他們就任由你這麽搶過來?”不禁深想了那畫面,竟是想象不出,實在違和得很。

封晏抿唇,輕咳道:“所以有一陣我的風評并不大好。”

沈如意再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這一下笑開卻是沒止住,在那狹窄卻充滿回憶的暗室裏笑得肆意。情之一字,當局者迷,她還惱封晏故意試探自己,殊不知竟是鬧了這麽大的誤會,若非自己漠然,怎會讓這人如此患得患失……

封晏就那麽怔怔看着她笑,那般張揚,是他不曾見過,幾乎入迷。

沈如意漸漸凝了笑化作愉悅弧度,傾身踮腳,覆上兩片涼薄唇瓣,抵着略是羞赧地含糊發聲,“說好了白霜滿頭,這次,我不會再失約了。”

封晏聞言眼眸倏然一沉,擁着她腰身的修長手指骨節用力至泛白,在她一觸即離之際狠狠封住了她的唇,帶着狂喜與悸動恨不能将人揉入骨血中去……

夜風撩動樹影婆娑,書房燈火長亮。

林間的小徑上,一抹瘦弱身影鬼祟往書房的方向行去,瞥見窗紙上印出的昏黃人影獨坐,咬緊了下唇。她原本教長安領去關了起來,等候二少爺發落,不過顯然今個二少爺并沒有功夫,她便趁機誘惑了看門的長随,放自己出來片刻,從蘭香那摸到了書房。

幽黃朦胧的燈火下,月渎一張精心裝扮過的面孔出現在書房門前,不單是面貌,連那衣裳都是她用攢下的銀子私下找人定制,輕羅長裙,與那畫像上的是一模一樣。時值子時,二少爺尚在書房……

月渎捏了捏冒汗的手心,輕輕推開門去,“二少爺……”

而書房內,封晏正坐在太師椅上背對的身子陡然一僵,一聲低哼沒入塵土,與黯啞愠怒的嗓音同時響起,“滾出去——”

月渎僵立,只依稀瞧見他白色的中衣,與暗室大開露出的畫像一角。這姿态模樣是月渎最是熟悉的,主子又在想那人了。心中明白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自是抓緊了不放腳步上前,“二少爺,奴婢侍候您更衣歇息罷。”連沈如意都近得身去,她才放心大膽地靠近。

然還沒碰觸到人,就被前面飛出的一方硯臺驀地擊中,砸在腿骨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腳邊碎成好幾塊兒。

沈如意窩在封晏身前,身上攏着封晏的外衫蓋得嚴實,兩人交疊在一塊的身子便是月渎看岔的緣由。

她一雙杏眸泛着幽冷,底下的手卻洩憤地掐着某人大腿內側,饒是遷怒,要不是這人心血來潮非得對着她畫像胡作非為,又招惹丫鬟,她也不至于落這窘迫境地,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冷睨着她,方瞧清楚她此刻的扮相,回眸瞥向暗室正對的畫像。

“什麽腌臜的東西竟敢亵渎!”

月渎早在看見沈如意之時宛若石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竟一時忘了規矩,教聞聲趕來的長安驀然踢在她方才傷着的地方撲通跪在了地上,“二少爺,二少奶奶恕罪,小的白日就已經将她交給李嬷嬷那,卻不知她是如何跑出來的,驚擾主子,罪該萬死!”

封晏亦是臉色鐵青,擡手遮住了她的眼,“莫污了眼。”眸光凝向,化作幽冷森寒。

月渎瑟瑟,渾身如同墜入冰窖,手腳冰寒,一陣起落之後竟有些恍惚,直直凝向封晏,摸上了自個的臉,她自诩化得七成,如何能輸了沈如意去!

“封晏,你是連我都不認得了麽?我是林瑤啊,你心中明明只有我一個的!”月渎撥弄了下發絲,似哭似笑地着急說道。

沈如意怔住,似是沒想到這人竟是瘋魔到那地步,實在是給惡心壞。“長安,掌醒她!”

長安當即回過神,也是震驚得不行,他跟着主子的時日更久,當然知道主子愛慕林家小姐,此時也是膈應得不行,甩下的巴掌用了十成力道。“不長眼的玩意兒,做什麽癡夢,兩位主子豈是你能随意亵渎的!”

月渎受不住力被掀翻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磕在原先碎掉的硯臺上,尖角劃過臉頰,洇開一片溫熱液體。一道口子幾乎剌了半張面孔,鮮血汩汩,駭人得很。

“髒——”

月渎一直在擦臉上的血,仿佛擦幹淨了就沒事,竟連疼痛都不察,卻因為封晏那一聲戛然而止,怔怔擡眸,“二少爺……”

長安當即反應過來将自個的衣裳鋪在了地上,絕不讓主子的書房沾上半點兒,月渎這下倒不擦了,半邊臉火辣辣得疼,似乎是被長安瞳孔裏倒映出來的景象駭住。“臉……我的臉……”

“我若早知你有這份心思,定不會讓你活到現在如此膈應。”

沉浸在面容被毀打擊中的月渎似是想扮作林瑤的樣子委屈啜泣,可臉卻因為方才的用力擦拭腫脹一片,稍一碰觸就刺疼刺疼,然這些都及不上主子那冰冷的态度,如何都不明白為何她有一張與林瑤幾乎無二的臉,主子卻不肯看她一眼,而那沈如意卻能讓主子如此維護,她死死凝着口腔中彌漫開一股鐵鏽味,嫉妒得發狂!

封晏睨着那一半精致妝容,眸中一片寒意,就為着這也不能容她于世,沉聲喝道:“還不把這腌臜東西拖下去杖斃!”

月渎身子一軟癱在地上,此時才真正驚恐起來,并未想過主子會想要自己的命,忙是伏在地上對着封晏求饒,想近跟前卻被叉住往門口拖去,這才驚覺自己即将面臨的滿目驚恐絕望……

屋中一片寂靜,唯有月渎的叫喊聲森然徹骨,餘下丫鬟仆役各個戰戰兢兢,想她昔日何等風光,今時今日卻自個作死落這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解決了┗|`O′|┛ 嗷~~以及你們要的暗室play好像更羞恥的樣紙,哎呀好想拎出來寫啊,就怕你們肉吃膩了233333

玉佩的事要揭秘辣~看在窩這麽有誠意的份上,要親親要抱抱要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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