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宋筠溪

隔了兩三日,清晨, 沈如意同封晏坐着一塊兒用朝食, 經歷了一遭, 兩人之間的氣氛愈發和諧融洽。坦誠後的後遺症便是沈如意總是不自覺偷瞄某人, 且在他面前莫名虛得很。

宛桃和紅隙跟着一邊侍候, 極是高興的。想到這兩日來換了一波侍候的,不由吃吃發笑,最高興的當屬蘭香發配去了夥房, 她們還特意去觀瞻了下, 被呼來喝去再沒了大丫鬟的得意勁頭, 可謂是痛快。

“你二人拿一套被子枕頭去書房。”封晏發話道。

沈如意亦是随之擱下筷箸, 怔住, 兩人說開了誤會,他又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 在她心裏愈發不同,而這兩日裏兩人感情升溫也是極快, 此時冷不防聽他提出這, 竟反應不過來。

還是紅隙心直口快,瞪大眼問, “姑爺還要睡書房啊?不是已經——”一邊宛桃同樣擔憂。

“讓你去且就去。”封晏涼涼觑了她一眼道。

紅隙只得和宛桃一道去。

廳裏只餘下他二人, 封晏看着她一副走神的樣子, 彎起嘴角,“有什麽只管問,也只管說, 你我二人沒什麽不能的道的。”兩個好不容易在一道,不該再為了小事橫生誤會,他什麽都願意聽她說,哪怕是一些繁瑣小事,他聽她說生活細碎,何嘗不是一件情趣事。

“為什麽又要去睡書房?”沈如意對上他誠摯眸子,抿了抿唇角,意會了他的意思自是不扭捏。

“只是備一床在那,怕看書晚了擾你睡覺,能用得上。”封晏答道。

“看書?”

“嗯,明年二月的會試,總要多準備下。”封晏擡眸,嘴角牽扯弧度,“說不準還會遇上蕭若棠,總不能連個龌龊小人都比不過。”

“嗯?”沈如意經他提起也突然想起這事兒來,不過還有一樁此時看來十分可疑,“蕭若棠搬去客棧住後挨的兩頓打是你教人做的?”

封晏聞言挑了挑眉,咧開一口白牙,甚是自豪,“我自個揍的,解氣。”

沈如意沒忍住噗嗤笑了,沒想到這人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不過想想也是挺解氣。随後又不由想起這人另一層的身份來,漾動笑意,“若京城裏知道子闕參加,定是要造成不小轟動。”

“除了四叔與摯友沒人知曉,如今還多了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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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感榮幸。”沈如意眨巴眼促狹說道,随即又攏眉不解,既是再無隐瞞,當是有什麽問什麽,“為何要在大家面前裝那副樣子?”

封晏沒想到她用得如此活泛,怔愣片刻,淺淺笑道,“也非是刻意,只是覺得那樣子也挺自由舒服的,不被人過多期待與關注。”他當初的情況大概只想與世隔絕的消極活着,若非四叔,他恐怕不定能有機會再見到她。

“大哥他……有些過于争強好勝,我不争,是兩邊都好的結果。”

沈如意想到與封墨臺鮮少的幾次接觸,只覺得那人甚是自傲,可以說是自負了。于感情上是,于功名場上恐怕更是。

“只消不是被他欺負的就行。”沈如意皺了皺鼻子。

“怎的,夫人要替我出氣麽?”封晏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一事,神色倏然鄭重。“你予了他婚事,是因為他在京中世家公子哥裏出挑,還是如我一般……随便就應了。”

沈如意被他帶動的不由緊張,卻聽他問到這個,有一絲被戳破的尴尬,回想起來這似乎也是造成二人隔閡的其中一個原因,“呃……”

封晏嘆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可有低低笑起來,“那我可是你心中唯一一個了。”

“不。”沈如意見不得他那番得逞樣子,故意作弄,在他倏然僵住的神情中笑着道,“子闕才是,你來晚了。”

封晏被她平白折騰了一遭冷汗,圈住她懲罰地咬住她耳垂,略帶了一點鼻音哼道,“你看兩個都愛你,你卻只愛一個,太不公平。”

沈如意禁不住癢,笑着躲來躲去。“還吃着呢,別鬧!”她實在好奇這人為何在她面前就完全變作了一人似的,她高冷英俊的子闕形象早已崩塌,碎得拼都拼不起,也是傷感。

封晏停了戲弄,不過卻沒打算放開,恨不得長她身上似的挨在一塊兒,“那以後,你可得雨露均沾。”

“……”子闕碎得更慘了。

封晏鬧夠了她,才緩緩道,“原本前段時日是想在書房靜心看書的,不過好像都不成。”

沈如意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耳朵尖兒冒了一點紅,不過還是注意在考科舉的正事上,“蕭若棠是因病錯過,你怎的也……”

“那時是教四叔逼着去的,父親原以為我要上進為此還很是高興,不過我沒參加會試。”他說着咧了一口白牙笑,笑容裏有一絲故意。

沈如意啞然,片刻,隐隐察覺封晏與封将軍的不對付,複又問道,“那怎麽又要去了?”

封晏沉默半晌,“……想看你穿命婦的裙衫,一定很好看。”

“你……怪無聊的!”沈如意等了半天等來這回答,當即捶了他一下,不過也覺得是好事一樁,自是支持的,遂給他夾了一塊餅。

封晏笑着接受了‘嘉賞’,眸光掩掩。他胸無大志,生性散漫,卻不想讓沈如意因為他在外面受人嘲諷,委屈到她。而能讓她肆意張揚的,大概要很高的位置罷……

正用着,長安匆匆走了進來,朝封晏禀道,“二少爺讓小的查的,已經查到了。”

沈如意亦作好奇看向,知曉封晏是聽她說了月渎屍體的可疑之處才讓他去查探的,“可有問題?”

長安艱難地點了下頭,“小的查到月渎的刑罰是夫人的人辦的,扼着拉出舌頭一壁打教月渎自個生生咬斷的,杖刑則用了三個時辰之久,她死前——頗受折磨。”若不是二少奶奶細心發現,恐怕誰也不會知曉。

月渎喊三小姐想要挾保命,卻沒想直接将自己送進了鬼門關,還生生受那折磨。

沈如意颦着秀眉,雖是了了心底疑惑,可心中仍是駭然。封夫人慣是端莊識大體,還甚是明事理的,雖算不上如沈顧氏溫柔,可也絕教人想不到會有那兇狠手段,護女兒無可厚非,可卻教人心生寒意……

封晏也一同擰起眉頭。

沈如意定定凝向封晏,看出他的驚詫來,想來也是意外,半晌吶吶道,“封府的人,還真是不能小觑吶。”一個個的,似乎都是厲害角兒。

“……”

正這時候,紅隙與宛桃一道回來,前者有些走神險些絆在門檻上,後才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附在沈如意耳畔說道了一事。

沈如意随着她略有遲疑的語調微微眯起了杏眸,斂作沉思。

苑兒裏多餘的枕芯髒了,紅隙去物管房那領用回來的路上不巧聽見封墨臺院裏的丫鬟議論閑話。封墨臺曾遺失的玉佩似乎在宋少奶奶那見過,不過還不等她靠近探聽就見倆丫鬟被宋筠溪的貼身婢女浣竹訓斥打斷,便沒個正主意索性報給主子聽。

沈如意垂下眼睑,摩挲着手心,喃喃念了名字。

宋筠溪……

……

秋意深濃,幾場秋雨過後,隐隐有露冬的跡象。封晏穿了好幾日的白衫子,他人本來就生得俊美,堪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這麽一相襯,腰間佩戴的玉佩上紅色同心結極是顯眼。

但凡有問的,封晏都不吝告知,是夫人親手所編,夫妻恩愛可見一斑。

如此卻教沈如意覺得羞惱,暗暗決定把那穗子拿回來,不教他出去那麽嘚瑟,不過總是沒得逞就是了。

浣竹同主子禀道府裏的新鮮事兒,提及這樁卻不料驟聞琴弦繃斷發出铮的顫響。

“小姐!”浣竹連忙俯身去查看她的手,顯露一道略是顯眼的傷口,“十指連心,您也太不當心了,姑爺看見可不得心疼死!”

宋筠溪任由她小心抓握着手擦拭血跡,心中卻是生了一絲自嘲般的寒涼之意。封墨臺愛她,卻也不夠,身為女子尤其是深愛一個人的如何會察覺不出當中差別。

“姑爺今個又出門了?”

“嗯,還囑咐奴婢教您不用等……”浣竹看着小姐不大好的面色,不掩擔憂,“姑爺方回京中自是少不了應酬……”

宋筠溪聞言短促的哼應了一聲,未做表态,仍是有一絲絲出神。

浣竹說的教她羨慕。前一個那麽羨慕的是林瑤,生而不愁,林夫人嬌慣,林大哥疼愛,仿佛除了身子骨不好老天爺便補償似的将全天下的好運都讓她占了。

想到那個已經殒命的人,宋筠溪眸中劃過一抹暗光,卻是很快。較于林瑤。新貴沈家的嫡女如意就不夠看的了。卻偏偏也是嬌慣跋扈,還幾次三番為難嘲諷于她……

她費盡心機嫁入将軍府,沈如意卻輕易得到。原本看着沈如意的慘樣她都不想計較了,依着那人的性子,自個都能把自個作死,她只要在旁看着便好。可誰知如今卻一點一點翻了身,得封晏如此寵愛,卻還要勾着她夫君……

下賤!

宋筠溪臉色冷凝,倏地從浣竹手裏抽回了手,按在了膝蓋上,借力平複內心久違的洶湧嫉恨。

“小姐……您沒事罷?”浣竹看着越發擔心,自家這小姐是個苦命的,小姐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她發誓一輩子要做牛做馬報答的,看着她那隐忍性子自然心焦。

不過片刻,宋筠溪的神情就恢複如常,端得是一貫溫柔和煦的模樣。“我能有什麽事,不過是個小傷口罷了。”她頓了頓掩下眸子,“去将寶蘊樓送來的玉匣取來。”

浣竹很快從桌上拿到她跟前,“都是那倆丫鬟嘴碎,教二少奶奶的丫鬟聽見……可這幾日也不見二少奶奶那邊有動靜,興許是沒聽清?”

宋筠溪修長的手指自顧打開玉匣,匣子裏赫然躺着一枚精致玉佩,仔細看,與封墨臺原來那塊有異曲同工之妙。

“替我佩上。”宋筠溪起身,掩了掩眸子,待浣竹佩好便領着人往老夫人的苑子那去。

初一的日子,是得請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李相與的地雷麽麽麽噠,話說好久沒收到地雷好激動呀哈哈哈!!!

嬌娘:我男神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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