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死劫

夜色濃郁,天邊悶雷作響, 雪亮的閃電時不時劃過整個天幕, 像撕開一道長長裂口。雨瓢潑落下, 呈愈演愈烈的趨勢。

寧王府書房, 年輕男子倚着酸枝木雕如意雲紋軟椅, 仿佛那承了他的全身力量,一身雪白單衣更襯了身形瘦弱,不複當初意氣與張揚, 俊逸眉眼盡是陰郁之色。

伴着一道驚雷炸開, 将門外出現的焦灼身影照得分明。

“舅舅——”寧王踞案眯眼, 語氣森森, 宛若從齒縫擠出。

陳國舅身上濕了大半卻是不顧, 急匆匆入了裏面,在看見裏頭的情形時當即語帶不滿。“殿下, 都這時候您怎還有閑心練筆!”

寧王眯起眸子,眸光劃過一瞬危險, “本王落得這般閑散還不是拜舅舅所賜。”蒼白面龐上染上一抹氣憤紅暈, 因藥力未散只能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望着他,那模樣就像一只處在瘋狂邊緣的傷獸, 徒勞咆哮根本改變不了殘酷的現實。

“這, 這, 王爺,臣也是為您好,您何至于為了一個大夫去冒險。何況您一離京只怕那邊就收了動靜, 掀起風浪來,屆時豈不白費!”陳國舅聞言讪讪,當即又換了一副面孔苦心勸道。

寧王依舊是直直凝着他,嗤諷:“能讓人下藥軟禁,本王這王爺當的也是窩囊……”

“小不忍則亂大謀,蕭承恩對封四爺出手本就得罪了封家,有封肅在,您何必去摻和這事兒。”陳國舅想到消息傳來時此人表現,還甚是驚詫。封延卿去本就是暗中調查,弄得此番張揚,他還覺得辦事甚是不靠譜。

“皇上,和封延卿,你說封肅會選哪個。”

“……”

“所以你要本王親眼看着一心為本王的送命,讓底下人徹底寒心!”寧王近乎咬牙切齒道,竟是頭一次生了後悔,後悔當時允了他去……

“你還派了陸檩那廢物去,如今可好,證據還在人家手上,還得罪了封家哈哈哈……”

陳國舅臉色變換了幾番,最後讪讪的道:“臣今日來,是為解決這事來的。”他頓了頓,“王爺且寬心,封四爺只是運道不好,如今已經獲救,安然無恙。而蕭承恩那邊已被封肅的人控制成不了氣候。”

“太子受舞弊案影響,此時正是王爺您的大好機會,切不能以此事被絆。封家那……”

寧王聞言從得知他平安的消息中緩過神便聽見他這一句,扶着桌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被他厚顏無恥的程度給氣笑了。

陳國舅被她如此看着,怪是不自在。“王爺……”卻不料她不知哪來的力氣驀然拂過桌上,一應茶具折子摔落,砸了他腳邊,噤若寒蟬。

寧王嘴角的笑意悉數褪盡,化作幽冷,凝着他半晌才無力道,“你可真是本王的好舅舅……”

“……”陳國舅聞言面色轉了青紅,也浮現一絲惱意,“我那麽做都是為了陳家,為了您!我……我問心無愧!”

寧王阖眸,擺了逐客的态度。自封延卿被抓消息傳來一直緊繃的神經得以放松,可連日來身子卻是垮了,此時腦子嗡嗡作響,疼得厲害。

陳國舅見狀,知曉說再多也無益,只拱手在臨走之前道,“王爺身負重擔,望以大局為重!”

話落,見那人仍是未動仿若未聞,攜着一腔憤懑失望拂袖離開。

在其離開後,空氣靜默良久,風從大開的門卷入,攜來雨絲涼薄,寧王睜開眼,望着外面漆黑,感覺到了徹骨的冷意,也愈發想念那人的懷抱來。

他若平安,應當很快就會回來了罷。

“王爺——”一抹墨黑身影着了勁裝踩着夜色而來,跪在了堂下。

“見着他?”寧王問出口方才察覺聲音難掩的一絲緊張,若非顧忌身份,定是要仔細問的,卻只得矜持。

“托王爺的福,有驚無險,現下正與封家那位二公子一道。”

寧王颔首,于此才徹底放下了心,不自覺牽起嘴角問道,“可要回來了?”

屬下遲疑,道,“四爺說王爺想要的東西托二公子帶回。”

“那他人呢?”寧王覺察不妥追問。

“要在蘇州尋一味草藥耽擱,歸期不定。”

這般扯的理由同那人一樣,寧王嘴角的笑意染上幾分無奈,恐他還是惱了自己的,“他人現下在哪?”接回來就是了。

“在蘇府。”那人頓了頓,補充道,“是二公子生母忌日的緣故,屬下還打聽到四爺這些年都會前往祭奠。”

“……”寧王嘴角的笑意漸漸凝結,一雙眸子現了烏沉,每年這時候那人都去向成謎,如今似乎有了答案。

“王爺您沒事罷……”屬下瞥見主子愈發慘白的面色道。

“你下去罷。”寧王擺手讓人退下,便坐在椅子上沉沉走了神。

雨勢滂沱,盡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暗夜中,一倉促馬蹄聲打破單調雨點聲,幾人騎馬出現在夜色中,為首一人飛快跳下馬,猛地敲向鎮國将軍府緊閉的大門。蓑衣下滑,露出來人沉凝肅寒的面龐,正是此時該在蘇州的封延卿。

入了門後徑直找向鴻景閣,卻兜頭撞上聽了動靜出來的劉氏。後者扶了扶鬓角,好整以暇地吩咐讓人給四爺看傘。

“我大哥呢?”封延卿眉眼落下一片陰翳,沉聲問道。

劉氏淡然而立,慣是平常那姿态,卻又多了一絲不同,在雨勢掩映下連聲音都飄忽起來,“老爺奉命外出公幹,小叔可是有何要緊事?”

封延卿深深凝了她一眼,“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劉氏,你會有報應的。”

劉氏與他對視,與身後丫鬟驚訝作襯,神情未變,冷靜自持得過分,仿佛是說報應又算什麽……

封延卿心頭發寒,折身離開,于半道廊檐下碰上由宋筠溪攙扶而來的封墨臺。

後者見是他,不掩喜色,“我聽着動靜還道是出了什麽事,原來是四叔回來,大家終于能安心了。”但看其面色,又詢道,“……可是出什麽事了?”

“阿晏出事了,在荊州地界遇上悍匪,阿晏為了救嬌娘被擄,恐有性命之危!”那夥人都是要命的架勢,故封延卿不敢有片刻耽擱,餘下鐵營衛救人,趕了幾裏路回來報信,望封肅前去救人卻沒想到讓劉氏支開。

封墨臺捂着胸口咳嗽了兩聲,神色一凜道:“父親出門了,我這就通知北營,帶上人馬現下趕去荊州。”

“夫君傷勢未痊愈此時動身恐……”宋筠溪面露擔憂,緊緊攥住了封墨臺衣袖,甚是猶豫。

封延卿亦作皺眉,瞧見封墨臺的情形遂咬唇道,“北營需調令,借你的一用,還是由我帶兵去。”

“四叔剛回來還是歇着,對付那些悍匪我有經驗。”封墨臺卻是出聲反駁。“救人刻不容緩,四叔還是莫與我争了。”

宋筠溪默默抓着他的衣袖,将他眼底的焦灼瞧得一清二楚,可當真是為封晏,還是為了與封晏一道的……因他昏迷之際喊了那名字耿耿于懷,滿心的怨念嫉恨幾乎要将她逼瘋。

見人要走,宋筠溪忽覺一陣腹痛,倏地緊緊抓握住,“夫君,我……”

封墨臺回頭便看見宋筠溪捂着腹部,臉色刷白,當即緊張扶住,“肚子又痛了?”

宋筠溪忍痛颔首,緊咬着唇,甚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封墨臺的心一下子軟了,便教封延卿讨去了令牌,道是自己晚一步,後緊忙命人去請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pudong70小天使的地雷麽麽麽噠~話說明天是不是該過節了,捧大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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