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間之戰
南王世子回來得很快。
他心系美人,一絲一毫的時間都沒耽擱,甚至換衣途中,他都想好了,以夜深露重,雨夜行走不便為由,将江離勸下來借宿,這麽着自己也占了個近水樓臺的便宜。想來有自家師父葉孤城在此,不愁江離不答應。
可他萬萬沒想到,等他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了葉孤城一人。
葉孤城依然站在之前的位置,甚至沒有挪動一下,整個人仿佛成了一尊冰雕。他目光沉沉的望着雨幕,雨水不斷從他身邊劃落,卻沒有絲毫落在他的身上,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這一刻,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任南王世子巧舌如簧,江離人都不見了,他說出花來,也是一點用都沒有的。江離根本聽不到,那麽這話說不說,也就沒有什麽區別,至少他總不可能對着葉孤城說。想到這裏,南王世子原本微笑的臉,陡然陰沉下來。
南王世子站到葉孤城身邊,他知道順着葉孤城的視線望去,若是在白日,可以看到茫茫大海,滔滔浪潮,在目力不可及的遠方,伫立着一座海上孤城,那就是葉孤城所在的白雲城。但是今天,這樣的夜色裏,在江離離開之後,他實在沒有那樣的心境和葉孤城一般靜默的看雨了。
正因為如此,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急切,這樣的情緒甚至讓他有些失去了理智,換做平時,遇到這種情況,他斷斷不會去問葉孤城,但是他現在偏偏去了,而且這話說的,還可以算得上是不客氣了。
“江姑娘呢?”南王世子問葉孤城。
葉孤城似乎并不在意他過于激動地情緒,淡淡道:“走了。”
“你為什麽不留她?”這句話出口,南王世子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致歉說:“弟子一時情急,口無遮攔,還請師父降罪。”
葉孤城無悲無喜,平靜道:“無妨。”
見他好像是真的不介意,南王世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南王府的大業,必須有着葉孤城相助,才有可能成功,如果這個時候和他鬧翻,必然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至于事成之後,他成為天子,富有四海,區區一個白雲城主,自然不會被他放在眼中了。
葉孤城又道:“西門莊主近日來了五羊城?”
南王世子不知道葉孤城為何突兀的提出此事,但葉孤城既然問,必然是有着把握的,他在這種事情上打馬虎眼,只會平白讓葉孤城與他生出間隙,因此道:“回師尊的話,确有此事。”說罷,他便與葉孤城交代了一下西門吹雪的行蹤。
葉孤城點點頭,說:“替我向西門莊主送一份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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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世子心中微動,這種時候,他并不希望葉孤城和外界有什麽交流,倒不是怕葉孤城洩密,以葉孤城的人品,他不可能做出此事,但是這樣也避免了節外生枝。畢竟他們幹的勾當,目前還是見不得人的。
“不知師尊為何約見西門莊主?”
“論劍。”葉孤城道。“就定在老地方吧。”
若非江離,葉孤城并不會生出見西門吹雪的心思,可是他既然決定了,那也絕不容阻撓。
南王世子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弟子這便下去安排,天冷風寒,師尊也早些休息吧。”
葉孤城微微颔首。
南王世子離開之後,便招來手下,交代了葉孤城的吩咐,又道:“無命。”
話音剛落,便見得江離白日見過那個混在右撇子中的“叛徒”左撇子半跪下來,說:“請少主吩咐。”說話人有着一雙淺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冰冷而淡漠,令人心中生寒,便是南王世子,雖然仰仗他的武功,對這人卻也待見不起來。若非有事兒,絕不願意讓他接近。
他是南王世子的殺手锏之一,江湖頂尖的高手,只是因為欠了他一條命,自此之後才會為他奔走。南王世子一直讓他隐身在護衛之中,這是連他父親南王都不知道的武器。只是這一刻,為了找江離,他已經手段盡出了。
南王世子道:“替我查一查那位江姑娘……”說完,他頓了頓,又道:“莫要驚動她,之後我自有打算。”
“是,屬下明白。”
“給你三個時辰,夠了嗎?”
“沒有問題。”
南王世子點頭,說:“去吧,我等你回來。”
雖然知道江離武功不俗,在自己之上,但南王世子對此人十分自信,只要他出馬,這點小事兒不成問題。
*-*-*
江離素來雷厲風行,從不耽擱。雨幕漣漣,一路無人,她輕功一甩,很快就回到了屋中。至于飛快換好衣服,打算跟美人來個“徹夜長談”刷好感的南王世子回來,發現她已經離開,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江離沒有開天眼,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時天色已晚,江離進屋點了兩根蠟燭,在微微的火光之中,吃了些許幹果,盤膝修煉一陣,便合眼睡去了。城中夜晚有着宵禁,因此如今的人都習慣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江離作為一個夜貓子之前也不太習慣,但是過了幾日,倒也成功的調整了過來。
就在江離似睡非睡之時,忽然耳邊傳來了極為輕微的聲音。就好像是一陣風劃過一般,輕的幾乎算得上微不可聞。
但是對江離來說,卻仿佛驚雷炸響在耳邊。幾乎就是下一刻,寒寂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江離的劍就在她的背包裏,因此只要心念一動,便可以握在手中。只是寒寂孩童心性,并不喜歡在黑漆漆的儲物背包呆着,再加上白日動武,若是突然手中多出武器,未免太過驚世駭俗,因此江離就将雙劍背在背上。晚上休息,自然就沒必要擔心這一點了。
來人并沒有察覺到江離已經醒來,他步履輕靈卻不失緩慢的落在房頂上。
此時夜雨未停,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的腳步聲顯得一點都不起眼,幾近于無。
但腳步聲再輕,卻也是有的。
每一個人的腳步聲都有着微妙的區別,江離憑借那一點熟悉感,順利的确定了來人的身份。
既然是南王世子那邊的人,她就不用客氣了。
就在來人選好位置,剛想揭開瓦片,确定屋內人身份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道劍光。
來人陡然色變。
他自負武功,卻沒想到,竟然在江離出手,他才聽到動靜。這一刻,躲已經來不及了。
他輕吐一口氣,左手中那一把細長的劍,迎上了江離的劍鋒。
下一刻,兩劍相撞,他的劍在寒寂的威力之下,片片碎裂,只剩下了一個劍柄。他的劍法刁鑽淩厲,本是用來殺人的,在正面迎敵之上,本就遜色一籌,再加上兵器遠不如江離,因此一招便露出了敗象。
綿綿的雨幕,影響了來人的發揮,他的劍偏了一指,可是江離卻仿佛絲毫不受影響。江離本就留了三分餘力,就在此時,劍鋒一轉,仿佛絲毫不受阻撓一般,向着他的心口刺去。事情發生這麽久,她一句話也沒問,就仿佛沒有打算讓此人活下來。
就在這時,不知何處,突然又來了一人。他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黑布蒙面,還帶了個鬥笠,整個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甚至連腳步聲都變得雜亂無章,可見,他并不想讓人認出他的身份來。
來人一出現,二話不說,他那一雙肉掌,便向着江離後背擊去。
莫說他隐藏身份,哪怕他化成灰,江離也可以認出來,不是楊逍,還能是誰?
江離初來乍到,除了楊逍之外,也沒有得罪旁人。
楊逍白日裏被她毀了面皮,心中難耐,竟然趁着這個時候找場子來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時機選的非常之好。
江離此時越出屋子,正是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時,若是她執意收拾那人,楊逍這一掌,便能結結實實的打中她的後背,死倒是死不了,但是江離必然要受到重傷,若是那個狀态再迎戰楊逍,自然是輸多勝少。
那時候就真的是人為刀俎,她為魚肉了。
楊逍不打算殺了江離,但是他心中也沒有打什麽好主意。尤其是看到江離那一張豔若桃李的容顏,更是讓他心中癢癢。也不知道他為了眼前這一幕,是不是成天都在外面蹲等着,終于等到了這個時候。
雖然楊逍年紀不大,但的的确确是一個老江湖了。
來人雖然不認識楊逍,但見他目标是江離,為自己掙出了一線生機,也不二話,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他仿佛乳燕投懷一般,握着匕首直接向着江離撞去,竟然想避開要害硬挨這一劍。若是沒有楊逍,江離自然可以從容變招,但是這一刻,前後夾攻,已經沒有時間給她變招了。
在這一刻,兩人都覺得勝券在握了。
江離除非插上翅膀,不然她根本沒地逃,這裏是房頂上,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就在此時,江離突然笑了,她笑容之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诮,看着楊逍和來人,目光之中盡是勝券在握。她雖然沒說一個字,卻已讓兩人心中那一根弦陡然繃緊。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翻出什麽樣的手段?
對付他們,江離根本不需要用別的手段,她長劍輕佻,竟然在瞬間變招。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
來人只覺得手腕突然一麻,那一把鋒利的匕首,哐當一聲就落在了地上。
楊逍不用兵器,沒有東西能夠落地,但是他那一雙肉掌,已然鮮血淋漓。
他們發現自己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