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易

秦川醒來時,整個人都在發着懵,直到他想起茶幾上放着的那紙離婚協議。

他猛地睜開眼,卻意外地發現,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大驚之下,他原想動一動手腳的,又吃驚地發現,他根本就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就好像眼下的他,只是一縷幽魂一般。

身處高位多年,秦川已經很少為什麽事而慌張了。即便是在看到那紙離婚協議,知道結缡十載的妻子秋陽已經決然離家時,他也不曾有過一絲慌亂。所以,他只花了瞬息的時間就冷靜下來,開始細細回憶事情的經過。

他記得他出差回來後,才剛進家門,就看到了茶幾上放着的那紙離婚協議。他記得他拿起那張紙時,曾還很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他記得他當時在想着,這世上沒什麽是他搞不定的事,就算這已經不知道是秋陽第幾次向他提出離婚,而且還頭一次正而八經地搞出份離婚協議來,他也有足夠多的辦法叫她改了主意……直到他拿着那張紙,把家裏樓上樓下全都找了一遍,卻沒能找到秋陽的身影;直到他看到陽光房裏,秋陽最愛窩着的那張沙發上,那只他早想扔掉的醜陋章魚靠墊不見了,他才意識到,秋陽竟離家出走了。這一回,她似乎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跟他離婚了。

而即便如此,他也仍是十分鎮定。因為他知道,秋陽對他總硬不起心腸來,哪怕她再怎麽想要堅持,只要他夠堅持,她就一定是先服軟的那一個。然後,他就接到了那個電話……

接下來的事,秦川忽然有些不太确定起來。

他記得他正準備掏出手機給秋陽打電話,手機就響了,而且正好就是秋陽打過來的。只是,叫他吃驚的是,電話那頭的人并不是秋陽,而是一個自稱是醫生的人。醫生告訴他,他的妻子因突發性心髒衰竭而猝死……

等他趕到醫院時,醫生把秋陽的手機還給了他。他茫然點開她的手機,一張照片就這麽躍進了他的眼簾。

那是一張很多年前,他給他倆拍的自拍照。照片裏,十七歲的他站在秋陽的身後,一只手高高舉着相機,另一只手則親熱地環着秋陽的肩。秋陽側頭看着他,臉上滿是一種責備的神情。

看着那照片,秦川發現他居然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他是在什麽時候拍下這張照片的了。他也想不起來,當時秋陽為什麽會那麽一臉責備地看着他。那一刻,他猛然意識到,他再也沒有機會問她一句“為什麽”了。頓時,一股生不如死的錐心痛楚就這麽貫穿了他……

等他再次醒過神來時,便是眼前這麽個詭異的狀态了。

秦川用力擰緊眉,一時不太能夠确定,那紙離婚協議,以及秋陽所謂的猝死,是不是僅僅只是他的一個怪誕夢魇。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旁激動地叫了起來:

“活了活了!我看到他皺眉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秦川的記性很好,只要是聽過一次的聲音,他總能記住。可這個聲音,卻是全然陌生的。

只片刻後,那聲音帶着焦灼又道:“他怎麽不動?!怎麽不睜眼?!怎麽連我掐他都沒反應?!不會是你那巫術沒能招來我兒的魂魄吧?!”

巫術?!招魂?!

秦川正疑惑着,就聽得頭頂處,一個如鈍器相互刮擦般刺耳的聲音緩緩說道:“小郎壽數已盡,其魂魄已經沒辦法召回了,這是……”

“知道知道!”女子急切打斷那人,“可你向我保證過,你能把他轉世後的魂魄給勾來。這都已經三天了,我兒若是再不能回魂,這事兒可就糊弄不過去了!”

那粗砺的聲音答道:“娘子莫急。小老兒早就有言在先,我雖有法子把小郎轉世後的魂魄勾來,可也需得這魂魄自己願意才是長久之計。且待我問他一問。”

随着話音落地,秦川只覺得眼前忽地明亮起來,似有人扒開他的眼皮一般。

他定睛看去,就只見眼前果然有一個人,正以手指撐着他的眼皮。

這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老頭兒,五官線條帶着些許不像是漢族人的深邃,看似有着一些異族的血統。

在老頭兒的身旁,站着個華衣麗服的女子。女子雖然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可那眉梢眼尾藏不住的世故風情,還是叫秦川認出,她至少應該已經年過三旬了。

和這古怪的遭遇相比,老頭兒和華服婦人那身古代裝束,倒顯得格外地和諧貼切。

秦川默默看着這二人。那二人也默默地看着他。三人對峙半晌,最後還是那老頭兒首先開了口。

他對秦川道:“貿然請郎君前來,是想請郎君幫個忙的。想來剛才郎君也聽到了一點情由。二十七郎是您的前生,于三天前病故了。娘子只此一子,若是沒了小郎做依靠,娘子在王府裏的處境堪憂。小老兒曾受過娘子大恩,如今娘子有求于小老兒,小老兒怎能不效死力,因此才行了這逆天之術。如今想要問一問郎君,郎君可願代替小郎,成為廣陵王府的二十七郎?”

一般來說,秦川是個很冷靜的人。可聽這老頭兒問得如此理直氣壯,他立時就是一陣火冒三丈。他有心想要開罵,卻是才發現,他竟沒辦法開口。

只聽那老頭兒又道:“小郎的幾世輪回都是心性堅強之人,其魂魄很難勾動。唯獨您,在知道妻子突然離世後心神不穩,這才叫老兒有了可乘之機。雖說在您那一世,郎君也是出生于富貴豪門,可因着陰差陽錯,您卻是自幼就跟富貴無緣。便是後來您被您父親認了回去,如今又成了你們秦氏的家主,其中的苦楚辛勞,怕也只有郎君您自己知道。不是小老兒偏頗,只怕郎君心裏也已經厭了那一世,小老兒才能有這機會勾來郎君的魂魄。既如此,郎君不如留下吧,反正那一世也沒什麽能叫您留戀的……”

“你若肯留下,”那麗服婦人搶着道:“我一定助你成為王府世子。将來你就是廣陵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郎君應該還不知道,我兒是廣陵王之子,排行二十七,天生的皇家貴胄。就算将來有個萬一,你沒能成為世子,僅憑着你的出身,你就注定了會有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麗服婦人的話,秦川只當過耳清風一般,倒是那老頭兒的話,叫他心頭一陣震蕩——從一個陌生人的嘴裏聽到自己的生平,秦川才頭一次深刻意識到,原來他這一生,果然如秋陽總嘲笑着他的那樣,其實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光鮮……

正如那老頭兒所說,在他還沒出生時,他母親就帶着他離開了他的父親。在十七歲以前,他一直以為他和秋陽一樣,不過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小孩。直到母親去世,父親找到他,他才知道,原來他有個豪門父族。當父親想要隔開他和秋陽時,他告訴他父親,他此生只願娶秋陽為妻。他父親便以他和母親的事為例,告誡秦川,如果他想要按照自己的心願活着,除非他能成為那個站在最高處的人,成為一個可以自己替自己做主,不必聽從任何人指令的“人上人”。

因着這句話,他默默努力了十年。二十七歲那年,他終于站在最高處,成為那個可以順着自己心意行事的“人上人”,且也終于如願娶到了秋陽。他一直深信着,他們的婚姻一定會像他當初向秋陽保證的那樣美滿。可叫他沒想到的是,在他三十七歲生日的當晚,當他和秋陽從朋友們為他倆舉辦的結婚十周年慶典上回來,秋陽竟又再次向他提出了離婚……

那天晚上,回到家後,秋陽讓他先去洗澡。等他洗完澡出來,在陽光房裏那張她始終不肯換掉的舊沙發上找到秋陽時,他吃驚地發現,秋陽正抱着那只醜陋的章魚靠墊在流淚。

她說:“我們離婚吧……”

她說,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說她已經精疲力盡了,她已經沒力氣再去配合他扮演一個稱職的妻子了。她說她不想做那個總嫌棄着自己的自己,她只想重新做回原本那個笨拙的她……

她說了很多,秦川卻一個字都沒辦法理解。雖然他一直都知道,秋陽心裏有個結——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她,似乎總忘了,他也曾跟她一樣是草根出身,她總糾結着他的家世背景,覺得她沒辦法适應他那所謂的“上層社會”,覺得他總有一天會嫌棄她……以前每當她這種自卑情結發作時,他總會耐心地哄着她。可那天他喝了點酒,便難得地沒能克制住自己,跟她吵了起來。他問她,這十年間,他到底曾經做過什麽傷害到她的事,才總讓她把“離婚”兩個字挂在嘴邊上;他問她,到底是她害怕他會對她不滿,還是其實是她心裏對他有着什麽不滿?!他問她,為什麽不管他怎麽做,她總是不滿意?他問她到底想要他怎麽做;他問她,她到底有沒有在乎過他們之間的感情……

秋陽從來不是一個會吵架的人。當他那麽憤怒地沖她叫喊時,她只那麽張口結舌地看着他。而,就算她說不出話來,那眼神裏的控訴,依舊叫秦川覺得,自己仿佛是天底下最不講理、最為可惡的一個野蠻人。

那一刻,秦川忽然就是一陣委屈。他一直以為,就算他倆沒孩子,就算他們的生活中有着各種波折和缺憾,可總的來說,他倆仍然可以算是一對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他知道自己算不上是個好人,也知道他總習慣于像她所說的那樣“恃強淩弱”,可他卻敢拍着胸脯說,他對她從來沒有過任何一絲虧欠——這一點,連秋陽自己都沒辦法否認。所以他根本無法理解,她為什麽總想從這段婚姻裏逃出去……

于是他說,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正好他因公務要出國幾天,一切等他回國後,兩人再坐下來好好談談。

而,叫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她并沒有像以前那樣在家裏等着他回來“好好談談”,等着他的,只有那一紙離婚協議……以及,那個電話。

他的陽陽……真的死了嗎?!

……還是說,眼前的一切,那張紙,包括秋陽的猝死,都只不過是那古怪老頭對他施的什麽巫術?!一切都不過只是他的幻覺?!或者僅僅只是一場夢魇?!

“小老兒可不敢擔此罪責。”忽然,他的耳旁想起那古怪老頭的聲音。就如能夠讀到他的思緒一般,老頭兒答着他道:“郎君的魂魄确實是被老兒勾來的,可您妻子的死,卻跟小老兒全然無關。你妻子……”不知為什麽,老頭兒竟嘆了口氣,“她确實只是陽壽已盡。”

就是說,他的陽陽真的死了……

這麽想着,秦川驀地打了個寒戰。

與此同時,床上那如死屍般沒有呼吸的孩子,竟也跟着抖了一抖,直吓得原本站在老頭兒身旁的華服婦人忽地後退了一步,嘴裏下意識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随着這聲小小的尖叫,門外立時響起一個帶着微顫的聲音,“娘子?”

應該是門外守着的小丫鬟。

“不許進來!”

女子回頭沖着那緊閉的房門喝了一聲,又扭過頭來,對秦川道:“聽說你在那一世已經年近四旬了?人生七十古來稀,算來便是你回去,你那壽命也已經過了一半,何況你還沒個子嗣,如今又沒了妻子。而我兒如今才九歲年紀,你若肯替代于他,便等于說你是返老還童了。我允你借我兒之身重活一次。你在那一世裏有什麽樣的遺憾,這一世裏,你有足夠的時間來補足。什麽嬌妻美妾,什麽兒女成群,你都能夠擁有。這可算得是老天爺給你的第二次機會,郎君可切莫要錯失了這等難得的機緣……”

她話音未落,門外竟又再次響起那個帶着微顫的聲音,“娘、娘子?”

被打斷話頭的女子立時惱火回頭,沖着那緊閉的房門喝道:“不是說了不許打擾嗎?!”

“禀、禀娘子,”外面的小丫鬟趕緊抖抖索索地回禀道:“王妃派了朱、朱大總管來、來問候小郎的病情……”

那女子眉頭一皺,正要再說些什麽,忽然聽到外面果然響起一陣人聲。頓時,她的眼神裏透出一絲慌亂。她趕緊回頭吩咐着那古怪老頭:“你好好勸一勸他,我去去就來。”說着,只将那緊閉的房門拉開一道縫,小心地從門縫中擠了出去,卻是一點兒也沒叫門外的小丫鬟看到房裏的動靜。

等那女子出去後,老頭兒便松開了一直撐在秦川眼皮上的手。于是秦川的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了。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剛才老頭兒撐着的,其實并不是他的眼皮,而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的。

只聽老頭兒壓着嗓門對他低聲說道:“小老兒知道,郎君心裏對小老兒一定有着一肚子的惱火。可以告慰郎君的是,小老兒做出這等逆天之事,将來定然是要不得好死的。不過廿七郎确實是個好孩子,便是打小體弱多病,可心地善良,待人也和善,連王妃都很喜歡他。之所以會早夭,算起來,也該說是娘子拖累了他。唉……”

老頭兒嘆着氣又道,“雖說娘子算不得是個好人,可怎麽說她都曾有大恩于我,便是殺身以報,小老兒也是心甘情願。至于郎君。郎君一生為秦氏效力,保得秦氏族人富貴安康。可您那些族人,卻始終不曾真正服氣過郎君,不然也不至于在背後給您和您妻子制造那些麻煩了。您妻子年紀輕輕就郁郁而終,不得不說,也有您的族人種下的因果。如今郎君若是選擇回去,依小老兒看,您也不過是回去繼續給那些不知感恩的族人做牛做馬罷了。而且,小老兒之所以能勾來郎君的魂魄,也是因為,在您的妻子亡故後,郎君曾有過一瞬放棄這條性命的念頭,否則小老兒的法術也不會成功。既如此,郎君何不依了娘子的意思,幹脆放下那一世,重新再活一世?!郎君且放心,這逆天的大罪,只會落在小老兒身上,連娘子都不會帶累,更不會連累到郎君您。小老兒還可以向郎君打個包票,因您的魂魄是受我和娘子的連累才來到這一世的,所以您這一世,除了自己兩世的福報積累外,還會加上我和娘子賠償給您的福報。郎君的這一世會格外的幸運,您再不會像您那一世那般辛苦……”

那老頭兒嘀嘀咕咕勸說之際,身處于一片黑暗中的秦川,腦海裏則是翻騰着一片算計。若說之前他只是半信半疑,當這老頭兒把他和秋陽的事一一道來後,他漸漸竟真有些信了這全然是他認知之外的荒誕之事……

沉默半晌,秦川于腦海中問着那老頭道:“這麽說,我是回不去了?”

果然如他所猜測的那樣,老頭兒似乎真能讀到他腦海裏的念頭。只是,老頭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着他道:“我等若是強行留下郎君,郎君會留下嗎?”

秦川立時冷笑一聲,“死了的想活不容易,活着的想死,辦法多的是。”

“這便是了。”老頭嘆道:“小老兒早已猜到,以郎君的禀性,若是您不願意,只怕誰也強迫不了您。實不相瞞,因您那一世的陽壽還未盡,您若實在不肯留下,最終也不過是您的魂魄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罷了。”他答得倒是甚是坦誠。

秦川又是一陣沉默。隔了一會兒,他才問着那老頭道:“我妻子……真的死了?”

“是。”

“你有辦法讓我妻子重新活過來嗎?”

“不能。您妻子和廿七郎一樣,是陽壽已盡。”老頭的聲音裏再次透出一種奇怪的遺憾,就好像他覺得秋陽和那個廿七郎一樣,都死得很是可惜。

又是一陣沉默後,秦川問道:“你說你會不得好死?”

“是。老兒犯下的是逆天大罪,罪無可赦。”老頭的語氣甚是淡定,竟是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樣。

秦川冷笑道:“就是說,如果我不肯配合你們留下,你就等于是白死了。”

“是。”老頭再次誠懇道,“所以我等正在跟郎君商量。”

秦川心頭一郁,險些噴出一口血來。他一直覺得自己就算是個不講理的了,如今竟遇到一個比他還更不講理的。

不過,眼下他心裏另有主意,便又問着老頭道:“那你知道我妻子的魂魄,現在在哪兒嗎?”

老頭屈起手指在空中點劃了一陣,才答着他道:“您妻子的魂魄此刻仍在陰間,正要轉往下一世……”

“如果,”秦川打斷他,“如果我要你把她的魂魄也勾來。如果我要你讓我們在這一世也能相聚,你能做到嗎?”

他的話,似乎把那小老頭兒吓了一跳。“不可不可!這可是逆天大罪,是要遭報應的!”老頭兒壓着聲音叫道,“雖說您妻子于那一世的壽數已盡,可她于這一世的陽壽仍在。我若以您妻子的亡魂來替換她這一世的,這、這就等于是在殺人啊!”

“那我呢?!”秦川頓時一聲冷笑,“你無緣無故勾來我的魂魄,叫我頂替這已經死了的孩子,于原本的我來說,不就等于是被你殺了?!既然你都已經做過一回同樣的事,再做一回又能怎樣?左右不過是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難道老天爺還能叫你‘罪無可赦’兩次?!”又道,“你們想我留下,我的條件就是:把我妻子的魂魄也勾來。我有很多的事還沒能問清楚,我……”

想到他出差離家前,秋陽冷漠扭開的臉,秦川的喉頭驀地一梗。頓了頓,他才又道:“只要你們能如了我的願,那我就如了你們的願,替這孩子活下去。至少,”他勾起唇角,“至少這樣一來,你不會白白‘不得好死’一回。”

老頭兒低頭凝視着床上那已經死去三日的孩子。雖然此時秦川的魂魄還沒有完全附在這孩子的身上,到底仍對這具身體有着些許影響。此刻,孩子的唇角處也正勾起一抹完全不該屬于一個孩童的狡黠弧線。

這笑意,忽然叫老頭兒意識到,就算他勾來的這個魂魄是床上這孩子的轉世,可顯然兩人的性情并不一樣。至少,他所知道的那個心地善良的廿七郎,是再不可能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的!

于他的沉默中,秦川不耐煩道:“怎麽樣?!我沒時間在這裏跟你磨叽,如果你不願答應,還是趁早放我回去吧。”

老頭兒咬了咬牙,長嘆一聲,道:“罷罷罷,正如你所說,我反正已經是不得好死的下場了,若是能助你夫妻團圓,好歹也叫你倆念我一個好,也算是替自己減輕一點罪孽吧。許因着這一絲善念,能叫我不至于死得太過慘烈。”

說完,老頭兒一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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