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樹木蔥郁藤蔓叢生的山路本就不好走, 再加上現在又是晚上，難度一下子翻了倍。明月高挂夜空, 然而月光皎潔卻照不進來, 江思陽只能靠着那只小小的手電在樹林中行走。匆匆披上外套原本只是為了保護身體盡可能少被林間灌木枝桠所傷到，結果這會兒卻成了阻礙他前進的罪魁禍首，一路走來要麽卡灌木叢裏上要麽被荊棘藤蔓給挂住了。
又跟着深入了一小段, 植被愈發茂盛，手電照過去根本無從分辨路在哪裏。沒有腳步聲，樹枝灌木也都不見動了，算起來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他把人跟丢了。
“md！”江思陽氣得差點沒摔了手電筒以洩憤, 好在還剩下那麽一點理智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照明工具。他把手電筒咬住，三兩下把外套穿好, 而後随便尋了一個方向, 一邊前進一邊小聲喊起來。
“小王八蛋，你跑哪兒去了？不管你發生麽瘋，我警告你啊，這可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再往裏就是原始山林了，裏面什麽猛獸都有, 你要是不想死就別給我亂跑！”
江思陽一邊喊着話一邊繼續深入, 若是遇見障礙，能繞則繞，實在繞不開那就強行穿過去。人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容易失去時間觀念, 當用順手折的樹枝分開前方異常茂盛的植被看到後面的鐵絲網時，他才反應過來，已經走到頭了。
鐵絲網是一道标識，裏面是部隊清掃出來的區域，理論上來說都是安全的。但是由于這個區域很廣，難保不會有猛獸撞破或是穿過鐵絲網到裏邊來，為此部隊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對這片區域進行一次清掃，但依然不敢保證絕對安全，比如毒蛇這玩意，根本攔不住。
“希望這小王八蛋腦子沒壞知道……艹！”江思陽一邊說着話一邊拿手電筒往鐵絲網外面照，結果冷不丁照見前方幾米開外那棵樹大樹下站了一個人，一動不動的，皮膚在手電光下顯得蒼白，眼眸黝黑面無表情，正是他嘴裏念叨着的景翎。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憋了老半天的火氣也一下子爆發了，“艹！小兔崽子你眼睛瞎了沒看到這道鐵絲網嗎？你知不知道這外面是什麽？是猛獸出沒的原始山林！還不快給我滾回來！你要是活膩了回去随便怎麽死都成，要是落入猛獸嘴裏，你tm連全屍都留不住！”
江思陽一番話吼完，卻見樹下的景翎依舊一動不動，感覺真是要氣瘋了，“你不回來是吧？md給老子等着，今天不把你抓回來我跟你姓！”他把手電往嘴裏一咬，伸手抓住鐵絲網上的空格就準備攀越。
這時對面的景翎終于開口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別亂動。”
江思陽聞言一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tm在跟我說話？？？”什麽叫不想死別亂動？現在到底是誰站在野獸出沒的危險區域裏？！
“我倒要看看動了你能把我怎麽樣！”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江思陽動作利落地攀上了鐵絲網。
兩米高的鐵絲網，爬過去也就幾秒的事。說話的時間，江思陽已經到頂了，正準備直接跳下去，就聽景翎又開口了，聲音比方才更冷，“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別亂動。”
手電光剛好照到景翎臉上，蒼白的肌膚與黝黑眼眸形成鮮明對比，讓人移不開眼。就這麽盯着人看了好幾秒後，江思陽才回過神來，同時也發現了一個問題，景翎似乎并不是在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身後？
可是他身後只有樹啊。這麽想着，他還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下，嘴裏咬着的手電筒也跟着照了過去。只見身後那顆大樹的枝桠上挂着一團巨大的黑影，似乎還蠕動了一下？猝不及防見此一幕，江思陽吓得手一抖沒抓穩鐵絲網，直接摔了下去。好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落葉也沒什麽尖銳的物體，再加上他自己皮糙肉厚的，都沒怎麽摔疼。
不過旁邊還有一個景翎看着呢，多丢人。他趕忙解釋，“手滑手滑！”說這話的同時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拿着手電筒又往剛才那團黑影所在的地方看過去，這一次直接對上了一只綠色的眼睛。他下意識地舉着手電筒将那團黑影照了一遍，終于反應過來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一瞬間腳都軟了，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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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條背部呈灰褐色的大蛇，身體一圈圈盤旋在大樹的枝桠上，根本看不出身長到底有多少米，顏色幾乎與樹幹融為一體。如若不是因為體型巨大顯得那一截樹幹相比其他的顯得太胖了，在夜色下幾乎完全無無法發現。
手電筒照到大蛇的頭部，只見其不斷吐着蛇信子。雖然那雙泛着綠光的眼基本就是擺設，依舊給人一種被盯着的感覺。
一想到自己剛才離這條大蛇就只有幾米的距離，江思陽就覺得渾身發冷，血液仿佛一瞬間被凍住了。
所有哺乳類動物骨子裏都潛藏了對猛獸恐懼的基因，一只從來沒有接觸甚至見都沒見過老虎的狗，在碰上老虎時依舊本能的會覺得害怕。人類也不例外。而相比其他猛獸，絕大多數人天生對蛇類的恐懼更甚，更勿論一條如此之大的蛇。
別看人類爬上食物鏈的頂端統治了地球這麽多年，在單獨面對猛獸的時候，絕大多數仍舊逃不過一個死字。如果此刻碰上的是獅子老虎，再有武器在手的話，江思陽并非完全沒有一搏之力。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自己跑不掉，但是景翎完全可以生還下來。但是面對的是這樣的巨蟒，就算有武器在手，也依然會讓人絕望。更何況他此刻赤手空拳。
“等下我會盡力拖住它，你盡可能的跑吧，翻過鐵絲網沿着一個方向一直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命了。要是最後你運氣好跑回部隊了，記得叫人來給我收屍，雖然不一定能收得到。還有，到時候記得來找這個，如果我家裏人要是問起，你就如實說就好了，把這個給他們看，至少不會太過于難為你。最後，記得離小瑾遠點！”
江思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說話的同時從脖子上扯下一個吊墜捏在手裏，“你先別亂動，等蛇攻擊我之後你再跑，知道嗎？！”
話音落下，便見大蛇的頸部微微擡起，向後收縮，這是即将進行攻擊的信號。
這時景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事不過三，剛才的話我不想再重複第三遍。我手上沒有武器的确奈何不了你，但是你帶來的東西呢？你如果敢傷人，那個東西就別想要了。”
江思陽終于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之前他因為太過恐懼從而忽略了景翎的态度，此刻想來，從一開始景翎的表現就不符合常理，明明是他先發現了盤在樹上的大蛇從而開口警告，但是他自己卻一點也不慌張，無論表情還是聲音都平靜得有些過頭了。并且結合剛才這句話，他一開始那兩句警告，真的是在對他說嗎？
他這個猜想很快得到證實。
只聽身後一陣嘎吱聲，是景翎踩着落葉走了過來，最後停在他身邊，擡起頭似乎是在與樹上的大蛇對視，“能長到這麽大，證明你已經活了很多個年頭，因為清楚人類很危險所以這麽多年來一直生活在遠離人類聚集區域的地方。然而這次卻一反常态故意找過來，是為了你帶來的東西吧？”
“我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血腥味，它受了傷并且快要死了，對嗎？你想找人類求助，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出現在人類的面前，等待你的是什麽樣的命運？不反抗的話就會被抓起來，而反抗要是不小心傷了人，就只剩下死路一條。至于你帶來的東西，要麽慢慢在密林裏慢慢死去而後腐爛，要麽被人類遇上，運氣好或許能活，運氣不好就是扒皮下鍋。”
“這些你想過嗎？”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雖然有一定的智慧，但到底不能跟人比。”
江思陽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快崩塌了，“所以你一直是在對這條蛇說話？它……聽得懂？”
鑒于他剛才的表現，景翎給了他一個正眼，“你怎麽會覺得我是在跟你說話？至于它聽不聽得懂，答案不是很明顯的事嗎？要是聽不懂我跟它廢話這麽多幹嘛，我有病啊！”
“明顯個鬼，本來就像有病！”江思陽脫口而出。就算今天發生的事很詭異，但是他長這麽大，還沒聽說過人能跟蛇交流的！
景翎懶得跟他計較，“帶我去看看它吧，先看下是個什麽情況再說。”
江思陽聽他這麽說下意識想要嘲諷，結果卻見那條大蛇收起了攻擊的姿勢，似乎真的在考慮，幾秒後頭一揚挂在了鐵絲網另一邊的大樹樹枝上，身體直接蕩了過去，就這麽憑借着身長的優勢，不斷在樹木之間游走，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江思陽驚嘆于大蛇的速度，等回過神來發現景翎早已不在原地，想來是跟着那條蛇離開了。“md見鬼了真是！”低聲罵了一句之後，他拿上手電筒，朝着大蛇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
大蛇移動的速度快得驚人，景翎同樣不慢，始終追在它後面沒被甩開。山林越往深處走植被灌木長得越瘋，蔥蔥郁郁且又比人還高，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在其中快速移動根本不可能，而景翎之所以能追上大蛇，完全是因為他跟大蛇所走的路一樣，都是在樹枝上移動。
人類沒有蛇類一樣的身體，但是別忘了人是由猿猴演化而來的，只要反應足夠靈活，同樣可以在樹林間快速穿行。
一路跟着大蛇來到一條河邊，逆流而上又走了一段，來到一處由山石堆積而行成的小瀑布邊上，終于看到了它帶來的東西。那是一頭體長一米多的老虎，躺在小瀑布邊的石板上，圓頭短耳，四肢粗大有力，一身橙黃色的皮毛，上面布滿了黑色的條紋。它躺在那裏，腹部有一道巨大而猙獰的傷口，湧出的鮮血将乳白色的皮毛染成血紅。
只一眼，景翎就知道沒救了，至少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是這樣的。至于不科學的角度？死了的人都能招回來，更何況還沒死的老虎。
至于這個世界科不科學，景翎也不敢保證。
他因意外重生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在此之前，他曾穿梭過無數個世界，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世界，女主的職業可能偶爾會有些偏門，但至少是在人們的認知範圍內的。但是在這大部分之外，有極少一部分世界完全脫離了普通的範疇。古代未來武俠末世，就連傳說中的修真他也碰上過一次，雖然沒有小說裏描寫的那樣神魔滿天飛大能多如狗那麽誇張，但是正邪兩道修士以及妖修都是存在的。
當時系統給他的任務是輔助女主成為煉丹大師，這是一門需要經常跟藥材打交道的學科，而古時候的珍惜藥材多生于深山之中。
往山林野地裏鑽多了，難免會誤入別族的地盤。正好那段時間景翎撩人撩得有點煩了，于是把目标定在了妖修身上。在不違背個人原則的前提下，還真讓他找到一個可以撩的。那是盤踞在白沼一帶的妖修一族的新任妖王，一條修行了一百多年的蛇，因緣際會之下頭生角提前化蛟。
景翎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個很難搞的對象，結果卻順利得超出想象，很輕易就上手了。後來他才知道，對于妖修來說，一百多歲也不過剛成年，雖然頂着一張邪魅狷狂的臉，事實上卻只相當于初入社會的少年郎。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是萬花叢中過的景翎的對手。
知道真相後景翎當時就準備收手了，誰知對方陷得太快又太深，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把難得一遇的珍寶送給他當零嘴吃了。這就是景翎能聽懂動物說話并且與之交流的原因。
那是他第一次撩一個普通人，也是最後一次。任務結束後他花了大量的積分從系統裏兌換了消除記憶的道具，又盡可能的把對方給他的東西補償了回去。
剛來到這個這個世界時，景翎對于世界的所有認知最初是來自于原主的記憶，但是一個出生和成長都局限在一個貧窮而又落後的小鎮，并且自身還在長姐的羽翼之下還未走出高中校園的孩子，唯二的消息來源途徑，不過就是書本與身邊人言傳身教而已，這樣一個人的認知能有多少？
為此景翎特意挑了幾個比較重要的方面，在網上查找相關資料，真真假假錯綜複雜，全憑經驗來判斷整理。而有些東西網上根本查不到，都藏在流傳下來的古籍亦或陳年的記載甚至是某些人的記憶裏，因為太麻煩而且一時半會兒可能都用不到，他也就暫時擱置了。
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就遇上這樣的事。之前他是準備再跟江思陽廢話幾句就走的，結果聞到一股蛇類特有的腥臭味以及濃烈的血腥氣息，他就顧不上江思陽了，循着氣息追了過去，最終在鐵絲網邊緣跟這條大蛇碰上。
這樣巨大的一條蛇，普通人看了估計會吓得腿軟，他倒是不怕，卻會忌憚。因為這是在叢林裏，而他又手無寸鐵。同樣，這一條活了多年的大蛇也在忌憚他，因為野獸的直覺。
雙方就此僵持了片刻，江思陽就來了。
……
“它活不了了。如果在剛受傷的時候就送過來，或許還有救，但是現在太晚了。以人類目前的醫療技術，根本救不了它。”
大蛇小心地盤旋在老虎旁邊，将其圈了起來，嘶嘶吐着蛇信，傳遞其所知信息。
“只要找到白家人，就還有希望？”景翎微微蹙眉。這樣的傷勢都能救，只能說明這個世界屬于不科學的範疇。
“其他信息呢，沒有了嗎？部隊原本的人員就不少，再加上來軍訓的新生，想要在上萬人裏找一個姓白的對普通人來說難度都很大，更何況你是一條蛇……”
話說到一半，不遠處的灌木叢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接着只見一個人影鑽了出來。是江思陽。他此刻的樣子狼狽極了，喘着粗氣，“md你還是……是不是人了，怎麽走這麽……這麽快！”一邊說着話，人也往這邊走來，
手電筒的光越過大蛇的身軀照到被它圍起來的老虎身上，就這麽停了好幾秒，之後只聽他吼了一嗓子，“卧槽！華南虎！不是說在野外已經滅絕了嗎？！”
這個人每次出現的時機都很迷。不過看到他，景翎忽然有了主意，“教官，這只老虎很稀有嗎？”
“廢話！野生華南虎已經被認定為滅絕了，這要是真的，簡直就是震動國內的大新聞！”江思陽想也不想就回道。
魚上鈎了。景翎順着他的話繼續引導，“你也看到這只老虎的情況了，既然它這麽珍貴，怎麽說也得救下來不能讓它死了是吧？所以，麻煩教官你動用關系幫忙找一個姓白的人吧！”
江思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