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高偉一夜沒回去, 高家人起初都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此前把人關太狠了,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好不容易放出去了,肯定要好好玩一下。這次一起出去聚的都是知根知底的,高家人只以為他是喝昏了跟着去誰家睡了。可是直到第二天下午也沒見他回來, 眼看高爸就要下班回家了,高媽怕他知道了動手收拾兒子,于是準備打電話把人叫回來,結果手機關機。
“死小子,肯定又忘記給手機充電了!”高媽氣道, 聯系不上他,只能通過一起去玩的幾個孩子來找。她挨家挨戶的打電話過去詢問, 可是所有人都表示沒有見過高偉, 大家都以為他回家了的。
挂斷電話後,高媽坐在客廳沙發上愣了一會兒,而後慌張地撥了老公的電話。
“嘟…嘟……什麽事?”
“阿坤,大寶他出事了!”
高偉醒來的時候時間大概是早上八九點, 不過他自己并不清楚。他是被熱醒的,感覺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炙烤一樣, 皮膚上傳來刺痛感。宿醉帶來的後遺症, 腦袋昏昏沉沉的,他掙紮着睜開眼,看到的并不是明亮舒适的卧室, 而是一處昏暗破敗的所在。
前方不到兩米處生了一堆火,木柴噼裏啪啦的燃燒着,火焰如精靈一般跳躍起舞。顯然,這是致使他醒來的灼熱感的來源。火光照亮了周圍一片,毛糙不平的地面,肉眼可見的鋪了厚厚一層灰,磚塊錯落砌成的牆,青苔從牆根往牆面蔓延了一片,牆上嵌着的那扇木門半開合,門面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下方一角腐爛脫落。
高偉的第一反應是他在做夢,閉上眼睛猛搖兩下頭,結果後腦不小心撞到地上一塊半截磚,疼得叫出聲來。他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摸後腦勺,卻發現根本動不了,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腳也被綁住了,動不了。之前被灼熱所掩蓋的僵硬感逐漸清晰起來。
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一個人從門裏走了出來,運動鞋踩在地上,揚起細小的灰塵。“醒了?”是男人的聲音,他走到高偉旁邊蹲下,伸手撿了一塊木板放到火堆上。那只手上,戴了白色塑膠手套。
“你是誰?這是哪兒?”高偉一邊問着話,努力轉頭想要看清這人。不過目的還沒達到,就因為對方一句話僵住了。
“你就不怕看到我的臉就活不成了嗎?”
這并不是吓唬人的話,在綁架案中,或許綁匪原本只是想要錢,但如果被人看見了臉,最終很大可能演變成撕票。
高偉一扭頭看向地面,慌張道,“我什麽都沒看見!你是想要錢嗎?要多少你說!”
綁匪聲音不疾不徐,“我不要錢,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430案其餘人的信息,你知道多少?”
高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430案指的是什麽,他親身經歷的,轟動一時的河渡販毒栽贓案。“你是怎麽找上……”他話說一半忽然停住了。因為不用別人回答,他自己猜到了結果。當時新聞在對這個案子進行報道的時候,隐去了所有人員的信息,可他那時候按捺不住炫耀的心理,在朋友網上分享過,雖然很快就被告知這樣很危險而删除了,但是誰知道有沒有人保存了下來。
要不是行動不便,高偉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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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嗎?”綁匪又問。
“我說了的話,你就會放過我嗎?”高偉試圖跟對方談條件,而後換來的是窩心一腳。
“你覺得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啊——我說我說,我只認識一個,她叫齊莉莉,家住……”
下午那會兒高媽打電話來家裏,張清容當時剛好在客廳裏,随手接了電話。對方問她知不知道高偉在哪兒,她回答說不知道,因為她昨晚走得早,跟另外幾個女孩一起,沒等散場就離開了。她當時根本就沒多想,誰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走不動被老板送酒店去了。
晚上八點多,張清容正跟朋友煲電話,房間門忽然被敲響了。她問了一聲,回話的是她爸,語氣一貫嚴肅。她踩着拖鞋開了門,卻見原本應該穿着居家服的男人換了警服,面露寒色,“收拾一下東西,等下讓小劉送你去外婆家。”
張清容愣了一下,“出什麽事了嗎?”
“高偉人找到了。”
在郊外一處爛尾樓盤裏。
下午高偉的父親接到妻子電話說兒子出事了,第一時間調動人員追查,很快就鎖定了零點酒吧,而後從監控錄像中發現一個可疑的人接近高偉并與之交談。那個男人對于監控很熟悉,從頭到尾都沒有拍到正臉。監控中只看到他扶着高偉離開,而後屏幕就黑了。不知道他是怎麽把人帶走的,高父原本還準備借助街上的監控來排查,妻子在這個時候又打來了電話——她收到一條彩信,裏面是一張照片一段話,明顯廢棄的屋子裏,正中間放置了一個鐵皮大桶裏,桶底生了一堆火,一個人被綁在桶裏,一臉痛苦與恐慌的表情。
——他的時間不多了。
照片中的人正是高偉。
……
“那個人把時間算得太準,老高找到高偉的時候,他才死了幾分鐘……雖然這件事你們并沒有什麽錯,但是大家住在一個大院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看到你們難免會想起孩子,所以我準備讓你去你外婆那邊住一段時間。”
昨天還在一起聚會的人,今天忽然就死了,張清容一時之間只覺得有些不真實,“怎麽會?”高偉剛回來,無仇無怨的……但是很快她就想起一個細節——時間掐算得很準。她驀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那個人,又出現了?”
張父沉重地點頭,“鐵桶上用油漆噴繪了一個單詞,demon。”
demon,惡魔。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詞,而是背後一樁樁慘無人道的兇殺案。他上一次出現,是在十五年前的那起特大人口拐賣案告破後,當時辦案人員以及受害者家屬的信息不知道怎麽洩露出去,不久之後這些人一一慘死。一開始警方是按照罪犯團夥複仇的思路去查的,但是最後卻走進了死胡同。後來有人提出,罪犯或許根本就是為了複仇而殺人,只是借此迷惑警方視線。
那起連環殺人案最終沒能告破,卷宗被塵封。
張父是公安系統的,當年親自參與過。小時候的張清容對這些很感興趣,在她再三撒嬌請求下,張父跟她說了不少案子。一晃這麽多年的時間過去了,很多她都已經遺忘,唯有這件事記得最清楚。
“人沒有抓到嗎?”張清容問。
“他很會選地方,南郊爛尾樓那邊地形本來就複雜,一邊是垃圾處理中心,人員混雜,另一邊則是山林,枝繁葉茂四通八達,別說抓人了,就連他是從哪裏走的都無法确定。”
這個答案在張清容預料之中。如果這麽輕易就能被抓住,當年的案子也不會變成懸案被塵封。
東行政區,平州,白岩城。
經過一個多月的修養,齊莉莉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在征得醫生的同意後,辦理了出院手續。
她家在那種老式的小區,誰家孩子多大了在哪工作有沒有男朋友等信息,每天在小區廣場跳舞的家庭婦女們基本門清。曾經齊莉莉她老媽也是其中一員,不止跟小區裏的人八卦,每次給齊莉莉打電話的時候也會說上那麽幾句。但是現在齊莉莉出事,被八卦的對象換成自家女兒後,她就再也不去廣場跳舞了。
不過這可阻止不了大家八卦的熱情。
這天齊莉莉從醫院回來,天氣正晴好,小區花園的樹下坐了一堆人,看到他們一家人,紛紛打招呼,關心了幾句。齊媽一一謝過之後,催着她趕緊走。
齊莉莉很清楚為什麽。果然,走出一段後,就依稀聽見那些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聽說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老齊家的是這麽說的。”
“她說你就信啊,我之前去醫院看的時候,那閨女臉上還有傷呢,瞧着倒像是被人打的。”
“之前不是交了個男朋友嗎,據說挺有錢的那種,今天出院都沒見着人,估計是分了,這傷指不定就是被人給打的!”
……
“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做瞎說什麽!”齊媽氣得要死。
齊莉莉平靜的回了一句,“你管她們怎麽說,又不會少塊肉。”你當初不也跟她們一起八卦東家長西家短的,每天樂此不疲的。現在刀子戳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了。
經過這一次的事,她突然就明白了,不論是愛情還是物質,跟生命比起來都算不了什麽。
她花了一點時間培養規律的作息,早起鍛煉,晚上準時入睡。因為傷還沒好全,一開始只是早起在小區附近散步。她堅持了一個星期,期間經常會遇到一個妹子,不過都只是打個招呼而已。這天早晨,她又遇到了妹子,對方似乎心情很好,打過招呼後,居然跟她攀談起來。
兩人說了一路的話,最後分開的時候,妹子忽然問道,“今天你男朋友沒來接你嗎?”
齊莉莉愣了,“什麽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