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堂對峙
沈彥欽喂過藥,請了熟識的鄭大夫來看餘競瑤。鄭大夫言她暫時無大礙,但畢竟受了驚吓且寒氣侵體,需慢慢養着。
餘競瑤見沈彥欽憔悴的模樣,讓他回去休息,沈彥欽沒說什麽,目光依依地對着她笑了笑,囑咐霁顏和霁容好生照顧着,就走了。
“小姐,你可吓死我們了。”霁容愁容道。“得虧殿下一直陪着小姐,不然我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嗯?”餘競瑤詫異。
霁顏笑了,提了提餘競瑤的被子。“小姐昏迷這兩日,一直喚着殿下的名字,拉着殿下的手不肯撒開。”
餘競瑤的臉頓時一紅。這兩天夢中反反複複出現的,的确只有他,也不怪會喚他的名字,可自己怎還拉着他?回想夢中的一幕幕,餘競瑤突然問道:
“我可說了什麽?”
霁容搖着頭。
“小姐喚着殿下,殿下便把小姐抱在懷裏安撫,我們上不得前,也沒聽清後面說的是什麽。”
“抱着?”餘競瑤驚了,她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是呀。小姐受了驚吓,好像做了噩夢,看上去很難過,任我們誰勸都不行,偏偏聽到殿下的聲音就安穩下來了。”霁容應道。
霁顏望着餘競瑤甜笑道:“原來都不知道小姐這般惦着殿下呢。”
餘競瑤的臉更紅了。夢中她的确聽到一個柔和的聲音反反複複地安撫着自己,她就是靠着這個聲音,才讓自己驚恐的心魂甫定下來,尋得一絲溫暖。她卻不知這竟是沈彥欽的聲音。在夢中,他分明是拿着刀兇殘地刺向自己!
給自己帶來驚懼的是沈彥欽,然而撫慰自己的還是沈彥欽,餘競瑤迷惑了,自己到底是怕他還是依賴他。在水中,在那危機一刻,她呼喚的也是沈彥欽。
“不是殿下救的我?”餘競瑤望着霁顏道。
霁顏搖頭。“不是,是世子抱着小姐回來的,渾身都濕透了,小姐一直昏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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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怎麽會是世子呢?自己見到的明明是沈彥欽啊。
“那殿下呢?殿下在哪?”
“殿下出門了啊,不過不多時便回來了。之後就一直守在小姐身邊,片刻未離開過。”
是啊,沈彥欽出門了,他不可能救自己的。餘競瑤喃喃着。他不在府中,怎麽可能知道自己落水,又怎麽可能第一時間趕到,把自己救上來。不過自己明明看到的就是他啊,難道是企盼得太強烈,産生了錯覺?
世子救了自己,這倒是萬萬沒想到的。可萬萬沒想到的事豈止這一件。
“小姐怎麽這麽不小心!”霁顏自責道,“都怨我,那日該跟着你去的。”
“怨我,怨我,我不該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不然也不會讓小姐失足落水。”霁容懊悔極了。
“不怨你們。”餘競瑤面沉似水,凝神道。
這事,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她身後的那雙手……
沈彥欽只在書房休息了一個辰時又回到了靖昕堂,瞧着餘競瑤身子雖虛,但精神還算好,也稍稍放心了。看霁顏喂她吃粥,他就一直坐在床邊陪着。
餘競瑤昏迷的時候,喚着沈彥欽的名字,痛苦不已。沈彥欽只能把她抱在懷裏,柔聲地安慰着,才能讓她平靜下來。這樣維持了兩天,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然此刻,二人略顯尴尬。
“以後不要去池邊了。”沈彥欽囑咐道。
餘競瑤對上他的目光,平和堅定。她沉默了片刻,見霁顏出了內室,踟蹰道:“是有人推我入水的。”
餘競瑤以為沈彥欽會驚訝,然他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唯是沉聲問:“可知道是誰?”
餘競瑤搖頭,水中的倒影,她還沒來得及辨認,就被推了下去。她在水中的時候曾以為是沈彥欽,可見他日夜不休照顧自己,便打消了這個想法。而且随着記憶逐漸清晰,她恍惚地覺着那個倒影不像個男人。
看着餘競瑤蹙眉深思,一張臉愁怨漫浸,沈彥欽柔聲道:
“不要想了,我會處理的,你好好養病。”
“殿下,世子來了。”突然外室傳來霁顏的聲音。
餘競瑤看了看沈彥欽,沈彥欽微微一笑,給她提了提被子。
“我去去就回。”
“代我謝謝世子。”餘競瑤扯住了沈彥欽的衣袖。沈彥欽怔了片刻,點了點頭。
“好。”
沈彥欽在客堂接待沈彥霖。沈彥霖表明來意,關心餘競瑤的情況,聽聞她退了燒已然清醒,一顆心也安了下來。
“皇子妃讓我謝過世子。”
“不必,我也只是恰巧經過。” 沈彥霖應聲。
回想起來,沈彥霖仍心有餘悸。那日他正路過玉蓮池,乍然聽到呼救聲便趕了過去,見着掙紮欲沉的餘競瑤,他想都未想就跳進了水中。
“皇子妃是被人推入水中的。”沈彥欽陡然一句,讓沈彥霖大驚。“你可曾見到玉蓮池畔有可疑之人?”
沈彥霖從驚慌中緩過神來,盯着沈彥鋒銳的目光,一時不知所措,躲閃着垂下了眼睑。
“看來世子是知道了。”
沈彥霖不語。他趕去玉蓮池時,确實見到了一個匆匆的身影,隐約也猜到了是誰,只是不能肯定,更不敢肯定。
“我只想還皇子妃一個公道,性命攸關的事,世子也不會眼看着皇子妃受難而不顧吧。”
沈彥欽目光在沈彥霖的身上轉着,他知道這位世子和珲王一家不同,還算是明辨是非。而且從他奮不顧身地跳水救人,送餘競瑤回來時對她的焦灼憐惜中,沈彥欽察覺得出,沈彥霖對餘競瑤的關心,不僅僅是親人之間。
沈彥霖皺着眉思量了許久,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透着猶豫和抉擇。他不想說自己不确定的事,也不想就這樣冤屈了餘競瑤。
“我不知道是誰,我只見到一個緋色的身影。”沈彥霖定聲道。
這一語,讓沈彥欽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唇,笑了。
很好,這回人證也有了。
入夜,沈彥欽回了靖昕堂,直接躺在了餘競瑤的身邊。餘競瑤愕然,但想想霁顏說的,這幾日他一直陪在身邊照顧自己,便也沒說什麽。
夜裏,熟睡的餘競瑤胸口一陣憋悶,咳了幾聲,沈彥欽趕忙下床端來水杯,扶她起來喂她喝水。
沈彥欽端着水杯的手臂,衣袖滑落,餘競瑤的目光陡然落到了他的手腕處。
“你受傷了?”餘競瑤驚詫。
沈彥欽看了看自己的帶着刀傷的手腕,把茶杯送回了桌子上,漠然道,“不小心傷到了,不礙事。”
“怎麽這麽不小心呢。”餘競瑤關切道。
“沒事,睡吧。”沈彥欽扶餘競瑤躺了下來。
二人都躺了下來,餘競瑤想了想,側過身子,面對着沈彥欽。
“殿下。”
“嗯?”沈彥欽應聲,也轉身看着她,四目相對許久,餘競瑤眼中的潮汐起起落落,最後化作一陣嘆息。
“沒什麽,辛苦你了。”
沈彥欽愣了愣,他知道她想說的不是這個。餘競瑤對自己還是有所忌憚,想到她昏迷中反複喚着“沈彥欽,救我!”喊得他一陣陣的揪心。然那一遍又一遍的“沈彥欽,不要殺我。”讓他更驚心,他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夢到自己要害她。也許自己對她真的太冷淡了。
沈彥欽舒了舒眉宇,含笑溫和地道了一句,“不辛苦。”說罷,伸出手臂把她拉了過來抱在懷裏,像哄小孩子入睡一般,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她的背。
“睡吧。”
餘競瑤的頭抵在他熱燙的胸膛,落水前他們也曾相擁而眠,那個時候的餘競瑤又驚又怯,緊張得一動不敢動。然此刻,她只覺得這一切都這麽自然而然,很熟稔的感覺。自己昏迷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安撫自己的吧。身子暖暖的,餘競瑤的心像飄在雲端,被柔軟溫暖輕雲裹着,安穩極了。
第二日清晨,沈彥欽沒等餘競瑤醒來就走了,她喚了霁顏,可進來的卻是霁容。
“殿下呢,在後院嗎?”
“殿下帶霁顏去了正堂了,晉國公和夫人來了。”
餘競瑤一驚,“他們怎麽來了?”
“聽說是今早上金童去請的。”
餘競瑤恍然,想起沈彥欽的話,她明白了。
餘競瑤落水的事,珲王未放在心上,畢竟人沒事。可沒想到晉國公竟帶着夫人上門了,他慌了。瞧着他對國公谄媚的樣子,真看不出哪個是一等親王,哪個是三等國公。
“聽說我女兒是被人推到水裏的,這人必須揪出來,珲王府一定要給個說法才行。”
正堂上,身量魁梧,一身紫棠袍衫的晉國公坐在上位。他年紀略長珲王,眉宇間風霜顯露,威嚴震怒,氣勢把整個大堂的人都壓了下去。他怒視着珲王,武人的目光,如鷹如隼,即便不虧心的人也要怕上三分。倒是身邊端莊的晉國公夫人,要柔和溫雅得多。不過此刻,也面含愠色了。
“怎會有這樣的事?誰這麽大的膽子!晉國公放心,我一定會查出此人,絕不姑息。”珲王一臉的迫切,轉頭朝着沈彥欽和霁顏。
“皇子妃可知道是何人?”
霁顏看了看身前的沈彥欽,沈彥欽上前一步,從容道,“那人從背後下手,皇子妃并沒有看見其人。不過世子經過,倒是瞧見了一個匆匆的人影。”
沈彥欽看向沈彥霖,沈彥霖無奈點頭。沈彥欽續言道,“那人穿了件緋色裙衫。”說罷,他朝着沈怡君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家循視而望,沈怡君被這突如其來的目光驚了住。
“看我幹什麽,又不是我做的!”沈怡君嘟囔了一句,可瞧着沈彥欽冷笑,又怒道,“難道穿緋色裙衫就一定是我嗎!”
“緋色裙衫不少見,倒是府中能穿襄錦裙衫的沒幾人了吧。”沈彥欽沉聲道。
“怎不能,我珲王府的貼身侍婢嬷嬷,可不穿的都是襄錦!”沈怡君冷哼一聲。
“那這個呢?”沈彥欽舉起一個碧色小兔玉墜。“有人在碧蓮池邊拾到了這個。”
此刻驚住的不只是沈怡君了,連兩個庶出的姑娘和小婢們都識得,這是郡主上元節那日賞燈時讨的。大家互望了望,可誰也不敢開口指出它歸屬何人。
“而且,那日夜晚,金童送大夫歸來,路過玉蓮池,看到白芷提着燈籠在池邊草中尋着什麽,莫不是在找它?”
沈彥欽盯着沈怡君,面色沉似水,眸色森寒。看得她心中一陣陣心驚肉跳,冷汗涔涔。
那可不就是自己的小墜,而白芷那日晚上也果真去了玉蓮池邊。
人證、物證俱在,她百口莫辯。沈怡君用餘光瞟了瞟堂上的晉國公,見他正怒目注視着自己,那氣勢,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掉一般,更是吓得腿都軟了。她眼眶一紅,求助似得望向了自己的母親。
只見王妃雙眉皺起,一副沉思狀,轉而指着白芷大喝了一聲!
“你好大的膽子啊!”這一聲喝,讓在場的人頓時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寫作背景音樂:Try — Colbie Caillat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聽很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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