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侵寒之患

一早,瞧餘競瑤精神不錯,沈彥欽去了書房,然就在這時,有人來送水果。

沈彥欽看着這些水果,知道又是珲王送來,被餘競瑤發配到這的。她還真是孩子氣。

想來這麽久,餘競瑤的苦頭也算吃了不少了,沈彥欽以為她會後悔,如今瞧來倒是愈戰愈勇。

沈彥欽放下手頭的事,回了靖昕堂,然一入內室,便發現氣氛不對。

餘競瑤坐在床邊,無力地倚着床欄。病愈的她仍顯清瘦,清媚的一張臉蒼白頹萎,雙眼失神地望着面前的藥碗,迷茫,空洞,一瞬間又哀婉欲絕。

沈彥欽走過去,餘競瑤聞聲擡頭,先是一愕,淚花水晶似得凝住了,随即眼皮一垂,便簌簌地流了下來。

“怎麽了?”沈彥欽站在她面前,凝眉道。

餘競瑤不語,只是低着頭。

“出了什麽事?”沈彥欽語氣柔了幾分。

餘競瑤擡起頭,楚楚地望着沈彥欽,蝶須似的長睫還挂着欲墜的淚珠,每一次輕眨都讓沈彥欽的心跟着顫動。

“我生不了孩子了,是不是?”

餘競瑤的聲音透着無限哀絕,聽得沈彥欽的心猛地被一擊,驟停。他深吸了一口氣,聳起的劍眉間,蹙痕更深了。

見他的神情,餘競瑤懂了,忍不住掩面嘤嘤地哭了起來。

沈彥欽望着她,目光裏說不清是憤恨還是疼惜。他挪開了餘競瑤掩面的手,握在掌心,溫柔地安慰着。

“不要難過,大夫說了,只是可能,養好了身子還是可以的。”

餘競瑤不應。只是可能?若只是可能為何所有人都瞞着她。若不是今日送水果的小婢提到,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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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妃本就體寒,月事未盡又被寒水侵體,只怕日後難孕了……”

小婢的話把餘競瑤的心撕碎揉爛了。雖說她從未想過生孩子的事,可如今告訴她不能有孕,她絕對接受不了。沒有什麽比剝奪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利更殘忍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餘競瑤嗚咽,喃喃着。沈彥欽沉默,輕輕試了試她臉上的淚,把她圍在了自己的懷中。

哭了好一陣,餘競瑤漸漸地平複下來。她擡起抵在沈彥欽身上的頭,坐直了身子,軟語道:“我沒事的。”

沈彥欽将消息封鎖得如此隐秘,珲王府的一個小婢如何知曉?無非是受人指使的,這人的心思餘競瑤也猜得出,不過想讓她一蹶不振罷了。不過餘競瑤不會遂了這人的意,也更不想沈彥欽為她擔憂。

“我會聽大夫的,好好養身體,殿下放心。” 她眨動着雙眼,淚痕斑斑的臉溢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笑容如此澀苦,讓沈彥欽的心更是錐刺似的疼。他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捏得餘競瑤手指都有些疼了。可一瞬,他目光又柔了下來,蘊着暖暖溫情,摸了摸餘競瑤的頭笑了。“嗯,你好好休息。”

晚上,沈彥欽從沐室回來,發現餘競瑤坐在床邊發呆,見到他,張了張唇,要說什麽,卻沒說出來,微笑了笑,便躺下了。

沈彥欽躺在她身邊,盯着背對着自己的餘競瑤,開口問道:“想說什麽?”

餘競瑤靜默,肩膀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沈彥欽輕輕握住了她的肩,透過薄薄的寝衣,他感覺餘競瑤的肩很涼,她的身子還是沒有恢複好。于是手移到了腰間,想要把她拉過來。

“如果我生不了孩子,怎麽辦?”餘競瑤的聲音虛飄無力。

沈彥欽的手一頓,随即扳過了她的身子。“不能生就不要生,反正皇帝也不指着我來傳宗接代。”

話一出口,怔忡對望,二人連夫妻之實都未曾有,沈彥欽卻道出這樣的話,此情此景此地,兩人尴尬頓生。眼看着餘競瑤越來越紅的臉,沈彥欽窘迫地松開了手,二人轉身,相背而卧。

沈彥欽的話讓餘競瑤感動,但她明白,沈彥欽是未來的皇帝,怎麽可能不要孩子。不過當了皇帝,三宮六院的,自然不缺女人給他生孩子,他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的丈夫。一股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餘競瑤驚詫,自己是嫉妒了?

二人就這樣睡了去。餘競瑤又夢到落水。她眼前一片殷紅,轉瞬變成了黑褐色,是王妃端着的藥。王妃獰笑地朝她走來,對她說:喝吧,喝了就會有孩子了。而她中了蠱一般,真的喝下去了。這藥好涼啊,像冰霜入腑,瞬間自己就被凝了住。餘競瑤的小腹劇烈地疼了起來,她按着小腹呼喊着:沈彥欽,救我!可眼前出現的,又是那把明晃晃的刀……

餘競瑤渾渾噩噩地做了一夜的夢,醒來時覺得身周熱騰騰的,睜開雙眼,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在沈彥欽的懷裏,昨夜明明是分開睡得啊。餘競瑤窘得縮了縮頭,頭發觸到了沈彥欽的臉,他不舒服地動了動,把她抱得更緊了,貼得她只得把手按在他的堅硬胸膛上隔開彼此的心跳。

用過早膳沈彥欽便出門了,想到昨日的事,餘競瑤的心總是平靜不下來,見着內室沈彥欽的筆硯便想寫上幾字。不過她的書法不怎麽樣,只盼着國公小姐的筆法了。

然這幾筆下來,連她這穿越來的人都不忍睹視,看來這位國公小姐平日裏也是太放任了些,字都不好好練。餘競瑤在架子上尋了一本薄冊子,跪坐在外室的小案上臨摹起來。臨了幾頁,越發覺得這本子上的字書得遒勁飄逸,仔細翻了翻,原來是沈彥欽的書劄。他的字寫得這麽漂亮,都說字如其人,這麽俊逸的字會是他一個心思陰沉的人寫出的。

正想着,餘競瑤落筆寫了一個“沈”。

“點要逆入平出,起筆逆鋒,回鋒收筆。”

沈彥欽的聲音在餘競瑤的頭頂響起,驚得她手一抖,最後一筆生生劃成了一豎。他不是出去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餘競瑤仰頭,雙眸對上了身後沈彥欽含笑的目光,赧顏。再看看那半個“沈”,怎就突然寫了這個字。

“沒聽懂?”

見餘競瑤沒反應,沈彥欽彎下腰來,握住了她的手。餘競瑤整個人都被他圍在了懷裏,她的頭抵在沈彥欽的胸口,氣息撲來,餘競瑤的心砰然而跳,屏息凝神。沈彥欽握着她的手輕動,一面寫着,一面教着。“點的分布要若布棋,既如魚身之鱗,又如鳥之輕羽,錯落有致,相映成趣。”

寫罷,落筆,沈彥欽低頭看着懷中人,見餘競瑤的臉頰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紅暈,似春桃的花瓣,粉嫩嬌豔,一直蔓延至耳根。一時怔了住,然瞬間便直起身子繞到了她面前。

“這裏不适合寫字,你到書房去練吧。”

沈彥欽一語,恍惚中的餘競瑤驀地擡頭。書房?他的書房不是任何人都不許進的嗎。

餘競瑤愣神間,沈彥欽已經走到了靖昕堂的門口,見她未動,回身問道。

“不去嗎?”

“去!”

沈彥欽的書房和靖昕堂的布局一般,分內外室,進了內室,餘競瑤一眼望去四壁皆是書,有冊有卷,錯落但規整有致。餘競瑤感嘆,不怪他整日待在書房,原是有這麽多的書要讀啊。不過除了書多些,乍瞧上去這書房也沒什麽特別之處。想來神秘的不是書房,是書房的人吧。餘競瑤想到了那夜窗格上的人影。

書房的正西書架前是一栅足高桌,而北側則安置了一張床榻。沈彥欽平日就是在這裏休息的?

“你在這練字吧。”沈彥欽從書架上尋了幾本書冊放在了桌案上。

餘競瑤好奇地翻了翻,是顏柳的真跡拓貼,她淺淺一笑,舉起手中沈彥欽的那本書劄道,“我臨這個就好。”

沈彥欽看着她,挑着唇角笑了,言了一句“那是十年前的。”便轉身坐在了床榻上。

餘競瑤看着手裏的冊子,笑得很尴尬。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人,一個坐在桌前練字,一個盤膝坐在榻上看書,誰也不打擾誰,房間中安靜得只能聽到窗外鳥雀檐語。

餘競瑤偶爾撩起眼皮瞟着沈彥欽。見他低頭,聚精會神地讀着書,除了手指翻動書頁的沙沙聲,恍若靜止一般。他的側臉,雕刻一般,在袅袅的熏香中朦胧得那麽不真實,恍若隔世的企盼映在眼前,讓人向往卻又生畏,只怕一碰便會消匿。餘競瑤恍惚,竟分不清他到底是誰,自己又身處何方。昨日的苦痛,好似也淡了些,甚至自己對未來的恐懼也飄走了一般。心無雜物,靜默地體會着這一刻的安寧。

餘競瑤生怕會打破這難得的美好,更怕擾了沈彥欽,寫了好久,直到手腕酸了才擡起頭看着他。沈彥欽仍是一動未動地讀着書,整個人都鑽進了書裏似的。餘競瑤望了許久,沈彥欽好像感覺到了什麽,擡頭看了她一眼。“累了?”沈彥欽問道。餘競瑤可憐地點了點頭。

“那回去吧。”說罷低頭整理書卷。待他整理完畢,也不見餘競瑤起身。“怎麽了?” 沈彥欽眉頭輕蹙,疑惑地看着她。

餘競瑤一臉窘色,紅着臉頰朝他笑了笑,輕若蚊聲:“腿麻了……”

沈彥欽暗笑,兩步走到餘競瑤的身邊,彎腰朝她伸出手。餘競瑤見這架勢忙喚了一聲“我歇會就好了……”,可話還沒說完,随着一聲驚呼,沈彥欽一個打橫将餘競瑤抱在了懷裏,朝門外走去。

金童就候在門外,霁顏也在後院和嬷嬷們忙着晚膳,見了他二人,都呆了住,竊竊而笑。餘競瑤羞得忙把臉藏在了沈彥欽的懷裏,貼得太近,甚至聽得到他的心跳聲。沈彥欽見了她的窘态,笑意更濃了。

“小姐,春韻堂的采雲沒了!”霁容頭也不擡地邁進靖昕堂,疾喚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把我收了吧,(づ ̄3 ̄)づ╭?~

寫作背景音樂:Bila — dy 人如其名,甜甜的印尼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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