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救水之謎
被餘競瑤這一問,沈彥霖愣了住。見他目光閃爍,餘競瑤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我是下水去救你了,但救你上岸的不是我。”
餘競瑤困惑了。
“我聽到你的呼救聲,便跳入水中,眼見着你沉了下去,我在水底尋了你好久,可沒找到。待我出水面的時候,你已經躺在岸上了。”
“接着你把我送了回去?”
沈彥霖點頭。餘競瑤沉默了,黛眉輕攏,神色凝重,緊抿着薄唇思考着。
“對不起。”
“什麽?”餘競瑤驀地緩過神來。
“我不是故意隐瞞,只是……沒機會說。”沈彥霖慚顏嘆息。
潛意識裏其實他也不想說。自從小時候見過餘競瑤一面後,她便成了自己的一個绮夢。不過她終究是屬于別人的,即便不是陸勉的,也是沈彥欽的。他圖的只是她能念自己一分好便心滿意足了。
餘競瑤笑了,“哪裏的話,畢竟世子也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見沈彥霖展顏,餘競瑤接着問,“世子可見到是誰救我上岸的?”
沈彥霖搖了搖頭,餘競瑤懂了,眉眼一彎,謝過世子便告辭離開了。沈彥霖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嘆息一聲,也默然轉身回了偏院的客房。
餘競瑤匆忙朝正堂去,她心裏的疑團未曾解開,她要回家,找她此刻最想見的人。還沒走出花園,有人攔了她的去路。餘競瑤擡頭,是陸勉。
餘競瑤沒功夫和他糾纏,更不想和他扯不清,于是漠然颌首從他身邊繞過,卻被他一把攥住了胳膊。
“你就這麽不願意見我?”陸勉含笑道。
餘競瑤微驚,推開了他的手。“我已為人婦,彼此還是尊重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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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為何嫁他。”
“兩情相悅。”餘競瑤的耳朵紅了。
“那我呢?”
餘競瑤舉目望去。陸勉溫潤如玉的臉上,眉宇凝起,沉寂清冷,隐着一絲無奈。餘競瑤不禁吸了口冷氣。一直認為陸勉接觸自己是為睿王利用給自己難堪,然此刻看來,好似不盡然。想起方才的那首詩,餘競瑤恍悟。可他不是不喜歡自己嗎?
“陸侍郎,何必這樣呢。”餘競瑤嘆聲道。其實有些話,她一直想對陸勉說,既然如此,幹脆借機說個明白。“冒然解除婚約,是我的錯,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但如今我嫁都嫁了,再問這些又有何意義?”
“有意義。你若不喜歡他,可以回來,我還會待你如初。”
餘競瑤愕然,他話怎能說得這麽輕松。“陸侍郎,你不覺得你這話很過分嗎!”
“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你。”陸勉挑唇而笑,不知道他何來的自信,惹得餘競瑤有些惱了,她盯着陸勉,神情冷漠。“你不是也不喜歡我嗎?不然為何到了婚期你一拖再拖。”
餘競瑤這一語,讓陸勉怔了住,語氣柔了下來,“所以你喜歡的還是我,對不對?你是為了和我賭氣才嫁他的。”
餘競瑤真是心寒,當初的國公小姐圍着他團團轉的時候,他不珍惜,把餘競瑤對他的柔情當做負擔。如今解脫了,卻不惜拆散人家夫妻。如此放不開,退婚時的淡定都哪去了。
“我和三皇子過得很好。”
“過得好?過得好為何成親這麽久,夫妻之禮都未行?”
餘競瑤頓驚,眼前這個清朗的男人,分明挂着笑意,卻讓人覺得莫名的可怕。這麽私密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
“這是我們的事,用不着你陸侍郎來操心。”不能再留了,餘競瑤躲開他,掉頭就朝花園深處走。
“餘競瑤!”陸勉在她身後喚了一聲,可她沒回頭,加快了腳步。
遠處庭柱後,心碎的餘沛瑤正憤恨地緊咬的唇,原來陸勉念着的依舊是姐姐。
餘沛瑤一直以為自己對陸勉的好感源自于他是未來的姐夫,當姐姐退婚後,她才明白,這不僅僅是好感,而是愛慕。然剛剛那一幕,讓餘沛瑤心寒,她妒忌姐姐,看着被傷的陸勉,這嫉妒也含了份怨。
陸勉凝神望着餘競瑤,直到她沒入園中,沒了蹤跡,他才深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卻一眼望見了站在不遠處,笑容莫測的太子。
餘競瑤回了正堂,臉色略顯黯淡。她借口自己頭痛難忍,執意回府。公主看着和她腳前腳後歸來的陸勉,明白了什麽,同意了。只是公主府的馬車剛剛去送受了驚吓的阮莛雯,她需等一等。此刻世子帶着郡主回來了,聽聞餘競瑤要走,便告辭帶她一同回去。沈怡君不悅,拗不過哥哥,只得和她同車而歸。
衆人送他三人出門,陸勉跟在其後。在餘競瑤上車之刻,他走上前來,喚住了她。餘競瑤本不想和他說話,只是當着衆人,不得不留分情面。
“把這個帶着吧。”陸勉遞過了那個裝着軟鞭的木匣。
餘競瑤不接,語氣決絕。“不要。”
“就當我方才的賠禮。”陸勉堅持。
餘競瑤依舊不收。公主上前來勸,還未開口,就瞧着一只白皙瑩缜的手從餘競瑤的身後伸出,接過了木匣。餘競瑤驚詫回首,心猛地一緊。
“我替皇子妃收了。”沈彥欽含笑道,說罷便打開了木匣。
“原來是條軟鞭。”沈彥欽取出來,打量一番,随即迅雷之勢地朝着公主府門口的石獅甩去。這手法,不差餘競瑤分毫,鞭子一繞,卷住了石獅。沈彥欽陡地一扽,啪的一聲巨響,這鞭子竟斷了。
餘競瑤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條軟鞭的質地她最清楚,上好的珍品,若沒些深功厚力,根本扯不斷。
沈彥欽看着手中的斷鞭挑眉一笑,道:“這鞭子也不怎麽樣麽,陸侍郎怎拿得出手,不怪皇子妃不收。”說罷,把斷鞭往窘怒的陸勉手裏一塞,拉着滿面驚惑的餘競瑤轉身離開。
“上車吧!”世子在他二人身後喚了一聲。沈彥欽一頓,回首看了他片刻。
“不必了。”說着,沈彥欽解下了三駕馬車上的頭馬。
他先将餘競瑤抱上了馬,随後自己也一躍而上,回首告辭,留下一群呆愣的人,策馬而去了。
二人一路沉默,餘競瑤思緒不寧,她有話想說,不知如何開口。畢竟要說的話與昨晚的事有關,若是一張口,豈不是承認了自己跟蹤他?沈彥欽有溫柔的一面,也有殘忍的一面,只是不知道,待他發現真相會用哪一面對自己。
餘競瑤腦袋越想越亂,一時恍惚,身子歪了歪,沈彥欽忙松開了缰繩,一只手環住了她的腰。
“坐穩了,小心掉下去!”身後的沈彥欽冷漠地道。
馬奔馳了許久,餘競瑤才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回家的路啊!兩人越走越遠,沒多時便出了城門。一直到了城外隐匿的樹林裏,沈彥欽勒馬停了下來。
回想昨晚那一幕正是發生在這樣一片樹林中,餘競瑤慌了。難道他知道自己跟蹤他了?餘競瑤驚窘交加,此刻真是想逃都無處可逃了。
沈彥欽一躍而下,把餘競瑤留在了馬上,他牽着馬缰舉目望着她,一收方才的輕松,面色凝重低聲問:
“昨晚的事你都看到了?”
果然被他發現了,餘競瑤心下一沉,屏住了呼吸。看來是掩飾不了了。
“嗯。”餘競瑤應聲,不敢看他,雙手緊緊地抓着馬鬃,好似抓住的是救命稻草,松開了就什麽希望都沒有了。沈彥欽看着馬背上的她,雙眉深颦,泣目含露,單薄的身子弱柳扶風似的輕顫了顫。沈彥欽的心被擰了一下。她本來就對自生畏,昨個那一幕,一定吓到她了吧。
“我殺人的時候是不是很可怕?”沈彥欽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餘競瑤不禁打了個寒顫。這話什麽意思?她驚恐萬狀地看了一眼馬下的人。
沈彥欽收回目光,牽着馬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着。
綠樹濃蔭,風清草香,馬蹄嗒嗒聲伴着黃鹂鳴啭,本是一副美妙夏景,可餘競瑤只覺得這涼風吹得自己頭皮發麻,握着馬鬃的手心都是涼浸浸的冷汗。
沈彥欽面無表情,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牽着馬兀自地低述着:
“沒有人天生就會殺人,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會驚恐。”
“若非走投無路,被逼無奈,誰會選擇做這些?”沈彥欽語氣依舊淡漠,“我不殺人,他日就會成為別人的刀下鬼。”
沈彥欽突然停了下來,回身望着馬上一動不動的餘競瑤。見她依舊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看自己,不禁涼苦一笑。
“很可怕吧,你應該慶幸現在發現了這些,你若後悔還來得及。”說着,沈彥欽将缰繩遞給了她。“如果想回去,你還可以做你晉國公府的大小姐。”
餘競瑤盯着馬缰半晌,遲疑着接了過來。沈彥欽的心咯噔一聲,一股洶湧的失落襲來,将他漫浸。她真的接了,可她為什麽不接呢?她本來就不喜歡自己,到如今她一家人都在反對他們,況且她身後還有一個陸勉在等着她。沈彥欽突然覺得,昨日夜裏他的隐忍克制是對的。
餘競瑤接過缰繩,随手搭在了馬頸上。她直了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氣,對視着沈彥欽。
“我落水那日,是你救的我吧。”
沈彥欽沒料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住。
“自從落水,我每夜都會莫名地夢到一把刀。起初我想不通,直到昨晚上看到你手中那把一模一樣的匕首才恍然明白,是因為我見過,所以才會夢到。那天在水底,你就是用這把刀割斷水草救的我。是不是?”
沈彥欽眼中潮起潮落,然瞬間平靜下來。
“我知道是你,其實從你謝世子送我回來時我就應該猜到的。而且因為救我你還受了傷。”餘競瑤瞥了一眼他的手。
沈彥欽沉默須臾,面目清冷地擡起頭,語氣淡漠道:“是又如何?”
餘競瑤釋然,屏住的氣終于吐了出來,心中的疑慮也解開了,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我們回家吧。”
餘競瑤輕聲言了一句,随即又将缰繩回遞給沈彥欽。沈彥欽沒有接,眉宇深鎖,神色肅冷道:
“你不必為了還情跟着我,你不欠我的。”
“我本來就不欠你的。”餘競瑤的拿着缰繩的手又探了探。“不管你有沒有救我,我都不會離開你。”餘競瑤想了想自己嫁給他的原因,其實主動權一直都不在自己這裏,于是臉色一黯,嘆息一聲,“除非你不要我。”
餘競瑤悵然,舉着的手落了落,還沒反應過來,沈彥欽縱身一躍,跨上了馬背。他握着餘競瑤持缰的手,将她擁在懷裏,胸膛緊貼在她的脊背上。餘競瑤感覺得到他劇烈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擊着自己。
“你今日若不走,我再也不會讓你走了!”沈彥欽的唇貼在她的耳畔輕聲道了一句,随即眉宇舒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大喝一聲,帶着餘競瑤駕馬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Safe and Sound - Taylor Swift
喜歡電影,所以喜歡這首歌。
【我記得淚水順着你的臉頰流下,
當我說我将永不放開你的手,
當所有的陰影幾乎擋住了你的光亮,
我記得你說過:“別把我一個人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