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馬場驚心

“不了。”餘競瑤淡漠拒絕,仍望着遠方。

“上次比試沒分出個勝負, 不如今日繼續?”

“抱歉。”餘競瑤依舊不為所動。

“怎麽, 怕輸嗎?”趙珏挑了挑眉。

餘競瑤轉頭望着她淡笑,眼神澄淨無波, “郡主不用激我, 我不會去的。”

“好吧。”趙珏挑唇一笑, 躍身上了馬。此刻遠處的二人正朝終點奔來,并列而行, 瞧不出哪一個更快一些。見二人馬上便要到了,趙珏勒馬,等候着。

二人越來越近,好似沈彥欽搶先一步,駕馬沖刺。趙珏探身而望,她的馬卻在原地打起轉來,她伸手摸了摸馬頸,然馬未被安撫, 動作越來越大,焦躁不安。趙珏擰眉扥緊了馬缰以免掉落,這一扥, 馬後蹄亂蹬, 像似受驚, 一味地想把趙珏甩下來。趙珏略慌,咬牙一勒缰繩,馬人立而起, 随着一聲長嘶,轉了個角度,雙踢乍然朝前蹬去,落在了餘競瑤的眼前,不過一臂的距離。

餘競瑤大驚,還未反應過來,眼看着馬蹄朝着她再次揚起。餘競瑤下意識地後退,卻絆倒在地,馬蹄落下,随着一聲驚呼。餘競瑤閉上了眼睛,被人壓在了身下。

又是一聲長嘶,半晌,餘競瑤睜開雙眼,自己身上竟壓着兩個人,沈彥欽和陸勉。他二人身後,趙珏已将馬改了方向踏下,此刻由馬倌控制着,她勉強下了馬,而那匹馬伏跪于地安靜了下來。

“競瑤,有沒有傷到!”陸勉起身,跪在餘競瑤的面前,捏着她的肩,焦灼地上下打量着。餘競瑤一時還沒從驚吓中回過神來,望着陸勉愣了住,随即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攥得緊緊的。然此刻,只聽啪的一聲,沈彥欽甩開了陸勉的手,長臂一伸,将餘競瑤攬在了懷裏。一副“不許碰她”的神情。

“王妃沒事吧。”趙珏兩步趕上來,殷切道。

沈彥欽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漠,冷漠到淩厲,看得趙珏心驚。沈彥欽無視趙珏的存在一般,撫着餘競瑤起身,低頭撫了撫餘競瑤的裙裾,餘競瑤握住了他的手,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陸勉站在二人的對面,目光疼惜又黯淡地看着餘競瑤。

“陸侍郎,我贏了。”沈彥欽目光鄙夷而不屑,捏緊了餘競瑤的手,餘競瑤感覺得到他勃發的怒氣。

這話裏到底幾層意思陸勉聽得出,沉默了。

“殿下,這馬……”小吏牽着趙钰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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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死。”沈彥欽語氣冰冷地截了他的話。

餘競瑤吃了一驚,“殿下,它只是受驚了。”

“一匹戰馬必須骁勇敏捷,這麽輕易便受驚,留他有何用。”沈彥欽面對餘競瑤道,然餘光卻陰寒地瞥着趙珏。趙珏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卻依舊坦然回視。

“更何況,它差點害了你,所有讓你陷入險境的,不管是人是它,一個都不能放過。”說罷,冷目掃向趙珏,又轉向陸勉,見他二人沉默,冷哼一聲,拉着餘競瑤走了。

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陸勉心中滋味百般。然一轉身,便面沉似水。“這就是你今日來的目的?”陸勉壓低着聲音,可卻壓不住火氣。

“你也以為那馬是我故意驚的?” 趙珏看着他冷笑了一聲,“我沒那麽傻!”她巡望了馬場一圈,鎮定道:“看來是馬場的馬出了問題,這倒是個機會。”趙珏轉視陸勉,“馬場也瞧過了,方才談的事情,陸侍郎考慮得怎麽樣?”

“我倒想問問衡南王為何要幫我?”陸勉神色冷淡道。

“互利而已。”這個答案顯然并沒讓陸勉滿意,趙珏輕笑,“陸侍郎出類拔萃,如此年紀便身居正四品,以陸侍郎的資質,日後定會位高權重。父親選擇陸侍郎不對嗎?”

陸勉聞言冷笑,衡南王看中的豈止是這些,不過是自己背後宣平侯府的勢力吧。

“其實兵部尚書的事,陸侍郎早就有所察覺了不是嗎?只是愁于沒有證據罷了,如今父親給了陸侍郎這機會,只望陸侍郎不要讓人捷足先登啊。”

陸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依舊溫潤如玉,好看的讓人心晃。陸勉風度翩翩,俊美無雙,和沈彥欽的清冷不同,他柔和得讓人忍不住想去親近。趙珏覺得,不怪那麽多人為他心搖意動。

“那便謝過衡南王了。”陸勉溫雅點了點頭。心中冷笑,自己在兵部這麽久,雖只是個四品侍郎,然兵部尚書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的掌握中,之所以不揭發,不是沒有證據,而是這背後有着更大的後臺。衡南王是想利用自己扳倒這個後臺吧,既然他有意籠絡自己,那便賣他個面子,許日後用得上。

……

“你不能再騎馬了。”沈彥欽蹲下身子捏着餘競瑤了腿,低聲道。

“我的腿怎麽了?”餘競瑤緊張起來,撩了撩裙子。

“現在沒怎麽,以後就說不定了。”沈彥欽輕笑,把她的裙裾放了下來。還好她沒受傷。

被他吓了一跳,餘競瑤斜了沈彥欽一眼,不過又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殿下,那馬好像不是受驚了。”餘競瑤颦眉道,“它突然就發作了,一點征兆都沒有,而且看上去很痛苦啊。”

“嗯。”沈彥欽淡淡應了一聲。餘競瑤想到他對趙珏那個淩厲的眼神,覺得他應該是誤會了。“郡主也并非有意,她險些被甩了下來,殿下不要錯怪她。”餘競瑤不喜歡趙珏,但也不至于讓沈彥欽和她樹敵。況且她今日和陸勉同來,有些蹊跷,不能因為此事轉移了沈彥欽的注意力。

“我知道。”沈彥欽心疼地撫弄着她的手,剛剛憤怒的時候,下意思掐得她手指微紅,此刻還未退。他之所以怒,不只因趙珏,還有陸勉。商議兵馬之事,用得着他一個兵部侍郎親自來嗎?他每次出現,都要給餘競瑤帶來或大或小的傷害。

想到陸勉奮不顧身地撲向餘競瑤,沈彥欽心裏就不舒服,他對餘競瑤依舊執着,兩個人有那麽多的過往,說一點都不在乎,肯定是不可能的。沈彥欽目光不錯地盯着餘競瑤,手臂一伸,把她攬在了懷裏。

被他這麽一抱,餘競瑤有點愣,窘着臉道:“殿下,這不是在家,外面那麽多人呢!”

“抱一會,就一會。”分明是淡淡的語調,餘競瑤怎麽就聽着像撒嬌呢。

“殿下……”

“嗯?”

“那匹馬真的死了馬?”

“嗯。”沈彥欽應聲,松開了雙手,回坐在她身邊。“那匹馬不止受驚,被控制的時候它的腿折了,怕是要殘,一匹戰馬,受過傷便沒有戰鬥力可言了。”

“那便要殺了它嗎?”

“嗯,傷殘病老,這樣的馬數量很大,沒有用處,卻要花費很大一部分資源飼養,畢竟財力有限,用在良馬上資源尚且不夠。”沈彥欽笑了笑,無奈搖頭。

“那麽這些死去的馬如何處理呢?”

“就地掩埋。”

“這豈不是很可惜?”

“歷朝歷代的官馬皆如此。”

餘競瑤低頭,想了想,突然笑了。“殿下,可不可以這樣,那些傷病尚可恢複的馬,雖然不能再成為戰馬,但是可以轉給百姓,供人役使。”

沈彥欽看着她,眉梢輕揚,應道:“也不是不可。”

“是啊,這樣兩者都受益啊,百姓可以用它馱、運、短行等等,而官府可以收取适當少量的費用,這樣不是也稍稍解決了養馬的資金問題了?”

見沈彥欽若有所思,抿唇微笑點着頭,餘競瑤繼續道:“至于那些死去的馬,掩埋也太浪費了。馬身具是寶,馬皮馬鬃自不必說了,馬身好多部位都有入藥價值,馬骨去瘡,馬頸上的膏脂可以防止手足皴裂,對行軍之人有好處啊,所以幹嘛要埋掉,可以售出啊。這樣不是又可以添補馬政資金啊。”

餘競瑤越說越是興奮,沈彥欽一直默默地聽着,望着她陶然閃亮的眼睛。見沈彥欽容色不改,餘競瑤悻悻地看着他,“殿下是覺得不可行嗎?”

沈彥欽搖頭,伸臂又把她攬在了懷裏,捏着她暈紅的臉頰,戲語道:“這麽會算計。你若是男兒,這戶部侍郎非你莫屬了。”

餘競瑤甜笑,只要能幫他,比什麽都好。

……

馬場的這事,誰也不再提了,只當是過去了。然一日趙珏突然來訪,道是來致歉的。趙珏來的目的餘競瑤心裏清楚,當然不是真的為了道歉,而是為了沈彥欽,為了觀望他的态度。

會客間,沈彥欽始終是默然無語,冷顏相對,唯是餘競瑤偶爾應和着。不管是趙珏還是餘競瑤,誰也摸不透沈彥欽到底是什麽心思。

趙珏自覺留得無趣,沈彥欽就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且滴水不進。完全想象不出,這樣一個冷若寒冰的人,餘競瑤是怎樣走進他的生活的。于是這注意力便轉到了餘競瑤的身上。

趙珏自認為哪裏不差于她餘競瑤。她絕色,自己也貌美;她出身侯府,自己更是藩王郡主;論才智,她餘競瑤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豈能和經多識廣的自己相提并論?所以她餘競瑤能融了這塊冰,自己也一定可以。

趙珏每每憶起狩獵場,沈彥欽救她時,那張逆光的側影,都讓她心燃燒起來。分明是俊美無邊的臉,卻帶着蒼涼之感,刀刻般的輪廓,冷毅得讓人心寒,也讓人神往心醉,竟然有人能陰翳诠釋得如此之美,原來最的美的,不一定都在陽光下。

沈彥欽出現讓趙珏不能自已,但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不僅僅是一時的心動。她是個高傲的人,她一直認為能夠配得上自己的,只能是人之俊傑。對于沈彥欽,從他在狩獵場上一展身手,她便認定了此人必是一顆被埋沒的明珠,父親惜才,她更是,但與父親不同的是,這份關注中帶了分情感,于是對沈彥欽,她懷着傾慕。

只是沒有人幫他而已,若是有人幫了他,他定是帝王之命。能與他并肩,這一世才沒算枉生。

趙珏臨走時,回眸瞥了一眼沈彥欽,這一眼,讓餘競瑤的心微緊。清眸若水,飽含着綿綿之情,也蓄着一股堅定執着。餘競瑤知道,她不會輕易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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