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互利共贏

餘競瑤早上起來的時候,沈彥欽不在, 昨個半夜, 餘競瑤醒來就發現他不在了,以為他許是有事忙去了, 然瞧瞧這被子, 他好似一晚上都沒回來啊。

用過早膳, 餘競瑤喚家仆去府衙問問寧王今個晌午可要回來?她這心裏惦記着昨天的事,仍放不下。家仆來報, 寧王一早被召喚入宮了,聽說昨晚上有人偷劫馬料。

馬料?果然怕什麽來什麽。餘競瑤的心登時提懸起來,這事被發覺了?不然為何會入宮,餘競瑤在府中坐立難安。本來皇帝就不待見沈彥欽,若是這事賴道他頭上,想說都說不清了。餘競瑤決定,進宮去瞧瞧。

餘競瑤打着探望貴妃的名義入了宮,在貴妃處探探消息, 萬一不測,還可以請貴妃幫忙。

“表妹來了?”餘競瑤剛剛跟着內臣到了貴妃的永華殿,便聽聞睿王在身後喚她一聲。

餘競瑤轉身, 施禮。睿王俊顏含喜, 笑意濃郁。他心情一定很好, 不然怎會這麽親近地喚了自己表妹。二人一同入殿,給貴妃請了安。貴妃既驚且喜,望着同來的二人, 親切地喚他們坐在自己的身側。

“你二人怎趕在一起了?”

“衛尉寺卿出事了,父皇喚我來宮中,順便給母妃請安。”睿王笑意不減。

“衛尉寺卿出了什麽事?”貴妃驚惑道。

“有人利用運馬料的車私運兵器,昨晚被三弟逮個正着。”說着,瞥着身邊的餘競瑤道,“三弟倒是也有能耐,拷問之下,竟把衛尉寺卿給供了出來。”

睿王話一出口,貴妃恍然地擡了擡下颌,語氣帶了幾分慵然道:“我說怎地今兒就想到來看本宮了,原是不放心寧王,來我這探消息的啊。”

“自然是想探望貴妃……”餘競瑤笑着解釋道。

“哎,不必在意,你能想到本宮是對的,畢竟是一家人嘛。”貴妃目光溫慈地掃向餘競瑤,親切得讓餘競瑤恍惚。見餘競瑤颦眉不展,貴妃猜到她的心思,轉向睿王,問道:“寧王此刻如何啊?”

“三弟方才被父皇問話,畢竟這事他也算立了一功。”

聞言,貴妃雍容輕緩地點了點頭,雅笑看着餘競瑤,“可放心了?”

餘競瑤赧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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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衛尉寺卿膽子也夠大的了,從三品的官職,竟敢私運兵器,真是活的不耐煩了。”貴妃挽着手中的團扇,示意宮婢給睿王和餘競瑤添茶。

睿王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抿唇詭笑。

“只怕這事沒這麽簡單啊。”

得了消息,餘競瑤便安心了,和貴妃聊了幾句退安了。走在太極殿旁的宮巷裏,隐隐地聽到的有人說話的聲音,朝遠處望去,太極殿前,幾位剛剛退出的大臣在聊着什麽。餘競瑤定睛望了望,一眼搭見了人群中的沈彥欽。

餘競瑤駐了腳步,默立在原處,想要等他。沈彥欽目光一掃,便瞧見了朱紅的城牆下的那抹淡青,清風中衣袂翩翩,餘競瑤婷婷袅袅,宛若一株幽蘭,好似離着這麽遠,都能夠感受到她沁心沁脾的暗香。

周圍的人還在和沈彥欽言語着什麽,他的心思已經不在其中了,目光眷眷地望着遠方,含笑颌首,便朝着餘競瑤走了過去。

見他過來,餘競瑤也款款朝前趕了幾步。

“你怎麽來了?”沈彥欽走到她面前,柔聲問道。

“來給貴妃請安。”餘競瑤答道。然一個閃動的眼神便把她的心思都透露出來了。

沈彥欽揚唇一笑,拉起了她的手,“走吧,回家吧。”

“就這麽走?”餘競瑤瞥了一眼他的身後。沈彥欽也回首望了一眼,這一回首,呆愣的衆人像突然解了穴似的,吟吟地朝着沈彥欽點頭讪笑。

沈彥欽含笑颌首回應,便在衆人的目光中,牽着餘競瑤離開了。

“自從娶了晉國公家的小姐,這三皇子是一路得勢啊。”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一位年紀稍長的大臣道。

“那是自然,畢竟是晉國公的女婿。”

“不過這晉國公好似不太待見他啊。”

“再不待見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可不見得。如今晉國公的全付心思都放在了睿王的身上,寧王?非友即敵啊。”

“谷大人多慮了吧,寧王再有能力又如何,身份擺在那呢,他敵不過睿王,頂多也就是個人臣罷了。”

“陳大人說的沒錯,晉國公的注從來沒押錯過。更何況你們也瞧見了,今兒這衛尉寺卿一事,寧王明顯是有意在幫睿王,這不是讨好是什麽?連他自己也把注押在睿王身上了。”

“嗯,如此決定,倒也算個聰明人。”

“啧啧……”一位眉眼透着精明的大臣發出感嘆聲,目光始終望着沈彥欽離去的方向。

“孫大人這是何意?”

“當初晉國公嫁女的時候還等看笑話,如今看來,這寧王妃倒也是慧眼啊,也許當初她非寧王不嫁,看中的便是這一點吧,晉國公府的人,果然各個精于謀算啊……”

見谷大人使了個眼神,孫大人的話突然止了住,他怔了怔,眼神悄悄向後斜瞟了瞟,才意識到身後那個面沉似水的陸勉,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便轉了話題,随衆人離開了。

精于謀算?難道說她看中沈彥欽,為的便是這個?她餘競瑤何時在乎過這些了?如果她真的在乎權勢,也許更好。人心不易得,但權勢要好辦多了。陸勉冷笑,懷揣着心思離開了。

回寧王府的路上,餘競瑤耐不住問起衛尉寺卿的事來,沈彥欽把事情的原委告訴給了她。在他未任職之前,就發現了原來的知監牧使和衛尉寺卿之間的秘密,原以為自己上任後,他們會有所收斂,誰知竟貪得無厭,又開始蠢蠢欲動,還打起了馬料的主意

“他們也算倒黴,我上任後第一次做手腳,竟被你察覺出來了。”沈彥欽偏頭看着餘競瑤,含笑道。餘競瑤也望着他,笑容在臉上一圈圈地蕩開。“所以殿下昨晚是去做這件事了。”

“嗯。昨晚守株待兔,将來運兵器的人一舉擒獲。”

“即便如此,還是太冒險了,若是他們不肯供出雇主,反咬殿下,豈不是說不清了。”餘競瑤心有餘悸。

“不會,我有證人?”沈彥欽挑眉一笑。

“證人?”

“嗯,我帶睿王一起去的。”

此刻,餘競瑤明白了,怪不得今兒睿王也被喚入宮來,而且還喜形于色的,原來這事和他有關。只是,他為何會幫沈彥欽?她突然想到了睿王的那句話,“這事,怕沒那麽簡單。”

“殿下,這倒賣兵器一案,只衛尉寺卿一人做的嗎?”

沈彥欽望着餘競瑤微蹙的峨眉,淡然而笑。“當然不是,他沒那麽大的膽子,也沒那能力。動用十件以上的兵器,必須有皇帝的敕書,兵部給地方官的文書,還有兵部的魚符。不是他一個從三品的官員能辦得了的。他有後臺,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他。”

“那是誰?”

“衛國公。”

沈彥欽語氣輕得像似天際的雲,然分量卻足以讓所有的人為之一震。這衛國公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妃的父親,東宮太子的岳父,朝廷重臣。這事想來也只他有膽量敢做吧。

此刻,餘競瑤明白了為何睿王會欣然幫助沈彥欽。衛國公管理京畿中宿衛,京城大部分的兵權都在他手,只要抓住這條線,就可以将衛國公扳倒,如此太子便少了一條臂膀,在太子和睿王的角逐中,睿王勝了一局。這哪裏是睿王幫沈彥欽,分明是沈彥欽在幫睿王。

“衛國公權勢滔天,只怕衛尉寺卿不會把他招出來吧。”餘競瑤嘆道。

“放心。”沈彥欽語氣平靜,然一瞬間眼神中一絲冷漠陰寒劃過,“遲早會招的。”

這一閃而過的寒意讓餘競瑤的心顫了顫,想到了沈彥欽狠辣,抑不住地露了驚怯。可念頭一散,她突然反應出了什麽,“殿下剛剛說,動用兵器需要兵部文書和魚符?那是不是說,這事和兵部也有關?”

沈彥欽點了點頭。餘競瑤深吸了口氣,她突然意識到,陸勉那日來馬場怕是和此事有關。

見她神色凝重,沈彥欽冷峻的眉溫柔地彎了下來,笑着将她攬在了懷裏,轉移了話題。

“昨晚睡得好嗎?”

“嗯,還好,都不知道殿下什麽時候出去的。”餘競瑤笑了笑。

“怕擾了你,便沒告訴你。”沈彥欽摩挲着餘競瑤的手指,輕聲道。

“嗯,殿下忙了一夜,累壞了吧。”

随着餘競瑤話落,沈彥欽摩挲着的手頓了住,随即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默聲未答。

昨夜子時他便将私運兵器的人擒獲并押送到了大理寺,之後,便去了那條深巷……

……

沈彥欽拷問下,衛尉寺卿果然招出了衛國公。此刻,東宮中諸臣已分為兩派,一派認為要保衛國公,一派認為保不得,必須忍痛和他劃清界限,免得惹禍上身。因此太子心煩意亂,忐忑不安。這一事,讓他看清了沈彥欽的對自己的态度,果然他還是站在睿王的一側。

太子吃了虧,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然卻有人趁着這機會受益了一把,這便是陸勉。

陸勉上書,不但檢舉兵部尚書利用職權,假拟公文,私用魚符一事。更是揭發他以宿衛兵充實軍需為名,從兵部套取大量的軍需物資,然兵部尚書作為同謀,從中受益。

這一告便是在皇帝的火上又添了把柴,衛國公更是辯解不得了,同衛尉寺卿、兵部尚書一同監收在大理寺候審。

而兵部尚書一位空缺,作為兵部侍郎,又檢舉有功的陸勉便順理成章補了上去,被皇帝提任未兵部侍郎加任朔方節度使。

其實說起來,最早知道私運兵器這件事的人,是陸勉。

衛國公雖貪財,但他預見性還是很強,敏感度極高。他察覺出衡南王的不安分,幾次奏疏,勸皇帝削藩。雖然皇帝不敢輕舉妄動,但這耳旁風扇久了,難免不會讓皇帝動搖,所以衡南王恨他恨到骨髓裏。

知道了衛國公的秘密,衡南王便打算找一個出頭之人,扳倒衛國公,于是便将目标鎖定在了陸勉身上。一來兵部尚書落馬,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二來宣平府做後盾,陸勉辦起事來更方便。所以才會讓郡主将此意透露給陸勉,并帶着他去巡視馬場。

衛國公和兵部尚書之間的關系,陸勉早有察覺,可那畢竟是衛國公,連宣平侯都不敢得罪的太子岳丈,陸勉在他的威壓下噤口啞言許久,怎會突然跳出來給衡南王當槍使。所以這事最後還是得寧王和睿王來解決。

衛國公一倒,陸勉順勢将自己的上司,兵部尚書推了出去。沒冒一絲一毫的風險,卻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陸勉這一次是獲益頗豐啊。即便對衛國公,他什麽都沒做,卻也不算負了衡南王的意,衡南王也挑不出理來。

這個案子是沈彥欽揭發的,皇帝便交給他,并由大理寺及刑部協助來審。所以沈彥欽一下子又忙了起來。餘競瑤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便也不曾打擾他。

沈彥欽不在寧王府,她也沒個說話的人,想到暫留在家中的表妹蔣卿筠,這幾日便往晉國公府走得勤了些。

“寧王這案子辦得妙啊!”

晉國公的一句話,讓餘競瑤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她沒聽錯吧,父親破天荒居然贊了沈彥欽。

“嗯,扳倒衛國公,對睿王有利。”餘競瑤明白父親的心思,他能贊沈彥欽,還不是因為幫了睿王。如果說幫了睿王便能讓父親接受他的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哼,以他沈彥欽扳倒衛國公?難。”晉國公冷笑道,“再查也不過是貪財而已,頂多削個爵。皇後和太子若是動動心思,可不是一個寧王能應對得了的。”

“父親的意思是……”餘競瑤迷惑不解的看着晉國公,而晉國公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仰首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那我便推波助瀾一把。”晉國公說着,浮出一個冷絕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Hoopty Hoop - Tyler W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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