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默默吃完手上的冰激淩，秦珂嘆了口氣, 轉頭看向銀霜, “行吧, 反正我也沒有阻止的能力。既然你都覺得無所謂了, 那你就給吧。不過, 我還有個問題，你打算怎麽給她？”
銀霜嘿嘿一笑,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有辦法。”
秦珂：“……”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辦法。
和秦珂分道揚镳, 銀霜回到家裏, 傅芒穿戴整齊的坐在客廳裏，見她走進來, 她酸溜溜地說道：“你和秦珂的關系是不是太好了，怎麽總去找她。”
因為我們是蹲在一個戰壕裏的戰友呀。
銀霜乖巧的走過去，“吃午飯了嗎？是現在出發, 還是一會兒出發？”
傅芒懶懶的站起來，“現在出發, 路上找個地方, 給我買點快餐就行了。”
說着，傅芒往外走去, 銀霜眨了眨眼睛，“為什麽不在家裏吃完再去？”
傅芒頓了頓，“因為在這種事上，我不想拖着。”
傅芒每年固定去看她媽四次, 每個季度一次，每回到了該去看望的日子，傅芒都會起得很早，在墓園待上一兩個小時再回來，回來以後她就什麽都不幹了，只看電視、吃東西打發時間。今天要不是銀霜突然說自己要出去見朋友，她才不會拖到現在。
銀霜愣了愣，一時沒有跟過去，等她反應過來以後，她連忙小跑幾步，追上了傅芒的身影。
安葬何語秋的這座墓園看着很幹淨、也很寬闊，一整座墓園裏，都沒有幾個墓碑。傅芒很快就找到了她媽媽的墓碑，然後，她把随身帶來的毯子鋪在地上，銀霜跟她一起坐下，繼而一起沉默的看着何語秋的照片。
時間太長，連黑白的照片都有褪色的痕跡，傅芒一句話不說，就這麽待了一個小時，覺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的站起來，右手輕輕搭在何語秋的墓碑上，她低聲說道：“我已經放下了。”
銀霜一愣。
“我不怪你，也不怪他。謝謝你，讓我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回去的路上也很沉默，不過傅芒的神情平靜又舒适，看來這一次的看望對她來說是件好事。這麽久了，悲傷早就淡了，尤其在心中的怨恨也變淡以後，她就真的可以用平常心對待她媽媽了。
墓園很遠，開回家需要四十多分鐘，開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候，傅芒微嘆一聲，然後把車停到了路邊上。
徹底停下以後，她好整以暇的看向銀霜，“說吧，都盯着我看一路了，到底想問什麽？”
傅芒原本想着，等銀霜憋不住了，她自然而然就會說的，結果最先憋不住的是她自己。
……
銀霜動了動身子，有些扭捏、又有些懷疑，“你真的放下了嗎？”
不管對哪種生物來說，父母都是在自己生命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最能影響一個人的，永遠都是父母，傅芒以前對她爸爸什麽态度，銀霜又不是沒見過，她不明白，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啊，她真的能放下嗎？
傅芒怔了一瞬，原來這就是銀霜一路上糾結來糾結去的原因，她不禁笑起來，“對啊，放下了，真的放下了。”
銀霜睜大雙眼追問：“為什麽？怎麽突然就想開了？”
傅芒伸出手，掐了掐銀霜水嫩嫩的臉蛋，她在心裏琢磨着，好像金小魚又沒前一段時間那麽漂亮了，奇了怪了，人的顏值還會忽高忽低麽？
壓下心裏奇奇怪怪的想法，傅芒随口解釋道：“因為你啊，我都有你了，還總怨他們幹什麽。”
銀霜呆呆的看着她，眼裏還有點掩飾不了的震驚。
傅芒笑了笑，“怎麽不說話，太感動了嗎？”
銀霜在心裏沉默的回答，不是太感動，而是太憂慮。
傅芒……是不是過于喜歡她了……
以前銀霜對這一點持無所謂态度，因為人類的喜歡很廉價，短則幾個月，長則幾十年，說是生生世世都不忘記對方，實際上呢，死了就全忘幹淨了。有人會說那是孟婆湯的鍋，銀霜卻覺得不是，即使沒有孟婆湯，讓他們多活上幾百年，他們心中的那份喜歡還是會慢慢變淡，直到最後，徹底消失，看修真界的那些人類不就能看出來了麽。
所以銀霜一直毫無壓力的留在傅芒身邊，理所當然的承受着她的喜歡，可是在這一刻，銀霜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承受不住了。
她似乎……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
從這天開始，傅芒明顯發現，金小魚對自己的态度變了。
她對着自己的時候很少笑，眉頭也經常性的皺着，一副思慮重重的樣子，傅芒旁敲側擊的詢問過，最後卻是一無所得。
傅芒很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她，她有種抓不住金小魚的感覺，就像是，她要離開自己一樣。
只是想一想，傅芒就覺得心髒被人狠狠攥住了，疼的要命，卻又發不出聲音來求救。
連秘書辦公室的人都發現了她倆之間的異樣，邵陽還跑來問了，但不管是金小魚、還是傅總本人，她們都說自己沒事，邵陽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悻悻的打道回府，順便提醒公司裏的人，這段時間千萬要夾着尾巴，不要去招惹傅總。
……
引星人來了幾次，她曾經做過掌門，對管理手下人員還是很有心得的，做思想工作也是一流，銀霜被她開導了幾回，慢慢也就堅定了。她總是要回家的，她的任務就是拿劍，除了任務以外，她不能幹涉這個世界的進程，也不能幹涉其他人的命運，更不能一直留下來，成為傅芒真正意義上的愛人。
下定決心以後就好辦很多了，在銀霜低落的時候，時間一晃而過，現在已經到了年關底下。傅芒看着突然恢複常态的銀霜，有心想問問她前陣子到底怎麽回事，不過想了想，金小魚看上去軟萌好說話，其實心裏可有主意了，如果她不說，傅芒就是問一萬遍也沒用。
她收回了詢問的想法，放松下心神，全心全意的和銀霜一起操辦起過年來。
傅芒不會回傅家，所以這個年就只有她們兩個人一起過了，買年貨、選春聯，順便買一大堆傅芒特別愛吃的堅果和水果零食。做年夜飯的時候，傅芒露了一手，結果差點沒把廚房炸了，最後還是銀霜救急，使出她的看家絕學，給兩人煮了一鍋陽春面。
……
挑起那幾根清湯寡水的面條，傅芒默了默，“一會兒我用電話訂餐吧。”
年夜飯就吃這個，也太凄慘了點。
“好啊。”銀霜點點頭，然後吸溜了一大口面條。
面條太燙了，銀霜趕緊拿過一邊的玻璃杯，杯子裏倒了滿滿的鮮榨橙汁，喝進去以後，銀霜才感覺好點了。她又喝了幾口，然後拿過一邊的糖果盒，裏面都是傅芒買的高級糖果，她含着一顆，又問傅芒，“你要嗎？”
傅芒看着她這一連串的動作，良久以後，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銀霜奇怪的看她，“你笑什麽？”
傅芒微微搖頭，臉上還帶着未盡的笑意，“就是覺得……這是我第一次過的有年味的年。”
如果不是和自己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大年夜熱鬧成了春晚現場，人們也沒法體會到年的味道。
銀霜看了傅芒好長時間，然後才默默垂下頭，繼續吸溜她的面條。
除夕，也就是舊年的最後一天，在新年之前，人們要把不幹淨的、舊的東西全都掃出去，然後才好騰出空間和心情，迎來新的、更加美好的東西。
九天境沒有過年這一說，對他們來說最大的節日是兩生花開放之日，兩生花每三年開放一回，到了那時候，魔界的魔族、還有九天境的神仙，都會聚到一起縱情玩樂。這是九天境和魔界交好以後才有的習俗，這麽多年慢慢辦下來，已經成了一個很龐大的節日了。
銀霜早就在手機上查完了除夕的意義，她默默想着，好像我自己就是不幹淨的、舊的東西。
叫來的飯菜只能當夜宵，兩個姑娘也不知道過年的時候該做什麽，幹脆就挪到了客廳那裏，坐在一起看春晚。春晚真的很沒勁，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裏點評着，可看對方看得那麽起勁，她們也只好繼續認真的看下去。
有時候，美麗的誤會就是這麽産生的。
又是一段五顏六色的歌舞，銀霜百無聊賴的看着，突然，溫暖的呼吸出現在她頸側，一個溫柔又纏綿的聲音響在耳畔，帶着緊張又雀躍的意味，“金小魚。”
銀霜扭過頭。
傅芒慢慢笑起來，她張開口，“我愛你。”
銀霜看着她，沒有說話，傅芒一開始還在笑，後來她就慌了，她伸手去碰銀霜的眼角，神色有些焦急，“哭什麽？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看你哭我心都要碎了……”
她低聲安慰着銀霜，可銀霜臉上的眼淚越抹越多，最後，銀霜吸了吸鼻子，她抓住傅芒的手，認真的看着她，“我們做吧。”
傅芒的動作僵住，她猛地看向銀霜通紅的眼睛，過了很長時間，她才輕輕點了點頭，用喑啞又輕柔的聲音說道：“好。”
……
祝沛兒說的沒錯，等她回到九天境的時候，她娘絕對會非常生氣，現在細數一邊，她已經有了四條罪狀。
第一，離家出走不告而別；第二，騙取人類女子的感情，渣了人家就跑；第三，跑之前還把自己的元氣分給了對方一半；第四，跑了之後也不想回家，反而企圖繼續逗留在這個世界上。
銀霜想着天帝那風雨欲來的陰沉面孔，默默掀開被子，走下了床。
她決定了，就是今天，今天她就要把劍拿走。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她可能就要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就是不知道，她這段日子表現的算不算好，傅芒是怎麽給她評分的。
銀霜嘆了口氣，走到那幅油畫面前。
她沒有穿鞋，潔白的雙腳就這麽踩在瓷磚上。
她知道，拿下這幅油畫以後，保險櫃前面的監控監測到這不是傅芒，立刻就會發動高壓水槍，等她碰到保險櫃，還會被高壓電電到，而傅芒就在那邊睡着，她肯定會被驚醒。
這樣也好，讓傅芒看清楚，她就是個騙子，企圖來偷東西的騙子。
保安全部放假，今天房子裏只有她和傅芒兩個人，沒人來幹擾，傅芒又不會跟她打起來，所以，今天真是最好的時機了。
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銀霜一鼓作氣，猛的掀開油畫，她已經做好了被水槍攻擊的準備，但什麽都沒發生。
銀霜愣了愣，嗯？水槍壞了？？
緊接着，保險櫃上發出一聲很微弱的“滴——”，銀霜吓一跳，她以為這是水槍的信號，其實不是。
“咔噠”一聲，保險櫃監測到錄入的人臉，櫃門已經自動打開了。
銀霜呆滞的看着保險櫃上出現的一條門縫，一秒之後，她承受不住的蹲了下去，拼命抹掉自己眼睛裏滲出的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