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時之間，秦珂三人都沒有說話, 氣氛從沉默變得尴尬, 還有點說不出來的微妙。傅芒神色平靜又淡然, 銀霜則一直垂着頭, 連眼睛都不敢擡, 秦珂恨鐵不成鋼的扶額，就銀霜這副心虛的樣子, 哪怕她用的是和金小魚完全不一樣的臉，也會讓人起疑心的好吧？
三個人心思各異, 正在此時, 賀與璇從廚房走出來，她看了看三個cos雕塑的人, 不禁笑了一聲，“幹什麽呢，飯好了, 過來吃飯吧。”
這一聲呼喚拯救了日益尴尬的氣氛，還拯救了不知道該說什麽的秦珂和銀霜, 這兩人擡腿就往餐廳走, 傅芒也站了起來，她開口說道：“我不在這裏吃飯。”
銀霜倏地看過去, 不吃飯？為什麽不吃飯，沒胃口嗎，還是太忙了，她又不是市長, 也不是名人，忙什麽呢？有什麽可忙的？再說了，不管多忙，那也要吃飯啊！
……
像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傅芒微微偏過頭，看了銀霜一眼，後者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僵硬了一瞬，見狀，傅芒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
賀與璇也問道：“不吃飯，那你過來幹什麽？”
傅芒淡淡的說道，“外面新來了一個器材，人手不夠，我來找人跟我一起搬。”
賀與璇還沒出聲，秦珂先皺了皺眉，“什麽器材，需要你親自動手？”
“我新定制的一個定位尋蹤系統。”
秦珂和賀與璇對視一眼，就明白了這個東西是用來幹什麽的。賀與璇想了想，既然傅芒能來找她們兩個搬東西，就說明那玩意兒應該不太重，那就自己去好了。想着，賀與璇剛要答應，就見傅芒把視線轉移到了秦珂的鄰居妹妹身上。
不對，應該這樣說，好像自從這位鄰居妹妹出現，傅芒的眼睛就沒怎麽從她身上移開過。
“這位小妹妹跟我去就行。”
銀霜因為身量不高，所以捏的臉都是比較年輕的臉，三年前傅芒二十四歲，她捏了一張二十歲的臉，今年傅芒二十七歲，她還是捏了一張二十歲的臉，傅芒叫她一聲小妹妹，也不為過。
銀霜張了張口，還沒發出音節，倏地，她又扭過頭去看秦珂，像是跟她求助一般。
傅芒的眼神瞬間就沉了兩分，雖然語調和音量都沒什麽變化，但在場人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錯覺，“怎麽，你不願意去？”
秦珂趕緊笑着打圓場，“不是，我這妹妹剛來沒多久，她有點累了，你也知道，現在外面不太平，她又趕了很長時間的路。”
傅芒盯着銀霜的眼睛，“是嗎？”
銀霜眨眨眼，連忙搗蒜一般的點頭，“是啊，我們村離這可遠了，我、我用了好長時間才到這裏的……”
明明後半句才是重點，傅芒卻只關注了前半句，“你們村？”
也是，穿着這身打扮，來自農村确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傅芒又不着頭腦的問了一句，“你平時在村子裏幹什麽？”
銀霜愣了愣，不明白她為什麽問這個，不過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就是種種地、幫人家幹幹農活啥的。”
傅芒靜靜的點了點頭，“那你的力氣肯定很大，走吧，都能種莊稼了，搬點器材就更不算什麽了。”
銀霜：“……”
傅芒轉身就要走，秦珂着急的看着她的背影，她搜腸刮肚半天，又說了一句試圖進行補救，“那個……不是還沒吃晚飯嗎，吃完晚飯再去吧，到時候我們倆陪你去！”
傅芒從進來開始，就沒怎麽看過秦珂，直到現在，她才好好的看了她一眼，兩人對視，那種如墜冰窟的感覺又來了，秦珂也不明白怎麽回事，明明自己才是煞氣沖天的羅剎女，怎麽總是被一個小小人類吓到啊！
不就是禍國妖妃嗎？又不是妲己，再說了，哪怕真的是妲己來了，她也不帶怕的！
……
秦珂默默閉上嘴，傅芒這才收回了銳利又冰冷的視線，她慢慢平移目光，帶着寒意的視線落在銀霜身上，把她看得一愣，陌生感從心中溢出來，銀霜突然有些不敢認，她不禁皺眉，有些抵觸傅芒現在的樣子。
傅芒看清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心底傳來微微的刺痛，她抿了抿唇，再度轉過身去，不真切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走出了客廳。
“搬完再吃。”
銀霜看看秦珂，秦珂對她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去吧，這幾天就是最後的相處了，臨走前看看傅芒的變化，說不定還能讓銀霜把最後一點念想也忘了。
傅芒定的設備就是一個大型的電腦，裏面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配件，全都裝在一個紙箱子裏，這個紙箱差不多是一個冰箱那麽大，傅芒本來還想搭把手，在看到銀霜輕輕松松就把紙箱搬起來以後，她默默放下了胳膊。
力氣倒是一點都沒變小。
把東西搬走，銀霜跟着傅芒的指揮，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她家，站在客廳裏，傅芒看了一會兒，最後指向一個角落，“放那吧。”
那裏沒什麽東西，也不遮擋視線，就暫時放那裏好了，畢竟這東西太大，不好塞進倉庫。
銀霜先把紙箱放到地上，然後探頭探腦的往傅芒指的角落看了一眼，她奇怪道：“就放那，到時候怎麽安裝？”
“這你就不用管了，先放那就行。”
當初花大價錢買這個東西回來，是為了找人，現在人自己跑回來了，她還找什麽。
傅芒的身子對着角落的方向，可她的餘光和耳朵一直都在追随着銀霜的動靜，看着銀霜一點一點挪到角落裏，把紙箱放好以後，她直起腰，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站在銀霜背後，傅芒看着這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一瞬間，眼眸裏略過許多陰沉的情緒。
臉變了，聲音也變了，但是身高、身材，還有苦惱的神情、被抓包時的小動作、以及一心虛就低頭的習慣，一個都沒變。
在她剛出現在秦珂家門口的時候，傅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覺得時間好像都停止了，如果不是邵陽突然出聲，喚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可能會在那發呆到地老天荒。
她回來了。
她居然還敢回來。
她居然還敢大搖大擺的回來。
每個孩子都聽過瓶中的魔鬼這個童話故事。有人撿到一個瓶子，裏面封印了一只魔鬼，人把魔鬼放出來。魔鬼對他說，自己在瓶中過了三百年，第一個百年的時候，魔鬼想，如果有人救它出來，它要給對方無盡的財寶，第二個百年的時候，魔鬼想，如果有人救它出來，它願意給對方世界上最高的榮耀和權柄，等到了第三個百年，魔鬼想，如果有人救它出來，它就把那個人吃掉。
傅芒的心态，就和那只魔鬼一樣。她現在想的就是，該怎麽把眼前人一點點吃掉，讓她沒有腿、沒有手，沒有心，連想要再一次逃跑的想法都不能生出來。
銀霜轉過身，乖巧的看着傅芒，在她轉身之前，傅芒就已經把所有思緒都收了回去，此時看上去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古井無波。
“好啦，那我就先回去了哦。”
見她要走，傅芒立刻向左跨出一步，攔住了銀霜的去路，“去哪？”
銀霜輕輕眨眼，“回去吃飯啊。”
是去吃飯，不是要走。
傅芒微微斂眸，壓制住了肆虐的心神，她擡起頭，露出了一個有些生疏的微笑，“在這兒吃吧，等你回去，那邊的飯菜也涼了。等一會兒，我來做。”
銀霜一愣，“你會做飯？”你不是廚房殺手嗎？
這話暴露出來的信息有點多，傅芒聽了，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銀霜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她連忙幹笑兩聲，“呵呵，我的意思是說，你看着不像是會做飯的人，不是說你沒有天賦啊，就是……就是，你看着像是讓別人來做飯，自己等着吃飯的那種人。”
這不是吃軟飯的解釋嗎……
銀霜默了默，傅芒微微一笑，太久沒笑過，面部神經都不适應了，她沒有接話，銀霜也就沒有再說什麽，她站在原地踯躅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走到傅芒面前，看着她熟練地切蔥花，熬豬油，最後，下面。
陽春面啊。
那天晚上，銀霜第一次下廚給傅芒做飯，做的就是這個。
直到面條端上桌，銀霜都是一副情緒不高的樣子，傅芒看着她吃了兩口面條，見她還是心不在焉的，只好自己打開了話匣子。
“你真的一直都在種地？”
銀霜微微擡起眼睛，她還叼着面條，把面條都吸溜進去，她一邊慢慢的咀嚼，一邊點了點頭。
傅芒又皺了皺眉頭，“為什麽要種地？”
銀霜把面條都咽下去，然後才慢吞吞地回答：“因為我什麽都不會啊。”
誰說你什麽都不會，你不是還會當保镖嗎？有那麽好的功夫，為什麽不用。
……
是為了躲着她嗎？
所以才會特地跑到那山溝溝裏面去，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
三年了，傅芒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才會讓金小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選擇不吭一聲的離開，就跟人間蒸發一樣，再也不見蹤影。
如果是不喜歡她了，那直說啊，何必用這麽絕情的方式離開。
傅芒垂着頭，面條上熱氣氤氲，在即将觸碰到她的臉頰的時候，熱氣就慢慢散了。看着這一幕，銀霜突然有點心酸，這三年裏她經常夢到傅芒，夢見自己仍然在她身邊，如今夢成了現實，銀霜卻沒有夢裏那種開心的感覺，反而鼻子酸酸的。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傅芒又問了她一句：“那好好的，怎麽從村子裏出來了，現在的山村，應該比大城市更加太平吧。”
大城市動不動就有流血事件，賀與璇建立的這個城市也一樣，除了中心城區，到哪裏都不安全，說不定哪天就碰上反社會分子了。
銀霜戳了戳面條，含含糊糊的說道：“哦，這個啊。我是過來辦點事的，因為在這裏我認識的就只有秦珂姐姐一個人，所以我就來投奔她了，不會打擾太長時間，也就一兩天，等事情辦完，我就走了。”
銀霜說着說着，突然覺得空氣有點不大對勁，她後背一涼，下意識的擡起頭，只見傅芒寒涼且冰冷的看着自己，她手裏原本拿着一雙象牙的筷子，現在筷子已經被她捏碎了，剩餘的殘渣還在她手心裏緊攥着，兩人相望一會兒，傅芒慢慢張開手心，把殘渣倒了出來。
全過程，她的動作都跟按了慢兩倍速一樣，讓銀霜可以清晰的看到象牙筷子的慘死之狀。
銀霜：“……”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