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微瀾

林蓁從梵音寺回家之後，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生動了不少，或者說是更有生氣了。雖然林蓁沒說，但是在林老爺看來，定是與玉明昭有關。這下林老爺算是放下心來，這個女婿他便沒看錯過。

那天，林蓁與玉明昭聊了不少，雖然玉明昭不願意提起重生的事，可林蓁卻是放下了心。因為在她看來，玉明昭只能是她的郎君。

林蓁不多大，她的母親林老爺的原配妻子方氏便去了。方氏出生書香門第，家裏也是出過大儒，更是有人在朝為官。方氏嫁給當時在軍中還只是個小官的林老爺，也算是低嫁了。方氏為人容貌秀美，賢淑溫婉，家裏家外都能照顧妥帖。她不僅熟讀詩書，更是于兵法上也有幾分鑽研，林老爺的幾次戰功或多或少也有幾分方氏的功勞。

林蓁的父親對他的原配妻子更是歡喜的不得了，只可惜方氏生完林蓁身子便不好了，後來更是為了林老爺能有個兒子，難産去了。方氏難産，一屍兩命，林老爺痛不欲生。他本不願再娶，可是林蓁是長女，喪婦長女，沒有母親教養于名聲和嫁人上到底不好。所以後來，縱使玉林兩家有婚約在，林老爺還是為了林蓁娶了現在的繼室何氏。

林老爺對林蓁可謂是寵到了骨子裏，除了方氏臨終前說一定要讓林蓁熟讀詩書，學會女工管家之類的，在這些上面林老爺選了良師指導，其他的只要林蓁想要什麽或者想做什麽，林老爺就沒有不同意的。前世，寵女的林老爺唯一一次沒有聽女兒的就是将她嫁給了玉明昭。

林蓁從小嬌生慣養，她爹更是對她言聽計從。她又天生一股神力，縱然只是跟林老爺學了些花拳繡腿，可一般人誰也奈何不了她。林蓁天資聰穎，在她爹看來，跟她娘像了十足。只是，雖然林蓁在外人面前慣會裝個嬌弱的大家小姐，骨子裏卻是大膽妄為，執拗得很。

在林蓁看來，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可以得到。就算後來嫁給了玉明昭，玉明昭也是把她捧在手心裏寵着。雖然林蓁吃軟不吃硬，最是害怕對上玉明昭，可是玉明昭對她比她爹對她更好。林蓁被寵壞了，所以她才會在前世做出謀殺親夫的事來。

林蓁一直知道，這世上只有玉明昭會無條件的寵着她，愛着她，不管她做了什麽。不管什麽時候，只要她回頭，他就在。那日，玉明昭說他恨她的時候，林蓁一點都不信。

玉明昭，只能是她林蓁的郎君。

林蓁看着桌上剛剛從鎮北侯府送來的錦盒，一打開，果然是它。白色絲綢上是一只銀絲纏成的镯子，镯子上有兩顆一大一小潔白圓潤的珍珠。

林蓁将銀絲镯子套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擰着那顆較大的珍珠，珍珠竟然動了。較大的珍珠被林蓁拉拉出來，帶出一根銀光閃閃的銀絲來，這銀絲可以被拉伸出數十米長。林蓁眸光一閃，手腕輕動，一旁的青瓷花瓶便直接給絞斷了，碎了一地。

這時，林蓁再動一動那顆小珍珠，銀絲就這麽被收回了镯子裏，這镯子也變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銀絲镯子。林蓁摸着腕上的镯子，有些得意的笑了：郎君，果然貼心，竟然将這镯子送了來。

這镯子前世玉明昭就送給過林蓁，不過林蓁不當回事随意丢進了妝盒裏，後來也是無意之中才發現這镯子竟然內藏乾坤。而且，這镯子的內側還刻了一個膩膩歪歪的名字，叫纏綿。雖然，林蓁嫌棄這個镯子，可後來竟然再沒有比纏綿更順手的了。

林蓁站在窗前，看着不遠處的天空，晴空萬裏，可林蓁的目光卻沉了下來：郎君，這種時候送來纏綿，怕是這定陽城裏風雨欲來了。潛龍在淵，可終究是龍，不是嗎？這次，我一定會和郎君一起走過這風雨的。

完顏鴻那日被林蓁一拳打得鼻血橫流，一腳踹暈之後還撒了麻沸散。後來，玉明昭的暗衛又把他扒光了丢在了乞丐堆裏。完顏鴻醒來，簡直是怒火中燒：好你個林蓁，沒想到我完顏鴻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只是，完顏鴻卻沒有時間去找林蓁算賬了。因為蕭皇後的人到了定陽城，說是報仇的事可以延遲一時半刻，要完顏鴻先回金國繼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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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國先皇好戰，一心想要吞并宋國，于美色上倒不是多在意。只是一介帝王，後宮總會有些争鬥。于是，在他沒有顧及到的地方，他唯二的兩個皇子先後出了事。完顏鴻是長子，金國先皇在這潛龍關與玉老侯爺開戰前，方才找到他。

只可惜，玉老侯爺拼着兩敗俱傷，也要取了金國先皇的人頭。金國先皇死了，玉老侯爺也傷了，玉明昭這才接過了父親的擔子，成為了新的鎮北侯。

蕭氏本就是金國貴族中最是得權得勢的家族之一，蕭皇後自己也是野心不小。所以，即使先皇駕崩，皇長子完顏鴻被找了回來，蕭皇後還是拖着不讓他登上皇位。他們之間，總有談上些條件，不是嗎？

完顏鴻自小流落他鄉，吃了不少苦，最是能忍。蕭皇後的耐心還是比不過他的。國不可一日無君，她蕭氏拖得起，金國也拖不起。蕭氏的勢力太大，其他的家族又如何能坐以待斃。呵，既然談不攏，那完顏鴻也是時候登基了，不是嗎？

完顏鴻自小長在民間，除了先皇臨終時留下的一些人手和他大皇子的身份以外，他什麽都沒有。蕭氏和其他世家的博弈，完顏鴻似乎成了最大的贏家。可他也是雙方制衡的棋子，沒有人會允許他輕舉妄動，即使他即将成為金國的新皇。

現在，完顏鴻所能做的，只有蟄伏。韬光養晦，靜待時機。其他的帳，總能慢慢算的。

完顏鴻走了，可是定陽城裏金國的人手還在小心查找，因為他們篤定了完顏鹄在這裏。而藏在林府裏做個小花匠，住在林蓁奶娘蘇氏家裏的完顏鹄卻開始有些樂不思蜀了。爾虞我詐的皇宮有什麽好？那些人天天想着要他的命，連吃口飯都要小心，是不是被下了毒。雖然是做個小花匠，比不得皇子來得好，可是完顏鹄卻不想換回去了。

鎮北侯府，松風院。

玉老侯爺一把将手裏的密信拍在了桌上，甩袖走到了一邊，胡子都被氣得一抖一抖的，“趙軒這小子是昏了頭嗎？老夫這裏他也想橫插一杠子，胃口那麽大，也不知吃不吃得下？”

趙軒是宋國皇帝，宋哀帝的名諱。玉老侯爺這會兒也是氣急了，張口就罵。

宋國早已是表面上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看似繁華錦繡的王朝，早在根子上就已經開始腐爛了。玉老侯爺一直守在這潛龍關，死死守着國門，絕不給金國一絲機會，為的就是這個國家，因為他沒得選了。

“父親，莫要動氣。他胃口大，便讓他吃就是了。只是，物極必反，吃撐了，會怎麽樣？那就不是他所能夠決定了。”玉明昭還很是淡定的在一旁烹茶，行雲流水的動作端的是氣質高華，風姿卓越。

玉老侯爺聽了玉明昭的話，倒是沒有那麽激動了。他坐在了玉明昭的對面，取了一杯茶，茶水的熱氣氤氲了開來，讓人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明昭，這麽做，萬一金國那邊再有個什麽動作，那可如何是好啊？”

“父親，您這是關心則亂。您忘了，金國現下是何局面了？”玉明昭品了口茶，平靜的看着玉老侯爺，淡淡的說道。

玉老侯爺拿着茶杯卻半晌沒有說話，平靜的室內，除了冉冉飄浮的檀香味，就是兩人的呼吸聲，再無半點聲響。

玉老侯爺重重的嘆了口氣，他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茶，“明昭啊，為父是老咯！”

玉明昭端起一旁的茶壺，又替玉老侯爺續上了一杯，放下茶壺，他才不緩不慢的開口，“父親沒有老，心卻軟了。您終歸是念在當年的情分上，想給他一個機會。明昭也願意看在父親的面上，給他一個機會。”

玉老侯爺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卻沒有開口。他了解他，若是這個機會沒有被把握住，他一出手，他這個做父親的怕也是攔不住了。

“人活着，就是為了活下去。如果一個人活着，可以帶給更多人活路，那他又怎麽能放棄呢？身死又有何懼，國破家亡，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才是我不願意看的。父親，您一直都是了解的，不是嗎？”玉明昭還是一貫平淡冷靜的樣子，似乎生死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也是，沙場征戰的人，見慣了生命的逝去。他們不在乎生死，可他們也最在意生命。将士在外浴血奮戰為的是什麽？還不是他們的國和家嗎？

“明昭，你長大了，你比為父看得更透徹。都交給你了！”玉老侯爺在玉明昭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然後就踱步離開了，只是那背影透着無奈和悲涼。

作者有話要說：

人總是無奈的，玉明昭除了在林蓁的事情上，其餘的事，他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