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昭陽殿

林蓁因為謊稱自己動了胎氣在家裏休養了幾天,但是,宋哀帝又有了新的旨意下來了。林蓁無奈之下,選擇了再次裝病。只是,這一次傳旨的太監留下了一句話,導致林蓁沒辦法再裝病了。

因為宋哀帝讓太監傳達的是如果林蓁再生病,就讓她進宮來醫治,說是宮裏太醫多名貴藥材也多方便治療。但是,事實上到底有什麽目的呢,也就只有宋哀帝一個人知道了。

皇宮裏,林萱正在寝宮裏為肚子裏的孩子縫制衣裳。雖然她并不覺得自己的手藝比得過宮裏那些技藝精湛的繡娘,但她也想做些什麽。至少,她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她的心裏沒有那麽恨。

對于林萱來說,她之所以會選擇入宮,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何二公子的死。林萱後悔那日把他诓去郊外,間接導致了他的死亡。她夜不能寐,似乎只有離開定陽城她的心才能得到一絲安寧。

還有那份未完的血書,林蓁不得不選擇相信它,進宮似乎也變成了她複仇的一部分。只是,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可事實上并沒能使她如願。

進宮之後的日子,除了苦難就只有皇帝的恩寵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了。林萱漸漸忘記了她進宮是為了什麽,直到林蓁再次出現在了皇宮裏,直到她聽到宮裏的傳言說是林蓁身懷有孕,還不知檢點的勾引陛下。

皇帝總是沒有錯的,林蓁只是個小女子,所以一切都變成了她的罪過,後宮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林萱迫于現實的殘酷,只想抓住手裏僅有的。可林蓁的出現,又重新點燃了她仇恨的火焰。

憑什麽林蓁能夠得到所有人的關懷,憑什麽她想要的都能夠得到,憑什麽她永遠比不過林蓁?林萱的心裏這些話一直在咆哮,只有她拿起針線時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只是,這樣的寧靜,始終沒有辦法長久,有一個人打破了這短暫的安寧。

“愛妃,可真是賢淑啊!縫制衣物這點小事,交給宮女們就是了,免得傷了眼睛。”

林萱正拿着針線縫制着呢,突然宋哀帝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林萱被吓着了,一針紮在了自己的指尖上,嫣紅的血從指間冒了出來。林萱除了疼痛之外,還有一絲不安,似乎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林萱将被刺破的手指含在嘴裏,匆匆放下針線起身迎接宋哀帝去了。

林萱正要行禮,宋哀帝扶住了她,卻很不巧的一把拉住了她受傷的手。宋哀帝輕撚她的手時,揉在了她被刺破的指尖上,林萱很疼卻不敢表露出來。索性宋哀帝很快就放開了手,坐在林萱剛剛坐的那張榻上,拿起林萱縫制了一半的衣物看了看,又扔在了原處。

林萱站在一旁,大着肚子的她自然不能像先前一樣粘上去。她有些不懂宋哀帝今天是怎麽了,宋哀帝從不會多看這些東西一眼。

宋哀帝坐在榻上竟然發起了呆,他方才拉了林萱的手,怎麽都比不上那一次在禦花園裏輕輕一觸的感覺,想來真正的冰肌玉骨也不過如此。

想到了林蓁,宋哀帝似乎才注意到一邊站着的林萱,輕憐蜜意的讓她坐在身邊。他幾句家常的問話之後,看似随意的提起了林蓁。

“愛妃啊,玉侯夫人是你的長姐。聽說,她最近動了胎氣,整日待在家裏休養。人老是待在府裏也不好,玉侯有功于社稷,朕也不能讓功臣寒了心。朕思來想去,不如愛妃請玉侯夫人入宮住些日子,你們姐妹也好一起安胎。不知,愛妃意下如何?”宋哀帝似乎是第一次跟林萱說了這麽多話,還不曾有半點不耐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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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萱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只要欣然應允,必然能得了宋哀帝的歡心,只是這一次林萱鬼使神差的問他:“陛下若是擔心姐姐,不妨派了太醫日日去診脈,多送些名貴藥材去府上也就是了。又何須将姐姐接到宮裏來呢,陛下須知,人言可畏啊!”

宋哀帝不知道素來有解語花之稱的林萱會說出這樣的話,許是被人當面戳穿了心思,他的臉色并不好看,但他也強忍着并沒有沖林蓁發火。只是,宋哀帝的話裏到底是帶了些不滿:“美人何出此言?朕不過一片好心,何人膽敢口出惡言,難不成連你也是這麽想的?”

“朕主意已定,美人不必多言。”

宋哀帝說完就離開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裏面。只留下林萱一個人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傻愣愣的站在那裏,直到服侍她的宮女來叫醒了她。

從前,宋哀帝心情好一些還會叫她幾句萱兒,可今日先是愛妃再是美人,林萱的心有些涼了。

不曾完全得到過,現在就要全部失去了。林萱的悲哀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宋哀帝的聖旨又一次到了玉府,這一次林蓁避無可避,她只能選擇進宮去見林萱。可她第一個見到的是宋哀帝,傳旨的太監将林蓁領到了後妃的宮裏住下了。昭陽殿,前朝貴妃的住所,整個後宮最華美的宮殿,宋哀帝的後妃們還無一人住進過這裏。林蓁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她不想明白。

“臣婦見過陛下。”林蓁還是那副清冷嬌弱的美人模樣,即使頂着個大肚子,也絲毫不減風華。

宋哀帝伸出手相要扶起林蓁,然而看着柔弱又有個笨重的大肚子的林蓁竟然輕巧的躲開了宋哀帝的手。宋哀帝從不曾被任何女人拒絕過,林蓁是第一個,他有些生氣卻冥冥之中決定是理所當然的。林蓁是個單純嬌弱的美人,在宋哀帝看來,皇宮花房裏最難養的最嬌弱的蘭花也不過如此罷了。

宋哀帝第一次像一個女子解釋什麽,他看着若無其事的樣子随口說:“玉夫人先安心在宮裏住下,林美人那裏她有些動了胎氣,現在不方便見你。你且先住幾日再說吧,朕還有事先走了。”

宋哀帝說完還不等林蓁回應就先離開了,林蓁眯着鳳眼看着他離去的身影,無聲的勾起了嘴角,眼神裏藏着莫名的笑意。

當天晚上,宋哀帝莫名其妙的肚子不舒服,問了太醫才知道可能是吃壞了肚子。因為這個原因,宋哀帝連着兩天都沒能上朝,惹得朝臣們議論紛紛。

後宮之中,妃嫔們因為林蓁的到來,彼此間相處起來意外的和諧,再沒有平常見面時的劍拔弩張的氣氛了。

林萱并不知道林蓁已經住到了宮裏,那日宋哀帝突然離去,宮裏她也沒有聽到別的風聲,她就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只是她心裏總有些惴惴不安的,她也說不上來什麽情況,貼身宮女見她整日裏悶悶不樂的就勸她去禦花園散散心。

宋國皇宮的禦花園一年四季各種鮮花盛開,姹紫嫣紅的,景色美了,看的人心情也就好了。林萱的心情好些了,貼身宮女雲芝見禦花園裏風有些大,便急忙回去給林萱取鬥篷去了。

林萱一手拖着肚子,一邊在禦花園的鵝卵石小道上走着,她走到一處花樹旁時停了下來。風吹過花樹,花葉飒飒作響,不時有粉嫩的花瓣被吹落到地上。

“哎,你聽說了嗎?”這是個小宮女的聲音,她拿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人。

“聽說了什麽。最近宮裏,似乎有哪裏不太對,但是我也說不上來。”這個宮女有些疑惑。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昭陽殿裏最近住進了一個天下無雙的美人,整個宮裏的人沒一個比得上她的。”

“是嗎?那你知道這個人是什麽來歷嗎?陛下可有封份位?最近宮裏可沒有這方面的風聲啊!”

“噓,小點聲兒。聽說啊,這位大美人還是個有身孕的,小心叫人聽了去,我們倆吃不了兜着走。”

“難道是陛下的龍嗣,因此說不得?”

“什麽龍嗣啊,那位據說還是個有夫之婦呢!”

“陛下做出這樣的事,宮裏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呢。”

“不過,有人好像見過昭陽殿的那位,據說長得跟懷孕的林美人有七分相似。”

“跟林美人長得像,會不會就是鎮北侯的夫人吶?”

“噓,快別說了,咱們心裏有數就行。若是讓人告發了去,那可就慘了。”

林萱站在花樹的後面幾乎快要站不穩了,原來陛下從沒有放棄過,林蓁還是被接進了宮,還住在了昭陽殿裏。昭陽殿,林萱曾經想住的那間宮殿,整個宋宮裏最華美的宮殿,呵呵。

雲芝帶着鬥篷回來找林萱的時候,林萱正坐在亭子裏一動不動的,她見她臉色不好,問了卻沒有回應。這天,林萱叫了太醫,她确實動了胎氣,就像宋哀帝撒謊騙林蓁說的那樣。只是,沒有人來看她。林萱想:她要讓林蓁一輩子記住這個教訓。可她滿腦子混亂不堪,她摸着肚子想了很久。

今晚,夜很黑,風很大,窗外的花木似乎有被吹斷的風險。林萱一晚上沒有睡着,早晨一雙帶着血絲的眼裏沒有一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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