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尤霓霓更是沒料到這個突發狀況, 還在和陳淮望揮舞的右手也停下半空中。
縱觀她十六年的規矩人生,被人這樣當街抱住的事, 除了在她小時候發生過, 長大以後好像還是頭一次,因此她的第一反應是遇上瘋子了。
可鼻尖萦繞着的熟悉氣味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而後, 她的腦子裏冒出另外一個可能性。
盡管理智告訴她, 這個可能性成真的概率很小,但尤霓霓還是擡頭确認了一下。
等看清來者的臉後, 她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驚訝過渡到驚喜。最後,她擡手捏了捏那張許久未見的臉, 難以相信道:“你怎麽來了!”
手裏真實的觸感向她證明着, 她沒有做夢。
幾乎不可能的可能性竟然真的發生了, 這讓尤霓霓持續處于興奮狀态,拍着他的手臂,不停地哇哇叫, 一個問題接一個。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路程沒和她客氣,回道:“你是不是一點兒沒長?”
“……”
熱情稍微被打擊到, 但她還是繼續說:“你的臉是不是又瘦了?”
“你的臉好像還是很好捏。”
“…………”
會不會說話!
說起來,路程算是尤霓霓人生中出現的第一個高顏值選手。
雖然有一半的瑞士血統,然而他的臉上找不到太過明顯的混血痕跡, 就是單純的好看,以至于她從小就對着他的這張臉流口水。
長大了好像也沒看煩,就算被他惹生氣,只要看到他那張臉, 就瞬間氣不起來了。
除了一點,無論什麽時候提起,尤霓霓都會生氣。
那就是嬰兒肥。
明明兩個人小時候都是一樣肉肉的圓臉,可他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抽條,如同一棵蓬勃生長的小白楊,嬰兒肥沒了,五官也逐漸立體顯現,慢慢變得輪廓分明。
哪像她,臉頰上的肉一直對她不離不棄,也不知道要為她效勞多久。
被他這麽一潑冷水,尤霓霓頓時清醒,一把推開他,卻又被拉回來。
路程不逗她玩了,重新抱着她,埋在她的肩上,低聲說道:“我好想你啊,你有沒有想我?”
也許是家庭教育的緣故,路程從不吝啬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覺得說這些話有多難為情。
所以,除了長得好看,他也是尤霓霓人生裏遇見的第一個這麽會撒嬌的男生。
對于這樣的他,她只能哄着:“想啊。昨天我和我同學吃飯的時候還提起你了呢,沒想到你今天就出現了。你怎麽突然來了啊?”
“想吃牛魔王了。”
“……”
牛魔王是桐市本地的一家烤肉店,不管是不是節假日都生意火爆,必須提前預約才吃得上。
說完,路程還補充了一句:“順便來看看你。”
尤霓霓微笑着,重新一把推開他,“你最好是順便來看我!”
這次路程沒再把她拉回來,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又捧着她臉左看右看,發現了一個疑點:“你今天怎麽穿得這麽人模人樣,要出門約會?”
……
完了,差點忘記正事了!
一聽這話,尤霓霓這才猛地想起原本的計劃,連忙從路程的身邊探出腦袋,望向馬路對面。
被她遺忘的人沒有離開,仍站在紅綠燈旁,表情不明地看着她所在的位置。
她在心底暗叫了一聲“糟糕”,這下沒時間和路程鬥嘴了,趕緊和他确認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什麽時候走?”
“吃完烤肉啊。”
“……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啊,位置我都訂好了。”
“…………”
尤霓霓給了他肚子一拳,又交代道:“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急忙朝馬路對面跑去。
一來到陳淮望的面前,她便雙手合十,态度誠懇地和他說明情況,祈求原諒。
“對不起啊,我朋友突然從外地跑來找我,而且晚上就走,所以今晚我可能沒法和你們吃飯了。你幫我和哥哥還有叢涵學長他們說一下吧。”
雖然尤霓霓追星追得瘋狂,但當它和現實生活出現沖突的時候,她還是可以理智地做出決定。
比如,就算今晚見不了江舟池,也可以等到開學再見。
可路程不一樣。
他好不容易來一趟桐市,而下一次的見面還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
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選擇後者。
聞言,陳淮望的視線從馬路對面收回,轉而移到她的臉上,只是看着,沒有說話。
見狀,尤霓霓還以為是自己的解釋不夠有力,立馬豎起手指,再三保證道:“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鴿你們!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會來!真的!”
幾秒後,陳淮望“嗯”了聲,沒有多說什麽,就這樣轉身離開。
……
這是……生氣了?
不會吧,難道是她剛才那段解釋沒有一丁點說服力?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尤霓霓望着陳淮望離去的背影,心裏莫名不安。
這時,路程從馬路對面走了過來,跟着她一起看背影,同時問道:“新朋友?怎麽沒聽你提起過?是不是打算背着我亂來?”
“……”
三句話裏,沒一句能聽的。
尤霓霓整理好心情,回頭,溫馨提示道:“你可能不知道,為了你這頓飯,我放棄了和我哥哥同桌共餐的機會,所以你今天最好別惹我生氣,要不然等着我的絕交通知書吧。”
看她表情認真,路程識趣地閉上嘴巴。
“走吧。”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不管她現在再怎麽絞盡腦汁地想,結果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于是尤霓霓決定暫時把爽約的事放一邊,先陪路程來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家烤肉店。
至于其他的,等晚上回去,再好好想想辦法吧。
等所有菜上齊,在鐵網烤架上發出悅耳的滋滋聲時,尤霓霓再次向他确認道:“你大老遠跑來真的只是為了吃頓烤肉?”
她還是有點不相信他剛才說的那個理由,嚴重懷疑他另有目的。
比如,打着來見她的幌子,偷偷帶女朋友出來玩之類的。
路程不知道她的猜想,一聽這話,笑了笑,一雙桃花眼迷人,“怎麽,不是專程為了你來,失望了?好吧,其實我是因為想你想得不得了,所以才來這裏,以解相思之苦。”
“……才怪!”
尤霓霓懶得搭理他的騷話,繼續問正事:“Aimee知道你來這兒嗎?”
“不知道啊,要不然我剛才怎麽可能和你說吃完就走。”
“……”
雖然和他認識了十多年,但尤霓霓是真的沒想到他會為了這麽一頓哪兒都能吃的烤肉,居然不惜離家出走,簡直快被他的誠意感動哭,幹脆給他出了一主意。
她指了指收銀臺旁的胖老板,提議道:“這樣吧,你去求烤肉店老板收你為幹兒子,讓他把獨家秘方傳給你,省得你以後來吃頓飯都和做賊似的。”
“這你就不懂了。”
路程給她夾了一塊烤得正好的牛肉,頭頭是道地說着歪理論:“就是因為有這種做賊的刺激感,這頓飯才會這麽香,讓人一直吃了一次還想吃二次。”
“……”
尤霓霓踢了他一腳,卻被他躲開,又聽他問道:“不過,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剛才在馬路邊和你說話的那人是誰?”
“問那麽多幹什麽,吃你的肉吧,不是專程來這裏吃它的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給他夾了一塊烤得正糊的牛肉。
見她這麽明顯地回避這個問題,路程放下筷子,好像突然沒胃口吃飯了。
他難過道:“以前你什麽都和我說,怎麽現在有小秘密了,是不是交了新朋友,就不要我了?”
“……”
這一次,尤霓霓成功踢到他,警告道:“好好說話,否則這片烤得最好的土豆歸我了。”
嗯,真是一句毫無威脅力的威脅。
路程假裝被她吓到,語氣恢複正常,看她不願意,倒也不勉強她什麽,重新挑了個話題問。
“之前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
自從尤霓霓搬來桐市,路程每天晚上都會和她打一通電話,就算這段時間手機被沒收也保持着這個習慣,因為這種手段對他來說其實沒什麽用。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他願意,就能找到對應的解決辦法。
然而這一點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想到了。
因為尤霓霓回道:“Aimee讓我最近別和你聯系啊,好讓你好好反省反省。”
“……你是我的朋友,還是我媽的朋友?”
“你的啊。”
尤霓霓回答得不假思索,這下路程占了理,正打算好好教育她一番,誰知她又話鋒一轉,“可我也是Aimee的女兒啊,百善孝為先,我當然要聽她的話。”
“……”
這話路程沒法反駁,否則顯得太不孝,只能扯了扯她頭頂的小啾啾出氣。
尤霓霓沒攔着,吃了幾口肉,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好奇道:“對了,你不是說大學之前不談戀愛嗎,怎麽突然春心萌動,捅出早戀的簍子?”
聞言,路程收回手,嘆了口氣,像是被一種甜蜜的煩惱困擾着,看着她的眼睛很真誠,說道:“因為她太漂亮了,實在很難不春心萌動。”
“……俗氣!”
路程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坦然收下這句評價,順便反問:“難道你不看臉?”
“……我也俗氣!”
這個問題真是直擊尤霓霓的靈魂深處,卻沒什麽好否認的。
她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就是顏控的事實,接着問了一個更俗氣的問題:“有照片嗎?我看看。”
路程并不介意和她分享,爽快地拿出手機,屏幕朝向她。
尤霓霓趕緊放下筷子,湊過去,可一看,哪有什麽照片,沒有亮起的屏幕上只映出她的臉。
她無語道:“你鎖都不解給我看什麽?看你屏幕有多幹淨?”
“哦。”
像是被點醒般,路程拿回手機,低頭翻了翻相冊,很遺憾地通知她:“沒了,都删了。”
“……你删了幹什麽!”
“怕半夜翻相冊不小心看見,忍不住做一些不健康的事。”
“…………”
真是奇了怪了。
春天不是明明還有好幾個月才到嗎,怎麽一個二個都開始發春了?
面對他如此坦蕩的理由,尤霓霓還能說什麽,只能體貼道:“那待會兒的韭菜還有生蚝交給我吧,你別吃了,一根一顆都別吃,免得晚上欲火焚身,更睡不着覺。”
路程笑了笑,沒再說話。
說是陪他來吃,結果最後尤霓霓吃得最多。
她由衷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要不然褲子扣子肯定已經解開好幾顆了。
從烤肉店走出去的時候,正好七點,天剛擦黑。
把她送回去後,路程沒有久留,連她家都沒去,真的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吃完這頓就回去。
當然了,既然他是偷偷來桐市,那麽尤霓霓就有義務替他保密,連程慈都不打算告訴,要不然下一秒肯定得傳到Aimee的耳朵裏。
于是,回家後,她一概不回答程慈提出的關于和江舟池吃飯的問題,美其名曰:“這是少女的秘密,我要一個人珍藏。”
程慈倒也不強求,只悠悠道:“行吧,以後追星經費別找我要了。”
“……媽媽你想聽什麽?我都告訴你!不過先等我洗完澡好不好,出了一身的汗,好難受。”
在金錢面前,尤霓霓毫不猶豫地低下高貴的頭顱,但是出賣路程還是不可能的。
洗澡只是她的一個借口,主要目的是為了利用這個時間,好好想一想應該怎麽才能憑空編造出一個和江舟池吃飯的故事。
幸好這點要求程慈還是沒意見的,點頭同意了。
一得到許可,尤霓霓便拿上換洗衣物,沖進浴室,洗完澡吹幹頭也沒急着出去,而是打開手機,在“微信”和“通話記錄”兩個程序間來回切換。
今天下午的事就像根刺,一直哽在她的心頭,讓她過意不去,所以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她特意給陳淮望發了好幾條微信,還打了好幾個電話。
可是都這會兒了,他也沒有回一條微信,一通電話。
該不會真生她的氣了吧?
尤霓霓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想打電話問問叢涵,手機卻突然響起。
她下意識以為是陳淮望打來的,激動得差點把手機扔了,結果等看清來電顯示,頓時冷靜下來。
又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接通後,聲音也是陌生的,說道:“你好,申通,請問是江舟池的圈外女友嗎?你有個快遞到了,是給你放在門衛室,還是你這會兒出來拿?”
尤霓霓正沉浸在失望裏,沒怎麽聽,直到快遞小哥又說了一遍,她才回過神,看了眼時間。
見還不到八點,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正好可以再多争取一點時間。
挂斷電話後,尤霓霓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又和程慈說了一聲,出門拿快遞了。
誰知道這一趟還真的來對了。
當她取完快遞,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忽得遠遠地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坐在昨天那家藥店外面的長椅上。
只見他的面前還站着一個小男孩,正在抽陀螺玩,可惜過程不太順利。
因為每當他把陀螺放在地上,那個比他大十幾歲的大哥哥便仗着腿長,往前一伸,輕輕松松踢倒他的陀螺。
……
就這樣反反複複幾次過後,小男孩的世界坍塌了,撿起陀螺,哭着回家找媽媽告狀去了。
然而罪魁禍首毫無悔意。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又換了一個方向,重新面向另外一群正在玩竹蜻蜓的孩子,似乎準備把魔爪伸向他們。
……
尤霓霓驚呆了。
在她的印象裏,陳淮望絕對不可能做出這麽幼稚的行為。
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稍微走近了一些,試探性地叫了聲:“陳淮望?”
有些輕的聲音幾乎被嘈雜的喧嚣淹沒,但是該聽見的人還是聽見了。
于是随着話音落下,幼稚鬼的動作一頓,而後轉過腦袋,仰頭看她。
本就明顯的下颚線條因為這個動作更加清晰,流暢利落得沒有一絲贅餘,只在喉結處稍作停頓,莫名流露出幾分性感,模糊了少年和青年的界限。
确實是陳淮望。
尤霓霓心頭的疑慮消除,放心地走到他的跟前,又發現他的眼睛有點不一樣。
比以往亮一些,就像是剛被雨水沖刷過一般。
這些反常的表現通通指向一種可能性。
她皺了皺眉,低頭湊到他的肩頭,輕輕嗅了嗅,果然隐約聞到一點酒氣,不刺鼻,反而和他身上的清冽氣息完美融合。
盡管如此,也改變不了他喝醉的事實。
見他不像是能自己回家的樣子,尤霓霓打消和他說正事的念頭,先給叢涵打電話,想讓他來幫幫忙,結果一直沒人接。
只剩下李寂了,可她沒手機號,只好問道:“你的手機呢?”
也許是酒精作用,陳淮望的反應慢了幾拍,想了想才回道:“褲兜裏。”
“借我用一下吧。”
“自己拿。”
“…………”
怎麽還和她唱上了反調?
尤霓霓知道,和喝醉酒的人是沒有辦法正常溝通的,因此不跟他争論這些無意義的問題,妥協道:“那你站起來。”
這一次陳淮望倒是聽話,乖乖站起來,還自覺地擡起手,方便她找。
于是尤霓霓兩只手分別揣進他的褲兜裏,左右開弓,同時開找。
陳淮望沒有提醒她,這個姿勢很容易讓人誤會,只是低頭,安靜地看她,卻發現她已經換下那條裙子,腦袋上那兩個可愛的小東西也沒了。
心裏有些不甘,但又很快被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撫平。
就像野生莓果的美麗氣味,清新幹淨,讓人心情舒緩。
也讓人想要獨自占有。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陳淮望想也沒想,直接落實,一只手環住姑娘瘦小的肩膀,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後腦勺,毫無預兆地把按向自己的懷裏。
仿佛要将她永遠藏起來似的,緊緊抱住。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望望強抱(?)成功!
望望:好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婆只看了幾分鐘就沒了
看在望望這章這麽可愛的份上,我就在小劇場裏彌補他的這個遺憾吧!(說好要炒冷飯,結果又莫名其妙憋出來一個新的小劇場?
這天,尤霓霓在家裏收拾衣服,一不小心翻出來一條“歷史悠久”的裙子,一時心血來潮,跑去換上,想要追憶往昔峥嵘歲月。
誰知道出來的時候,陳淮望正好回來,看見她身上的裙子後,腳步一頓。
尤霓霓知道這個反應代表他喜歡,于是炫耀道:“看得出來這是十年前的裙子嗎?讀書那會兒我超喜歡這條,只有重要場合才穿它,所以到現在都沒舍得扔。”
這些年來,不管是身高還是外貌,她都幾乎和學生時期一樣,所以穿上以後,完全就是當年的模樣。
只是她似乎忘了那時候的事,陳淮望卻還記得,因為他當時想了無數種應該如何撕掉它的方式。
不過看在她這麽喜歡的份上,今天就不撕了。
走過去後,陳淮望從後面抱住她,換了一種方式,問道:“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為什麽要脫?穿着不好看嗎?”
陳淮望挑眉,尊重她的選擇。
最後,尤霓霓穿着皺巴巴濕噠噠的裙子,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