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肩吾

毛毛感覺自己整個身體被包裹在一片柔軟裏，四周好像什麽都沒有，無邊無際，又好像有什麽緊緊束縛着他，連伸一伸手都辦不到，這感覺很奇妙矛盾，僅僅一瞬就又消失，然後是身體知覺的逐漸恢複，他終于開始感受到自半空摔下後的疼痛了。

那感覺，好像身體裏的骨頭都裂開，從內而外刺着肉，微微一動就萬針齊刺，對向來怕疼的毛毛來說，實在猶如酷刑，還沒睜眼，眼角就挂上了淚珠。

“別動，你身上有傷，先好好養傷。”鄒玉溫柔的聲音響起，接着毛毛感受到有一只大手在他頭上輕輕撫摸，撫平了他身體的疼痛，帶來陣陣溫暖的感覺。

他舒服地嘤咛一聲，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身上的疼痛已經消除得差不多，他翹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眼前是潔白的軟床和帷簾，他動了動身體站起來。

發現自己還是獸形狀态，他有些奇怪，閉上眼心念微動，想變換回人形，可再睜開眼時，卻發現毫無變化，低頭一看自己的爪子還踩在床上。毛毛一瞬慌張，張口想說話，卻只發出一聲清脆的：“喵~”

“喲，醒了啊？”床邊的帷簾被掀開，錢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毛毛，打量了一圈後伸手一把抓住毛毛的脖子，把貓形的毛毛給拎了起來仔細看了看：“還真是只貓妖。”

“喵喵喵~~~！”突然懸空讓毛毛身上的毛又炸開，他胡亂扒拉着四肢開始掙紮叫喚。

錢來一只手拎着貓一只手堵着耳朵，嫌棄的吼：“別叫了，吵死了！”

“錢來，你又欺負小朋友。”鄒玉的聲音出現的及時，他很快走進來，從錢來手下救出了毛毛，将毛毛托在懷裏，順了順毛，柔聲說：“別害怕，錢來是擔心你，來看看你傷勢的，你的傷還要多虧他才能好的這麽快。”

懷抱的溫暖讓毛毛放下了戒備，溫順的讓鄒玉抱着。

“誰擔心他了！一來就帶來大麻煩，真是只災貓。”錢來鼓嘴別扭地哼道，又用指頭戳了一下毛毛的頭，吐槽道：“你還不變回來，想在鄒玉身上賴到什麽時候！快點起來登記名冊！登記完趕緊離開！”

“喵喵！！喵喵喵！！！”被說到重點，毛毛立刻緊張起來，扒着鄒玉的衣襟爬起來，很是激動的亂叫了好幾聲。

鄒玉和錢來對視一眼，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妙，鄒玉彎腰将毛毛放回床上，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溫聲問：“你是不能化形了嗎？”

“喵喵！”毛毛拼命點着自己的小腦袋，着急地在床上原地繞着自己的尾巴轉了兩圈，接着瞪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看着兩人，眼睛裏還蓄了不少晶瑩水珠，眼看一眨眼就要掉下來了。

錢來蹲下來，湊着臉到毛毛面前，也瞪起自己的杏眼，不信的唬毛毛：“你別是裝的，想賴在我們這裏騙吃騙喝吧？！”

Advertisement

毛毛對他龇牙，憤憤地喵了一聲，他才不會拿化形的事來騙人呢。

鄒玉把錢來拽起來，輕聲斥道：“別吓唬他，你看着他，我去喊姜雲大人過來看看。”

說完鄒玉先轉身離開，錢來則哼了聲，蹲坐在床邊，噘着嘴看着床上的毛毛。

毛毛被他看得退後了兩步，尾巴微微豎起，怕對方又來拎他脖子，十分戒備地盯着。

片刻後，鄒玉重新回來，身後跟着一名高個青年，身材健碩，穿着黝色衣衫，頭發是灰白色，簡單利落地在頭上束起，劍眉斜飛，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下颌略方使人有一種淩厲感，看上去就非常威猛英武。

他一走近，毛毛就感到一股壓人的氣場，天生對危險的敏感，讓他瞪着圓眼又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副見情況不對就準備逃跑的樣子。

“別躲了，過來。”坐在床邊的錢來翻了個白眼，手一撈，把毛毛從床裏給撈了過來。

“喵！”毛毛一聲輕叫，又要掙紮，被錢來屈着手指在額頭上敲了一下：“別亂動！”瞬間委屈地耷着耳朵，嗚了一聲。

鄒玉見狀無奈地再次從錢來手中接過毛毛，對錢來訓道：“別鬧了。”然後抱着毛毛走到姜雲身邊，說：“這孩子醒來後似乎不能化形了，我和錢來之前看過，他的傷應該都好了，卻是不知為何無法化形，你看看。”

毛毛一聽青年是要來給自己看化形問題的姜雲，也不再亂動了，可憐巴巴地擡頭看着對方，就見姜雲伸出手指直指他而來，那指頭碰到他的額頭便停了下來，接着他感到一絲靈氣拂過他全身，再看對方已經收回了手。

姜雲收回手，皺了皺眉說道：“他體內有一股無法窺探之力，我也探不出底細，但我估計應該就是姬傲之前說的那個混元珠。這珠子來歷不明，姬傲似是靠他功力大增，但又不能相容，所以之前打鬥時珠子脫離本體，只是不知為何進了這小妖體中，他修為低下，怕是因此被限制了化形。”

姜雲的聲音與他的人形和獸形都非常格格不入，像是個朝氣的少年，光聽聲音感覺比化形後的毛毛年紀還要小，難怪之前獸形與梼杌對戰時要壓着嗓子喊話。不過屋裏其他兩人像是習慣了，并沒有表現出異樣，毛毛自然也不敢有什麽表現。

那邊鄒玉聽完他的話，蹙起眉頭，擔心的說：“這可如何是好，這孩子只是來做登記，沒想到卻被牽入我們和姬傲之間了。”

姜雲想了想，說：“他既然吞了姬傲的珠子，姬傲肯定不會放過他，這次雖然被我逼退，卻肯定會想辦法再來尋他，我這次也受了些傷，到時候不一定護得住他，眼下只有将他先交給肩吾了。至于那珠子，或許只有詢問白澤才知道。”

鄒玉嘆了一口氣：“只能如此，那明日我先帶他去找肩吾大人，将事情與大人細說。”說着摸了摸毛毛的毛。

錢來一聽鄒玉要把毛毛送到陸肩吾身邊，頓時反對地叫出聲：“什麽！這小不點還要讓肩吾大人親自帶着？憑什麽！他果然是裝的吧！說不定他和那梼杌是一夥的，故意來接近我們的！”

鄒玉皺眉沉聲說道：“錢來，這孩子為什麽會受傷你難道忘了？”

“我……”錢來氣的直跺腳，卻又不得不承認是因為他不小心把毛毛推了出去才害得他被梼杌捉住，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姜雲哈哈一笑，走到錢來身邊大手一拍，摟着錢來肩膀，笑道：“我看小錢來是吃醋了，他想跟着肩吾許久了都沒被同意，哈哈，放心放心，我們小錢來還是咱們鎮妖司最受歡迎的妖，來來來，快給哥哥我弄點好吃的，我這剛回來就打了一架，到現在還沒吃東西，饞死我了！”

說着姜雲一轉身，就把還憋着氣的錢來給拐了出去。

鄒玉看着兩人，搖頭一笑，随後低頭對毛毛說：“好了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幫你恢複的，你再休息一下，明天我就帶你去找肩吾大人。”

毛毛擡頭望着鄒玉，從剛剛的話裏也差不多聽懂了意思，這鎮妖司的幾只大妖和來鬧事的大妖是敵對關系，而自己不小心吞了的那個珠子，可能會讓對方尋仇，為了保護他，他們要将他送到一個更厲害的大妖身邊。

不管過程如何，毛毛還是感受到了這幾只大妖的善意，尤其是這個叫鄒玉的大妖，總是特別溫柔耐心，于是他聽話的點了點頭，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鄒玉的手，喵了一聲表示謝意。

第二日，鄒玉帶着還是獸形的毛毛離開了鎮妖司，他化出原型，将毛毛藏在自己背上的毛中，馱着毛毛直接從巷子上空的林葉中飛出。

“喵喵？”毛毛趴在鄒玉身上，看着他從城鎮中直接飛走，好奇的發出了一聲叫聲。

鄒玉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一邊馳行一邊笑着回道：“你是想問我們這麽飛走，不擔心被人類看到嗎？”

毛毛點了點頭，後意識到鄒玉可能看不到，又喵了一聲。

鄒玉細細解釋：“因為鳳栖巷這裏有結界，進入這一段結界範圍裏，就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異體，人類是不會看到的，等出了這段空間，我們已經在高空，人類也就看不到了，所以前幾日姬傲出現才會沒有引起注意。”

“喵~”毛毛喵了一聲表示明白，随後目光又被雲霧之下的大地吸引住。

毛毛的本體是靈貓，雖然擅長攀援，但是并沒有學會飛行，因此從來沒體驗過這種在天上飛馳的感覺，如今趴在鄒玉身上，看着雲霧在身邊掠過，地上景色在眨眼間的不斷變換，都讓他非常驚奇。

鄒玉對毛毛這只小貓妖印象也非常好，見他這樣笑了一下，提醒道：“你抓緊了，別掉下去，我們得趕時間。”

毛毛聽話的扒緊鄒玉的脖子，随後鄒玉的速度變得更快，毛毛也再看不清地上的景色了。

半日後，鄒玉速度終于慢了下來，開始帶着毛毛往雲層下飛去，在臨近地面時他退去了獸形，把毛毛抱在了懷裏，落在了一片竹林內：“前面就是宋城，日前宋城有妖邪作祟，肩吾大人收到消息來查看，應該還未離開，我帶你去尋。”

一想到要見一個更厲害的大妖，毛毛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小爪子緊緊地扒着鄒玉的手臂，腦袋卻往外夠着張望。

鄒玉揉了揉毛毛的腦袋，笑着說：“別怕，肩吾大人是這世上最好的神。”說着抱着他往城裏走。

只是兩人還未走出竹林，一道紅色光團自城裏飛出，轉眼向着竹林竄來。那光團中溢出的濃烈妖氣讓鄒玉皺眉，怕毛毛受到影響，他将毛毛抱緊了些并施法隔絕了妖氣。不過毛毛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他好奇地探頭，接着就看到從遠處緩緩走來的一個人影。

那人走得不急不慢，步伐穩健，似乎對前方飛竄的光團并不在意，但他卻始終跟在那光團之後，保持着不遠的距離，不論光團飛得多快，他都能跟得上。

光團飛入竹林看到了鄒玉和毛毛，直直奔着兩人而來，不過尚未靠近，其後跟着的人已經一擡手将它制住在原地，待那人走近，只淡淡看了一旁的鄒玉和毛毛一眼，之後手一揮将光團拽到了眼前，語氣淡然的說：“吸食人精修煉，殺害同類奪功，拒不悔改，惡性難除，以違天道，吾斬汝于此，留汝一絲心魂，望汝轉世後前塵歸土，重修本心。”

說完，他手掌輕輕一握，剛剛還在掙紮的紅色光團頓時急劇縮小，随着光團裏傳來的一聲凄厲尖叫，紅色盡退，光團也消失，只留下點點光斑，風一吹便消散在竹林。

舉手間就輕易滅了一個妖氣濃烈的大妖，這人着實厲害非凡，但此刻毛毛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些激動地向外攀爬，想從鄒玉身上跳下去，然後跑去那個人身邊蹭一蹭。

只因為看清了長相後的毛毛發現，這人就是這次他下山的目的，他要尋找的恩人大妖。

鄒玉當然沒有讓他跳下去，而是托着他輕輕順了順毛，溫柔地說：“小東西別亂動，不要在肩吾大人面前失禮。” 說完又對那大妖恭敬地低頭行禮：“肩吾大人。”

“喵~”毛毛也趕緊叫了一聲，扒着鄒玉的手臂看向大妖。

“嗯。”陸肩吾對一人一貓的出現沒有過多的反應，轉身淡淡道：“先回去再說。”

他說完直接向城裏走去，鄒玉就抱着毛毛跟在身後，順從地應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攻終于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