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瑤仙花
四人進入小院,院內的妖氣比在外面感覺更濃,到處籠罩着一層似霧般的紅光,冷意也撲面而來,濃烈的妖氣讓毛毛不由自主的豎起了汗毛,如果他現在是原形的話,大概全身的毛又要炸開了。
魏文成進了院內後倒比在屋頂時要冷靜多了,盡管微顫的雙手還是透露了他的心情,但他還是靠着自己一個人站的筆直。
小院比魏府小了許多,就是個四合院,院子正中間的地全部圍城了一塊花圃,裏面種着許多鮮紅色的花朵,和當日雲蘊戴在頭上的那只一模一樣,只不過這裏的花妖氣比那天那朵濃上許多,尤其是花圃正中間的那一株,那花|徑竟然長到有半人高,花朵也比旁邊的其他花大上許多,明顯與衆不同。
雲蘊進來後,燈籠就放在一旁,她本人則蹲在花圃對着裏面的花不知道在做些什麽,因為背對着幾人,也未在第一時間發現,但在四人進來後,那株迎風而立的花就開始擺動起來,每一瓣花瓣都在抖,雲蘊很快發現異樣,猛地站起來回過身,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四人。
“雲娘……”魏文成再鎮定,開口時聲音仍有些抖,他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仍在做最後的掙紮,“你……這麽晚在這裏做什麽?”
雲蘊來回看了看幾人,一瞬間的驚慌後忽然就明白了,這是個局,她冷靜下來,假裝驚訝地看向幾人,“我睡不着,就來看看花,怎麽了嗎?”
魏文成告訴她,他請來的歸藏會修士們抓到一只妖獸,就是連環失蹤案的兇手,因為涉及妖怪,他需要上報朝廷,所以這幾日就不回家了,雲蘊不知道被抓的是不是犀渠,總歸心裏有些不安,才會夜裏來這看看她的花兒們。
卻沒想到這是對方的計謀,明明她只和這幾人見過一次面,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在心裏思考着。
離洛也不故弄玄虛,直接說道:“不必裝了,還是交代一下失蹤的那幾個人的下落吧。”
雲蘊冷下臉,陰森地看向離洛,“離修士說什麽我不太懂,我只是養些花花草草,與失蹤案有什麽關系,就算淺碧是我侍女,你們也不能冤枉我。”
魏文成一聽也燃起些希望,回頭看向離洛,想幫自己妻子說兩句話,然而離洛卻更快一步冷笑道,“這院子裏都溢滿了妖氣了,還說冤枉你?”
雲蘊顯然是看不到妖氣的,不然她也不會那天将那朵花簪在頭上,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地往花圃中心後退了一步,嘴硬道:“就算這花是妖怪,與我何幹!我只是喜歡養花,并不知道這些!”
陸肩吾此時開口了:“女屍瑤草,瑤姬屍身所化,長于姑瑤山,其葉胥成,其華黃,其實如菟丘,服之媚于人,亦稱瑤仙花。”
“這是瑤草?”離洛聞言略驚訝,盯着那花圃皺了皺眉。
陸肩吾嗯了一聲,又搖了搖頭,走到花圃邊,彎腰摘了一朵花拿在手上看了看,說道:“這花是假的。”
在陸肩吾走近時,雲蘊就不停的往後退,踩倒不少平時她珍惜的小花也沒管,直到背後抵住花圃裏那株最高的花時才停下步子,但在陸肩吾說完後,她又立馬尖聲反駁:“不可能!我的瑤仙花是真的!”
Advertisement
陸肩吾平靜地看向她,說:“真正的瑤仙花天上地下只有一株,是瑤姬屍身所化,後來姑瑤山上的瑤草,都是第一株瑤仙花的種子生發的,而你這些花,雖是瑤草種子種下,卻用的邪法養育,已經成妖入魔。”
說完陸肩吾手輕輕一揮,帶起一陣勁風,花圃裏的花被吹得東倒西歪,風直接掀起了邊上一塊土,漏出土下的狀态。
毛毛探頭看去,發現那土下竟然是森森白骨,頓時眼睛瞪圓了一圈。
站在花圃旁看到一切的魏文成更是臉色慘白,抖着手指着那漏在土地外的白骨,震驚地看向雲蘊,“雲娘,你……你!”
離洛冷靜許多,當即明白了這些白骨便是失蹤的女子的屍身。
毛毛往陸肩吾身邊挪了幾步,指着雲蘊驚叫道:“你用人屍養花!”
眼見證據确鑿無從抵賴,雲蘊也不再遮掩,反而低着頭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雲娘!”魏文成又呼出聲,神情惶然,卻止步在花圃外沒有往前。
“是,那三個人都是我殺的。”雲蘊停下笑聲,再擡起頭來時,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那張美豔的臉此時充滿了猙獰,她狠狠地看着眼前四人,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是我和犀渠交易,它幫我抓人來,我殺了她們,以屍骨鮮血養花,那些人肉則剝落下來送給它吃。”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絲毫怯意,說到最後甚至臉上又揚起了笑容。
陸肩吾依然平靜,離洛皺了眉,毛毛震驚地下意識抓了陸肩吾的手,而魏文成已經跪坐在地幾欲嘔吐了。
雲蘊轉過身,表情十分憐愛地摸了摸身後的那株巨大的花,說道:“瑤仙花是帝女之屍所化,要以屍氣和骨血蘊養……我花了那麽多心力在它上面,看它長得多好啊。”
“你、你為什麽要養這種妖邪玩意啊!?”魏文成急切地叫罵道。
“為什麽?!”雲蘊臉色一變,溫柔憐惜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憤恨,其中還夾着一些委屈,她瞪着魏文成,如泣如訴地控訴道:“我為什麽?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問我問什麽!除了為你,還能為什麽?!”
魏文成露出茫然的表情,他還沒想明白。
幾人中離洛心思轉得最快,他上前兩步,走到魏文成身邊,聲音極冷地說道:“傳說瑤草有奇效,女子服之可脫胎換骨容顏不老,令人難以忘懷。”
魏文成聞言身子一抖,似乎想起了什麽。
雲蘊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帶着一絲回憶和得意,“沒錯,五年前我不過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吃了一株,卻真的讓我越變越美……”說着她看向魏文成,笑得更豔了些,“你不也是這麽覺得的嗎?如果不是我比那個賤人更美了,你又怎麽會回來找我?”
“呵呵,那賤人自己死了丈夫,就要去搶別人的丈夫!我早就恨不得扒她皮,喝她的血了!還好,也不遲……呵呵呵呵……”
“雲娘,我和邱娘早就說清楚了,我和她沒有什麽……”魏文成糾着眉,對雲蘊說道。
然而雲蘊根本不聽他的話,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幾近瘋癫地繼續說道:“還有那個白錦繡,年紀不大居然就知道勾引有婦之夫,既然她不想要臉,那就給我好了,所以我就跟犀渠說,把她抓過來……她的血真是不錯,連我都感覺我最近又美了一些。”
魏文成聽了直搖頭,痛苦地說道:“那白家小姐只有十七歲,與宣兒同齡,她喜歡的是宣兒啊!”
魏文成和雲蘊有一個兒子,叫魏宏宣,今年也是十七歲,在外地學院進學,許久才回青州一趟。白家小姐喜歡的就是魏宏宣,白家是商賈之家,沒有那麽多講究,白小姐又怕自己身世不得魏家喜歡,就總想着提前巴結一下未來公婆,因此在外遇見魏文成時總會主動打打招呼。
只是沒想到這些在雲蘊眼裏,就成了白家小姐勾引魏文成的證據,讓她為此心中發狂。
離洛對這兩人的感情糾葛并沒有任何興趣,他從剛剛就發現,那土下的屍骨可遠不止三具,而且從雲蘊剛剛所言來看,她五年前就服用了瑤草,那這五年間她究竟殺了多少人,又是如何做到瞞天過海的,他直接問向雲蘊。
雲蘊也沒有隐瞞,她一邊輕柔地撫摸着身後那株花的花瓣,一邊細細地回想着說道:“埋了多少人?我也記不清了,大概十幾個吧……一開始我只負責供人給仙師,後來仙師要離開了,只留了這瑤仙花的種子給我,那自然只能我自己動手了。之前我一直是讓淺碧買的難民或奴隸,如此三四年根本沒人發現,若不是淺碧不肯留在我身邊非要回家,我也不會動她的,她知道那麽多,還想離開我,呵呵……”
雲蘊又輕笑幾聲,神态越來越魅惑妖異,“所以我殺了她,那是我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我把她的血倒盡在這花圃裏,我怕腐屍氣味太濃,就把她的肉一點點削下來,準備喂給野狗,把骨頭也埋入這花圃中,沒想到這人肉的香味吸引來了一只妖獸,呵,那只妖獸想吃人肉又不敢自己殺人,怕沾染殺氣,我便和它做了個交易,我讓它幫我把人抓過來,我殺了人,再将人肉贈予它,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我本只是想把那個賤人寡婦和小妖精殺了之後就還是讓它去抓那些不會引人注意的難民,只是沒料到那白家這麽不依不饒!”
說到最後,雲蘊面容猙獰,摸着花的手一個用力,直接扯了一朵鮮紅的花瓣下來。
四人中,陸肩吾和離洛對這番剖白沒有任何波動,毛毛尚不通人情,也未能有多大的感觸,僅是覺得雲蘊看起來有點可怕,只有魏文成已經泣不成聲。
他的內心充滿了悔恨、愧疚和痛苦,他從沒想到自己那溫柔善良的妻子會變成如今這樣,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他自己!
他們少年成親,恩愛半生,五年前他調任青州縣令,帶着妻兒一同上任,卻因為初接手一城政務而忙得焦頭爛額,而妻子信任和期待的眼神也成了他的壓力,他開始與雲娘時時争吵,甚至将憤怒發洩在對方身上,并在外尋求慰藉。
他對邱娘是有好感,邱娘不會給他壓力,總是安慰他,他甚至動過一絲納邱娘入門的心思,可那些在回家看到無助哭泣的雲娘後就全部消失了,終歸他愛的是陪伴了他十五年的妻子。
因此他果斷和邱娘說清,回來向雲娘道歉,重新振作起來面對政務,一切都似乎向好的方向前進,他卻沒注意到,那時候開始雲娘就已經……在養這些邪花……
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無助地看向站在花圃中心的美麗妻子。
然而這時候,陸肩吾突然看向雲蘊說道:“瑤草雖是瑤姬屍身所化,卻并非以女子骨血養之,天生天養即可,歪門邪法,終究反噬彼身,妖花已入魔,你的精魂與它融合,必然入魔,放下吧。”
陸肩吾說完,離洛眉頭一皺,旋即飛身出手,魏文成大叫一聲,花圃中的雲蘊卻不動不避,就在離洛即将靠近雲蘊時,那巨大的妖花的花枝突然伸長,變成藤蔓鞭抽打而來,離洛躲過藤蔓,之後腳下一點,踩在花枝上退了回來。
毛毛這才注意到,側過身的雲蘊漏出的後背已經被那株巨大的妖花花枝刺破,無數枝條藤蔓纏入她的身體,似乎已經與那株花融為一體,他張大了嘴無聲驚嘆。
“放下?我早就放不下了,今天要麽我殺了你們,要麽你們殺了我,只能是這兩個結局!”雲蘊在花枝的支撐下,雙腳懸空,浮了起來,她沒有感情地說道。
離洛嗤了一聲,“一株不足十歲的妖花,誰給你的自信能殺我們?”
“離洛……不,仙師!幾位仙師救救雲娘吧!求求你們!”魏文成突然對着離洛和陸肩吾的方向跪下來,邊哭邊求饒。
陸肩吾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雲蘊屬于人類,就算現在入妖,在這裏也是先歸離洛管,他們不便過多插手人類紛争,毛毛自然安靜地跟在陸肩吾身後。
離洛此時早已沒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面容十分嚴肅,他冷冷看着魏文成,說:“饒過她,那些埋骨花下的無辜人誰來饒過?”
“我……”魏文成語塞,又着急地說:“雲娘也是被這妖邪誘惑了!求求各位仙師,便是毀了這妖花,留雲娘一條生路吧!”
離洛面無表情地看向魏文成,搖了搖頭。
饒過一個人太輕易,可若做錯了事輕易就可以将責任推給其他而不付出代價,那這世間又何來規則呢。
“不用你假惺惺,滾開!”浮在半空的雲蘊看着一直跪地求饒的魏文成,冷笑一聲,伸了下手,一支藤蔓一下從土裏飛出,将魏文成抽離了原地,直直砸在幾丈外的柱子上,随後她面對離洛說道:“不必廢話,來吧!”
離洛回頭看了陸肩吾一眼,陸肩吾随即拎着毛毛退了幾步,随後離洛抽出自己腰間的酒葫蘆,拔開塞子喝了一口,冷聲問道:“你說五年前你第一次吃瑤草,給你瑤草的是什麽人?是在這院裏布下陣法的人嗎?”
雲蘊沒有理他,直接操控者花枝藤蔓飛去,離洛一一躲開,又問了一遍:“教你骨血養法的人是否姓嵇?”
“不必問了,仙師的事我并不知曉,要打就迅速。”
離洛嘆了一口氣,看來在雲蘊身上問不出什麽來,他不再一味躲避,以指為劍斬斷了攻擊而來的藤蔓,又連續跳踩着花枝,進入花圃範圍,然後轉了個圈将酒葫蘆裏的酒傾灑在花圃內,最後又飛身跳出來,對着陸肩吾大喊道:“肩吾大人,借個火!”
一旁的陸肩吾擡起右手食指,指尖忽地冒出一簇紅色火苗,他手一晃,那火苗朝着離洛飛去,然後在毛毛目瞪口呆的表情裏,離洛又喝了一口酒,對着那小小的一簇火苗噴出,随即小火苗随着酒滴被分散成無數火星,落在花圃裏,很快将花圃裏的花朵燒了起來。
雲蘊扭着身子,試圖用枝葉撲面火苗,離洛抱着酒葫蘆站在一旁,冷冷說:“不必白費力氣了,這是地界業火,不燒盡你的罪惡是不會滅的。”
毛毛一聽好奇地探頭看了看,那火光果然與普通的火焰不同,紅如日照,那些血紅色的花在火中憤怒搖曳,讓他莫名想到一個詞,業火紅蓮。
不過他還沒看夠,腦袋就被陸肩吾給按了回去,耳邊也傳來聲音:“別看。”
毛毛聽話地收回頭,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雲蘊凄慘的叫聲,甚至感覺到自己聞到一股焦味,那火裏不僅僅是妖花,還有一個之前活生生的人。
雲蘊的叫聲将剛剛被砸暈的魏文成喊醒了,當他一睜眼看到眼前景象時,整個人愣住,撩起衣袍就要沖上去,卻在花圃前被業火阻了道路,他心痛非常地看着半空中扭曲的人影,喃喃喊着:“雲娘……”
魏文成眼淚直流,想沖進火堆,跟着他的妻子一塊去地獄,這樣他還可以抱一抱他的雲娘,可終還是被離洛攔住了,“業火淨惡,她在這裏多受一分,将來去了地界便可少受一分,都是逃不掉的。”
火焰越來越小,花圃裏小一些的花朵已經全部燒盡,那株最大的妖花也燒斷了枝葉,雲蘊從半空落下,跪在地上。
業火不是普通火焰,她的身體還是完整的,沒有被燒毀,卻看上去有些透明脆弱,但此刻,她的臉色卻恢複了最初的和善,沒有了那猙獰狠毒的表情。
她看向跪在花圃外的魏文成,眼睛裏也流下了淚水,被嫉恨填滿的雙眼終于被淚水洗清,剩下的只有後悔、悲傷和濃烈的愛意,她伸出手,對着魏文成的方向,輕啓唇:“魏……郎……”
然而話未說完,她的身體已在火中崩碎,化為點點灰燼,落在土上,業火也逐漸收窄,慢慢地燃盡。
作者有話要說:
女屍瑤草(其實應該是艹字的瑤,但是晉江顯示不出這個字,所以我把文裏瑤草的瑤全換成了瑤姬的瑤)
《山海經·中山經》:又東二百裏,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屍,化為瑤草,其葉胥成,其華黃,其實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另外,雖然毛毛現在還只是個背景板,啥也不會,刷boss什麽的還得靠別人,但是後面很快肩吾大人就要帶着他開始升級了!外挂已經準備好了!
感覺自己好冷呀,是不是沒人看了,都沒有什麽人說話(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