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餘安安愣愣地, 許久才發現吳媽一直陪着她, 沒有離開。

“吳媽, 您走吧,我沒事。”她又道,“一會兒天黑了, 就看不見路了。”

“小姐,”吳媽終是不得不說道, “您想陪着夫人, 有時間再過來就是了。現在, 您得回去收拾東西了。”

“呃?”她愣愣的,當真像癡傻了一樣。

“春苑的房子現在歸夫人的女兒姜蘭蘭所有, 您的東西,如果不回去拿,可能就被別人占了。”

哦!餘安安腦子略微轉了轉,終于想起奶奶說過的, 她将所有東西都留給女兒了。

她無謂道:“沒事,占就占了吧,本來這十幾年,也是我占了她的。”她三四歲的時候被奶奶領養, 孤兒院的記憶已經模糊。只是知道自己是被領養。

但現在她占着別人的身份, 別人來要了,她當然要還。

吳媽凝着她, 欲言又止。頓了頓,終是道:“那我在這裏陪着你。”她的狀态實在太差了, 若是真這麽待一整夜,身子非要垮了不行。

餘安安也懶得再說什麽,直到一輪月亮頂在頭頂,風漸涼,吳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出來。餘安安方才愣怔着,猝然醒過神來:“吳媽,我們回去吧!”

上了車,吳媽将一個袋子遞給她,一面道:“這是這兩天我抽空回去幫你拿回來的一些證件,你看有沒有漏的,我們明天再過去拿。”

餘安安大略看了一眼,她的證件都放在同一個地方,這裏面,基本是齊全了。

只是……

餘安安摸了摸空空的手腕,那晚和奶奶視頻是在洗過澡之後,腕表被她放在了浴室。那是奶奶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手表背面刻着兩個極小的字。慈安。

原本,她是打算再也不回去的,但那只腕表還是要拿回來。

餘安安低低嗯了一聲。

吳媽看了眼後視鏡裏的女孩,這才不過三天,女孩就瘦了整整一圈。她原本就是纖瘦的類型,這時再折騰下去,只怕要脫像了。

吳媽本就是看着餘安安長大的,這時別過眼才忍住淚。

一直到一個小區樓下,餘安安的邁巴赫停在那裏顯得尤其乍眼。

餘安安來過這裏,是吳媽家所在的小區。小時候,餘安安曾經來過。

吳媽幫她拎了包包:“小姐,你今晚先在我這裏将就一下吧,明天再考慮找房子的事。”

原本,吳媽也想讓她一直住着,但小姐能否習慣是一回事,她自個也有家庭,确實也不大方便。

“謝謝您了!”餘安安微微躬了躬身,确實沒心思考慮這些。

這一晚,她将要黎明的時候方才睡下,卻也不過兩個時辰就又醒了。

吳媽做了很豐盛的早餐,又特意煮了幾個雞蛋,讓她熱敷消一下眼睛的腫。餘安安沒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吳媽在一旁看着,終是忍不住道:“小姐,現在不同以前了,您必須得學會照顧自己,尤其是現在。您的身體要是垮了,等會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肯定要被人欺負的。”

那一家子人,吳社芹是見過的,沒有一個是好說話的脾氣。尤其,受到的教養有限,充滿了一股子酸腐破敗又貪婪的氣息。

然而她又不能說得太過直白,只好婉轉了些:“小姐,您性子單純,不知道別人能有多惡劣,您想想白斯年,夫人雖然是頂好的人,但姜蘭蘭畢竟不是夫人教養長大,不是好相處的脾氣。”

餘安安沒想那麽多,只道:“我只是去拿自己的東西,以後多半也不會再見。”然而,她雖這樣說,卻還是多吃了點。這幾天,她整個人都垮了,走一步都沒有力氣。還是存些力氣,她還要再去看奶奶呢!

吃過飯,吳社芹收拾碗筷,一面同她道:“小姐您別着急,我這邊收拾了,咱們就去。”

餘安安愣了愣,随即道:“吳媽,您以後別叫我小姐了,叫我安安就好。”

吳社芹愣了下,倒也沒多少意外:“也行。”小姐的脾氣她一慣清楚,現在換了身份,讓她換一個稱呼也是正常。

……

兩人到春苑時,頭一次被攔在了門外。

那保安明明認得他們,卻只得一臉為難地給裏面打電話,挂了電話更加是為難。踟蹰了下,才艱難道:“抱歉了餘小姐,姜小姐說,她不想見你,讓你回去。”

“回去?”吳社芹立時驚了,轉念一想,倒也附和他們的行為作風。

保安的目光落在眼前臉色蒼白的女孩身上,總覺得她單薄得能被一陣風給吹走。擱往日裏,這是多明媚一個小姑娘啊!

然而,他默然感嘆着,說出口的依然是抱歉,“我們要為戶主的安全考慮。”

這話聽來便愈是諷刺了。

吳社芹的臉色已然沉了下去,餘安安的不适應卻也在片刻之間就适應了,原本也是如此,她占了別人的東西,人家嫉恨她,也是人之常情。

她微微上前一步,同那保安輕聲道:“能不能幫我轉告一聲,我只是想過來拿一樣東西,其他的我都不要了。”

“好!”保安趕忙應下,“我這就再幫你問問。”

這兩天,柳夫人的事雖說一直壓着,但他們就在春苑上班,具體的情形卻也是聽說了一二。眼下只覺得,這小姑娘未免太可憐了些。

一夕間,就從天之驕女落魄到這種地步。

這一次,保安松了口,又同她道:“這次是個老人接的電話,應該是姜小姐的外公。餘小姐請進吧!”

餘安安緩緩走進去,卻是在還未靠近那棟別墅的時候,就聽見裏面傳來的喧嚷吵鬧聲。

“我不管,這條裙子我要了!還有這條,這條!”

“不行!憑什麽給你,是我先看見的。”

“好!那這個衣帽間都給你,但是那個房間要給我!”

“憑什麽?整個房子只有那個房間是粉藍色,是公主房,憑什麽給你?”

吳社芹單是聽着他們的吵鬧聲,就覺得刺耳,一刻也不想多待。她看向一側的餘安安,倒是面色沉靜,仍如前幾日一般,沒什麽生機可言。

門敞開着,餘安安下意識就要走進去,終是頓住,摁了摁門鈴。

吳社芹看着她那一個停頓的動作,心口愈發是酸澀。

然而,樓上的吵鬧聲愈勝,沒人聽到門鈴聲響。餘安安又摁了一遍,才從裏面走出一個穿着素樸衣裳的老人。

老人只遠遠地看着餘安安一眼,便是慌忙快步迎了過來:“你就是餘安安吧?”

餘安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仿佛将要被魔鬼觸碰一般。

餘下兩人皆是被她的行為吓了一跳,她也不知為何,似乎從白斯年帶走奶奶那天起,她對所有年邁的男人,都沒有了好感。

她開始恐懼這個年齡階段的男人。像地獄修羅一樣。

好在老人也沒有執意要握她的手,只是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而後一面帶着她們進去,一面感嘆着:“我在照片上見過你,果然是柳慈教養出來的孩子,和我的那些孩子不一樣。”老人說着,又是忍不住嘆氣。

餘安安聲音虛浮着,滿是冷清:“我過來拿一樣東西,拿了就走。至于其他的,随便你們怎麽處理吧!”

“好,我就這帶你上去。”

……

餘安安踩過曾經走了無數遍的樓梯,而後路過自己的房間,看到房間內一片狼藉。衣裳被丢了滿床,大約是走動的聲音終于驚動了那兩個女孩,他們從一側的衣帽間走出來。

老人趕忙介紹:“這是我的兩個外孫女,小小、一一。”

餘安安看着她們,兩個女孩似乎和她差不多年紀。她們身上的裙子是她的衣裳。只是兩個女孩比她稍稍胖一些,衣服似乎襯得更合身些。

餘安安及至此時,才猛然生出原來她真是鸠占鵲巢的諷刺來。

個子高些的女孩率先走過來:“你就是那個孤兒呀!就是你搶了我們姥姥,還搶了十幾年,你怎麽還有臉過來?”剛才就是她接到電話,沒想到,還是進來了。

另一個又道:“你來幹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姥姥把這些都留給我們了嗎?”

餘安安靜默地轉過臉,看向那老人,緩緩道:“我的東西應該就在浴室,我拿了就走。”說着,她便拐進了一旁的房間。

這間房,還是和她離開時一樣,沒有什麽變化。大約是兩個女孩子還沒有用過浴室吧!

餘安安拿了腕表戴上,出了門沖老人躬了躬身,便要和吳媽一同下樓離開。

那兩個女孩原本就極不喜歡她,眼見得她又比她們生得好看,又是這麽一副高傲目中無人的模樣,當時便沖過來擋在她的身前:“你拿了什麽?”

“我們家的東西,你想拿就拿,你這是偷你知道嗎?”

“對!”高個子女孩道,“我可以報警抓你!”

說着,另一個女孩忽然眼尖得望見餘安安手上多了一只腕表,那只表也是淡粉色,看着就特別好看。她立時抓住餘安安的手腕沖高個子女孩道:“姐,就是這個,她剛才拿的一定就是這只表。”

高個子女孩也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附和道:“一一,你去報警,偷東西抓你個現行。”

姜一一趕忙拿了手機,作勢要打電話。然而,被緊握住手腕的女孩仍是那般鎮定,靜靜地看着她們,像看着一片虛無。

兩姐妹見無法吓到她,索性上手來搶,一面惡狠狠道:“這是我們家的東西,憑什麽你要拿走?”

她們用了極大地力氣,指甲又是尖銳,扯得餘安安細白的手臂上滿是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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