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悠悠的鋼琴聲響在了寂靜的夜裏, 悠揚婉轉,卻帶着一絲詭異。不知何時, 外面忽然起了風, 風聲獵獵, 像是一場預兆。

葉穗和沈述互相對視了一眼,席兆心頭一凜,他開口:“你們進來吧。”

房門敞開, 葉穗和沈述走了進來。他們越往裏走,鋼琴聲就越清晰, 在偌大的房子裏響起, 詭異的氣氛緩緩蔓延。

他們到了客廳, 那裏擺着一架巨大的鋼琴。琴凳上無人, 黑白按鍵卻在自己動着,琴聲幽幽, 即便有人來了也沒有停下。

葉穗看見鋼琴旁站着一個女人,女人頭發很長,臉色很蒼白, 眼神十分平靜,是席兆的妻子, 寧伶。

葉穗深吸了一口氣, 喚了一聲:“寧伶?”

話音剛落, 琴聲霎時停了。寧伶轉頭看着葉穗。葉穗:“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寧伶點頭,她知道葉穗他們在外面,才特意彈鋼琴引他們進來。

席兆看着葉穗在和空氣說話, 眼底閃過震驚。沈述早已習慣了葉穗這樣,他的視線一直盯着葉穗。

葉穗:“你有什麽話想和他說的嗎?”寧伶不答。

“有些話說開了,才能知道背後的真相。”葉穗看寧伶的模樣,很明顯她死前怨氣很重,臉上有一層黑氣。

五官依舊漂亮,眼睛卻如死寂的湖水。

半晌,寧伶開了口:“十年前一場意外,我們的女兒死了。這場意外是我們共同的傷痛……”

寧伶和席兆都很自責,寧伶好不容易走出陰影,想和席兆重新開始正常生活,但是席兆卻變了。

他經常在片場,就算回家了,也在沉迷創作劇本,很少和寧伶講話,兩人的感情越來越疏遠。

寧伶氣席兆,為了工作,他忘了女兒的死,也忘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Advertisement

寧伶一邊說着,葉穗一邊把她的話傳達給席兆。席兆十分驚訝,葉穗說的話,全是他和寧伶之間發生的事情。

原來他的妻子,真的一直在這裏。席兆看着葉穗旁邊的空氣,神情複雜。

寧伶說話的時候,完全不看席兆,眼底帶着恨意。

別人都說席兆只愛電影,對其他東西都不關心。她也和別人有着同樣的想法,他們的女兒死了,他不關心。她郁郁寡歡,他也不在意。

她想看看,現在她死了,他是不是也會這麽冷漠無情?

抱着這樣的信念,她死後靈魂飄飄蕩蕩還是回到了這裏,死前她讨厭他對她的冷漠,死後這裏卻依舊是她最想回到的地方。

寧伶看着席兆,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裏一整天,很快又開始投入工作。

說到這裏,寧伶哭了,她哽咽着說:“就連我死了,他都這麽漠然,他果然不愛我。”

席兆張了張嘴,但是沒說話。

寧伶怒聲道,臉上黑意更甚:“我故意在深夜彈鋼琴,故意淩晨在地面上走來走去,有時候還會毀壞他的稿子,我不想讓他過得舒服。”

“別人都說這裏鬧鬼,不能再住了。可是,我都做到這地步了,別人都被吓跑了,他為什麽還不走?”

寧伶冷冷地看着席兆:“既然他不愛我,為什麽還要做出這幅深情的樣子?”

寧伶不再講話,葉穗知道,她在等席兆的解釋。安靜的空氣中,響起席兆愧疚的聲音。

“這五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想念你。”

寧伶冷笑了一聲。

席兆:“女兒的死,我很自責。我只有投入工作,才能讓我暫時忘記這件事。我沒想到的是當我那天回來後,會聽到你的死訊。”

“我很自責,是我的又一次忽視,才導致了你的離開。我瘋狂地投入創作,用電影來麻痹自己。”

席兆看着葉穗旁邊的空氣,臉上露出笑意。

“鋼琴無人自彈,稿子被毀,別人都害怕這所房子,我卻不願意搬走。因為我期待說不定是你在我旁邊,可是我看不到你,我無法去證實。”

寧伶沉默着,沒有說話。但她臉上的黑氣卻變淡了一些。

席兆:“我準備拍你的傳記片,你這麽優秀,我會把你的一生記錄下來,讓大家都知道,我的妻子是多麽的優秀。”

“這五年來,我一直在寫這個劇本。”席兆讓葉穗把劇本遞給寧伶。

寧伶翻了翻,手微微顫抖。她一直知道席兆在寫劇本,卻從不屑去看他寫什麽。因為他,她曾經最熱愛的東西,卻成了她最厭惡的東西。

現在他告訴她,這個劇本是為她而寫的?

席兆看不清寧伶,對着空氣繼續說,聲音柔和。

“我原來想着,等我拍完這部電影,我就會終結我的生命,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可以真正地團聚了。”

沒有人知道,這部傳記片,是這個天才導演的最後一次創造。電影上映的同時,會傳來席兆的死訊。

他用這種方式,來對他妻子贖罪。

席兆講完後,空氣陷入了安靜。

葉穗沉默地想,別人都說,席大導演在他妻子死後,性格更加偏執孤僻,不見外人,就連鬼屋都住得下去。

他五年來沒有一部作品,只是把自己鎖在了屋子裏。

外界的傳言紛紛揚揚,席兆卻完全不在意這些言論,他只想用心地完成這部電影,然後去陪死去的妻子。

葉穗嘆了一口氣,他們兩人因為誤會,一個人痛苦地活着,另一個死了,卻變成了厲鬼。

兩人都不得解脫。

寧伶知道了席兆的心裏話,她瞬間落下淚來:“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早點說清楚,他們之間的誤會也不會這麽深,也不會這麽錯過一輩子。

葉穗看見,寧伶臉上的黑氣完全散了,現出了她的真容。還是那個電影中明媚靈氣的大明星。

看來她的心結解開了。

席兆問了一句,語氣小心翼翼的:“你能原諒我嗎?”

葉穗看向寧伶,寧伶沒有說話,她走到桌前。葉穗指了指書桌,示意大家往那邊看。

席兆的目光落向那裏,一顆心緊緊地提着。他不敢奢求寧伶的原諒。這時,他看見一只筆浮了起來,懸空着停在那裏。

然後,一張白紙被放在了桌上。白紙攤開,筆尖朝下,筆緩緩地落下,觸到紙張。

筆在紙張輕輕地劃過,紙張上漸漸現出了幾個字。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席兆一直緊張地看着,當他看到這行字的時候,認出來這是寧伶的字跡,她原諒他了。

席兆閉了閉眼,淚落了下來。

葉穗望着寧伶,寧伶的視線一直看着席兆,她輕輕地笑了。

兩人的心結解開,席兆看向葉穗,語氣和最初相比好了很多:“就算你能看見我的妻子,但是我不會就這麽把角色給你,我想看看你的演技如何。”

席兆的意思是他已經松了口,不過想現在看一下葉穗的演技。

葉穗沒有參演過任何一部電影,她試鏡成功的《營救》也還沒有開始拍攝,所以席兆不清楚葉穗的實力。

席兆開了口,聲音卻有些艱難:“我想讓你演一段痛失愛子的戲份。”

席兆說的是寧伶失去他們孩子的事情,既然是自傳體,那麽寧伶因為痛失愛子後,和席兆産生隔閡一事一定會放進這部電影。

這一段對席兆和寧伶來說,也是最重要的片段之一。

葉穗點頭:“好的。”

葉穗沒有過孩子,更沒有失去過孩子,但是她也有重要的人。沒來這個世界之前,她只是個孤兒,沒有家人,沒有朋友。

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就是沈述。

如果她失去沈述,永遠也無法見到他,她會有什麽反應。

葉穗只是一想到這點,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她沒有大哭,而是隐忍壓抑地流淚,卻更能讓人感受到她的絕望和悲傷。

僅僅是一個哭的片段,葉穗就滿足了席兆向來挑剔的要求。

而一旁的沈述看到葉穗流淚,心髒一下子抽痛了起來,他下意識想要上前把這個脆弱的葉穗抱進懷裏。

“好了。”席兆叫了停。

沈述這才反應過來,他從來沒有看過葉穗演戲,但光從剛才那種讓人直接能感同身受的情緒,他知道葉穗已經做到了。

席兆露出少有贊許的笑容:“你通過了。”

幾天後,席兆主動聯系了記者,所有人都知道,席導要公開一個重要的消息。

上午8點,各大媒體和八卦雜志已經圍滿了席兆的別墅。原本冷清寂寞的西區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門緩緩打開,席兆從裏面走出來,攝影機對準了他,相機的閃光燈閃個不停。

“席導,扮演寧伶的女演員會進行公開甄選嗎?”

“席導,這部電影什麽時候會開拍?”

“席導,是不是電影有了什麽新的進展?”

席兆面對着鏡頭,神色鄭重,他對着全國觀衆宣布了一件事:“我已經找到了女主角的人選。”

什麽?在場的媒體震驚得話筒都拿不穩了,他們沒有聽過任何風聲,女主角怎麽就定下來了?

“這個演員的演技很好,更難得的是,她對寧伶的了解程度比娛樂圈的每個女演員都要深。”

席兆看了一眼身旁的空氣,仿佛在和身邊的某個人對視,又或許只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

下一秒,他笑了笑:“我相信寧伶也會滿意我的選擇。”

記者們舉着設備,生怕錯過一分一秒。席兆開口,說出了一個令人大跌眼鏡的名字。

“葉穗。”

現場突然安靜了一瞬,随即爆發的是更猛烈的追問。

席兆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就算是葉穗的檔期不夠,我也會等她拍完其他電影,這部片才會開機。”

“因為能演好寧伶的,只有葉穗一個人。”

裴寧、常螢等一衆女明星,還有前幾天剛罵完葉穗的網友,都産生了一個想法——

他們的臉已經被打腫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