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的命遲早有一天會折在你手裏

“肚子餓嗎?”江燃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多了,“要不要吃點什麽?”

動物園裏的餐飲店不多,價格還是外邊的兩到三倍,一份炒飯居然要賣到四十八,餐桌上都是旅客吃剩下的飯菜,有些甚至就動了一兩口,一看就知道味道肯定不咋滴。

窦天骁要了杯珍珠奶茶,一份牛肉丸和一根玉米,江燃在看到那遍地的垃圾和廚師抓菜沒戴一次性手套之後,表示不餓。

就算是餓死,他也要熬到出園再吃。

“你真的不吃嗎?”窦天骁還特意買了根死貴死貴的水果玉米,“這個很甜。”

江燃接過玉米啃了兩口,味道還行,如果不去想這根玉米在下水之前洗沒洗的話。

窦天骁戳起一個牛肉丸塞進嘴裏,剛一用力就看到一道水柱從自己嘴裏射了出去,滋了江燃滿臉。

對方的全身頓時僵住,一副看到了世界末日的表情。

射擊隊都沒這麽準的。

窦天骁嘴上說着抱歉,卻笑得直不起腰,江燃去衛生間洗了十來分鐘的臉才走出來,臉上挂滿水珠,估計是紙巾用完了。

“真的很對不起,我以為這邊的牛肉丸都是面粉做的,應該沒什麽嚼勁,誰知道居然有餡兒還有汁。”窦天骁用袖子給他擦擦臉。

江燃抹了一把眼睛,“我的命遲早有一天會折在你手裏。”

“那玉米還吃嗎?”窦天骁問。

江燃掃了一眼,很顯然在他離開的時候,玉米被某條狗啃過了,還剩下一半,但是如果說不想吃了,肯定又會戳到他小男朋友的自尊心。

“吃啊。”他接過玉米啃了兩口,果然看到窦天骁咧着嘴角笑了。

最後一個園區轉完就是各種紀念品售賣區,裝修比餐廳豪華多了,幹淨又明亮,一眼望進去就有許多熊貓玩偶。

“不然給你家熊仔物色個媳婦兒怎麽樣?”江燃在一排毛絨玩具前站定,貨架上都是各種各樣的熊貓。

窦天骁心想這主意不錯啊,他都戀愛了,熊仔陪了他那麽多年,也該脫單了,但吊牌上的金額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走走走走走,180一只,怎麽不去搶。”

“有便宜的吧。”江燃指了個身型和熊仔差不多的小熊貓,“這個68,就當是我給熊仔買的城裏媳婦兒吧,你看她皮膚多白,眼睛多水,身材多好。”

一只熊,身材好?

窦天骁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燃準備拿着去付賬,被窦天骁一把攔住,“就這麽個破玩意兒要68!我随便找兩片布縫起來也比它好看。”

“喲,你還會縫東西啊?”江燃吃驚地扭頭笑了。

“這有什麽可難的,我初中手工課都是優秀,還拿過獎。”窦天骁得意道。

江燃噗嗤一笑,想象着眼前這個滿身肌肉疤痕的少年低頭穿針引線的樣子,感覺有點反差萌,“那以後我衣服紐扣掉了就找你縫了。”

“這有什麽問題,我還幫我舅媽繡過十字繡呢,什麽清明上河圖,家和萬事興,牡丹花開富貴盈門,都小case。”

“別往我衣服上繡花就成。”江燃笑着說。

“那我給你貼鑽,蔔靈蔔靈亮閃閃的那種,我跟你說,最近他們十字繡行業新掀起的一股熱潮,就各種顏色的鑽,你懂伐?貼上頭,貼成一幅畫,裱框,挂起來,就是貼多了眼睛容易花”

“你簡直是個鬼才。”江燃笑得不行,他都怕将來看到窦天骁的T恤上貼着各種顏色的鑽石亮片。

“哦,還有,最近不是流行在手機殼上貼鑽麽,你要不要……”

“不要!”江燃直接否決。

窦天骁又開始叨叨他的生意經,“實不相瞞,我覺得美甲這個行業應該挺賺的——你想啊,女孩兒們都喜歡在指甲上作畫,一瓶指甲油才值幾個錢,但是我聽說畫一根手指就要好幾塊,我要是……”

“打住!”江燃捂住他的嘴,“你想都別想。”

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手上塗着五顏六色的指甲油。

窦天骁轉身在挂件區繞着,想找對鑰匙扣買回去留個紀念,但是好看的都很貴,放葉晞那地攤上也就兩三塊錢的東西,在景區就要賣好幾十。

他彎着腰,手裏捏着只性價比最高的小狗崽,正猶豫要不要買下送給江燃的時候,忽然有人把一根黑色細繩往他手腕上一挂。

他剛想說“謝謝不買哦”,就對上了江燃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他手上握着的另外一根細繩。

細繩分成兩股繞在一起,中間穿着一顆小豆子,靠近豆子的兩邊還打上了秘魯結。

簡單,但是挺好看的。

江燃替他系好之後,把另一根繩子和自己的手腕一起遞給他。

情侶手繩get。

一直到兩人走出園區乘上公交,窦天骁還是不停低頭看着自己腕骨上挂着的那條細繩,小豆子沒什麽重量,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人蹭掉了自己沒感覺。

這可是他跟江燃第一次同時擁有一樣的東西。

它已經不光光是一根手繩,還是身份地位與權力的象征。

跟江燃交往這麽玄幻的事情,因為手機裏的合照,因為一段共同的旅行,因為那幾個吻,因為手上這跟細繩,變得更加具體,真實。

因為江燃一次又一次地主動靠近,心裏也越來越踏實。

江燃和小男朋友十指緊扣,但那根手繩顯然已經奪走了男朋友的全部注意力。

“喜歡嗎?”江燃湊到他耳邊問。

“喜歡!當然喜歡!”窦天骁不假思索。

“那有獎勵嗎?”江燃把下巴擱在他肩上,對着他的耳朵輕輕吹氣。

“你想要什麽獎勵?”窦天骁抓了抓耳廓。

“你自己想。”江燃幾乎都快要合上眼睛了。

窦天骁總算是心領神會,四下掃了一眼。

上車時,他們雖然抱着偷偷摸摸做點什麽的心理挑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但現在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站着的那些人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他兩。

太羞恥了。

“是不是不太好?前面人好多。”窦天骁貼着他的耳朵,小聲嘟囔,雖然他也迫不及待想要一個親親,但他實在不想做依萍和書桓,被人圍觀接吻。

江燃沒說話,直接脫下外套往兩人腦袋上一擋。

濕軟的唇瓣貼到了一起。

從其他人的角度望過去,就像是在遮太陽睡覺。

窦天骁感覺耳朵嗡嗡的,滿腦子都是“嘿嘿真看不出我燃哥這麽急不可待,我果然是秀色可餐”,差點兒又忘記伸舌頭。

嘴角還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因為這個隐秘刺激又嚣張的吻,兩人興高采烈地坐過了站。

晚上的拳賽江燃本來都沒心思看了,累了大半天,只想回到酒店補個覺,他在地鐵上打哈欠打得眼圈都紅了,但是一想到于清霁那個貨一直觊觎他家小男友,就決定過去晃一圈,宣誓主權領土。

但是意外總是來得很突然,那晚他不僅沒能宣誓主權,甚至連覺都沒睡。

窦天骁回酒店拿手機的時候,看到好幾通未接來電和葉晞的短信,臉色頓時就變了。

“怎麽了?”江燃走過去問。

“我哥說爺爺摔倒進醫院了,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窦天骁手忙腳亂地收拾着自己的書包。

心髒跳得厲害,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令他冷汗直冒。

葉老爺子是在三個多小時前摔倒的,當時他正在田裏幹農活,腦袋猛地一陣眩暈,一頭栽下去,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鄉下的莊稼地都是連一塊兒的,經常和他一起幹農活的李叔扛着鋤頭下田時看到老爺子歪着身子躺在田埂上,心說這老頭今天怎麽還偷懶在邊上睡覺了。

走過時叫了一聲,老爺子沒應,李叔就沒去打擾,走到自家田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扔下鋤頭回到了田埂邊。

一看老爺子那臉色煞白,沒有一點血氣,很不對勁。

于是使勁晃了兩下,“老葉?老葉?”

這一晃,可把他的苦膽都吓破了,老爺子非但沒醒,嘴角還開始流口水。

李叔連忙叫了120急救。

人在過分緊張激動的情況下,思維反而會變得遲緩,窦天骁慌手忙腳地在房間浴室轉了好幾遍,東西還是沒收拾幹淨。

“你先別着急,摔了一跤也不一定會怎麽樣,可能就是暫時昏迷了。”江燃一邊安慰一邊幫窦天骁整理東西,又給于清霁打了個電話。

酒店的房間已經超時沒辦法辦理退房手續,他們先打車到長途汽車站,買到了當晚七點的車票。

窦天骁坐在候車廳裏一言不發。

S市裏白天和晚上的溫差很大,江燃泡了杯熱奶茶遞過去想給他捂捂手,窦天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接就上嘴嘬了一口,被燙得龇牙咧嘴。

江燃沒說什麽,只是摟着他的肩膀捏了捏。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安慰肯定都是徒勞。

漫長的等待過程中,窦天骁給葉晞打了無數通電話,但每次都是一個答案,還沒醒,大家都在醫院陪着。

江燃本來挺困的,又是三個多鐘頭搖搖晃晃的車程,但他愣是沒合上眼,還越來越清醒了。

去程和回程的心情簡直從天上墜到了地下,窦天骁悶聲不響,甚至還哭了。

看他垂着腦袋默默地抹眼角的樣子,江燃也跟着心疼,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骁骁。”江燃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別想太多。”

窦天骁的聲音都在發顫,帶着一點難以抑制的哭腔,“哥,我好怕啊……”

下面的話他說不下去,眼淚順着指縫就流下來了。

他好怕再也沒有機會和外公說說話了。

好怕再也吃不到外公買的大白兔奶糖。

好怕再也看不見外公的笑臉。

真的太害怕了。

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麽無助過。

回到B市已經十點多了,他們打了個出租趕往鎮上的醫院。

一共180塊錢,窦天骁掏了半天也就數出80多,江燃直接掏了張一百把剩下的付了,“快走吧。”

在電梯裏的時候,江燃感覺窦天骁的手指冰冷,還在不停發抖。

他們面臨的是一個生與死的答案。

一向不信邪的江燃也在心底默默祈禱,要是外公能平安無事,他以後一定年年去廟裏燒高香。

葉晞的那部經歷了N手的老爺機已經沒電了,一看見他們,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外公的手術結束了,現在在重症監護病房,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護士說家人只能在外頭等着,暫時還不能進去探視。

“有生命危險嗎?”窦天骁急着問。

“就是昏迷不醒,醫生說很大可能是因為高血壓病引起的急性腦中風。”葉晞說。

“那現在怎麽辦啊?”窦天骁問。

葉晞無奈地輕嘆一聲,“只能等着,等他醒過來。”

“舅媽他們呢?”窦天骁問。

“我爸接到電話出來得急,就連保心丸什麽的都沒來得及拿,他剛才覺得心髒有點不舒服,先回家拿衣服和藥。”葉晞說。

“怎麽會這樣啊……”窦天骁感覺雙膝都是軟的。

夜晚的病房走廊安靜得能聽見窗外的風聲,葉晞小聲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他說了一遍,“還好有李叔看見,不然還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呢。”

窦天骁心神不寧地在走廊裏繞了幾圈,聽見葉晞說肚子餓得不行,有些胃疼,先出去買點吃的,這才想起來江燃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什麽東西,光顧着陪他了。

“你也趕緊出去吃東西吧,別把胃餓壞了。”窦天骁說。

“我不放心你。”江燃挨坐在他的身側。

下午的時候他是挺餓的,但是肚子餓過頭了以後就沒什麽感覺了,再加上外公現在昏迷不醒,他也沒什麽胃口。

“那這樣,我出去買飯,打包回來,骁骁你也還沒吃吧?一起?”葉晞問。

窦天骁感覺自己的腦袋很沉,思緒亂得不行,壓根就沒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麽,只是機械般地點了點頭,“哦。”

江燃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就跟他講了家裏一個親戚的事情,老太太年過半百,也是中風,送去醫院急救,還做了好幾個鐘頭的手術,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多月才逐漸恢複體力,現在人好好的,好幾年了都沒有複發過。

“以後要勸着點外公,讓他別老下地幹農活了,都一大把年紀了,身子不能這麽折騰,年紀越大身體越要好好養。”江燃說。

“嗯,”窦天骁吸了吸鼻子,“要是他能健康平安地出來,讓我怎麽樣都行,我就希望他能好好的。”

葉晞拎着三盒炒飯從電梯裏出來,剛想開口抱怨說這個時間點飯店都關門了跑了半天只看到一家路邊攤,結果一擡眼看到兩人抱在一起。

确切的說是江燃摟着他弟弟……情侶之間,很親密的那種摟。

江燃一偏頭,在他弟弟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葉晞的眼睛瞪得跟玻璃珠似的,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認錯人之後,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想轉個身回到電梯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重新再出來一次,結果江燃的餘光先察覺到他的身影,轉過頭“呃”了一聲,“你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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