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弟弟の生日(上)

臨近七月末的一天,江燃手機上的倒計日軟件響了起來。

是他家小土狗生日。

往年這個時候,舅舅舅媽會提前準備些食物,弄頓堪比過年的大餐,而今年大家都忙得忘記了時間。

就連窦天骁自己也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正在房間裏寫試卷,忽然接到江燃的電話。

“你家裏人都睡了嗎?”江燃的聲音很輕。

窦天骁推門看了一眼,“外公睡了,我哥房間燈還亮着,估計在打包,怎麽了?”

“我在你家門外,”江燃說,“你出來開下門,小心別被你哥發現。”

窦天骁推開房門,蹑手蹑腳地穿過客廳和玄關,在貓眼裏看到一個腦袋,正低頭看手機。

“你怎麽來了呀!?”窦天骁沒敢開燈,借着樓道的亮光摸索出了一雙拖鞋給江燃換上。

“進去再說。”江燃把手上的東西往背後一藏。

窦天骁弓着背,賊頭賊腦地溜回卧室,期間還聽見葉晞在房間裏哼歌,看起來心情不錯。

“今天是不是有很多訂單?我看他在房裏忙活一天了。”窦天骁把卧室的燈打開了。

“還行吧,我傍晚看到大概三十來單。”江燃說。

窦天骁眉角一揚,“那很棒啊!”

他一回頭看到江燃手裏拎着個小蛋糕,眼睛頓時都瞪直了,“啊!”

“噓。”江燃比了個禁聲的手勢,“被你哥發現了會把我趕回去的。”

“嗯嗯。”窦天骁猛點頭,把房門反鎖了,“他應該不會進來。”

江燃把小蛋糕放到桌上,啧啧兩聲,“我發現你看到蛋糕比看到我還要激動。”

窦天骁嘿嘿一笑,走過去像樹袋熊一樣纏住他親了親。

江燃摟緊了他的後腰,兩人就這麽貼着,晃晃悠悠地在原地轉了半個圈,“本來是想晚上跟你出去看部電影的,但是我表姐剛好今天生寶寶,我媽非拉着我去醫院看她,所以回來晚了。”

“這麽巧!?跟我同月同日生啊。”窦天骁笑了起來,“其實你能來我已經超驚喜了!”

“餓嗎?”江燃指了指蛋糕,“要是不餓的話放着明天吃吧,反正蛋糕也就是走個形式,重點是來看看你。”

窦天骁叼了塊水果吃,“其實我都忘記今天是我生日了,我哥給我煮了碗雞蛋面,剛才肚子還在叫呢,你來的太巧了。”

“要許個願嗎?”江燃問。

“好啊。”窦天骁點點頭,然後看着江燃把蠟燭插上,不緊不慢地圍成了一個圈。

買的時候光顧着挑款式了,也沒注意蠟燭是多少根,拆開盒子數了好幾遍才發現總共加起來也就16根。

江燃插完所有的蠟燭忽然來了一句,“差評。”

窦天骁噗嗤一笑,“16根就16根吧,我今年16歲了。”

“不行不行。”江燃找了把剪刀,硬是把兩根蠟燭從中間剪斷,湊成了18根。

插完所有的蠟燭之後窦天骁才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說:“可我家沒人抽煙,沒打火機。”

“你等着。”

江燃冒死去廚房竈臺上點火,小土見到江燃汪汪汪地叫喚,表示歡迎。

江燃一手護着那點小火苗,貓着腰蹿回房間,剛一把門關上就聽見葉晞拉開了門在和小土對吼。

“蠢狗!大半夜的不睡覺瞎叫喚什麽呢!?你再叫一聲信不信我把你宰了?”

“汪汪!”

江燃把燈一關,順手又将半開着的窗戶給拉上了。

小小的房間瞬間被黑暗籠罩,江燃手上的那點光亮不停閃爍着,看起來毛絨絨的一圈。

窦天骁安靜地看着江燃将那些蠟燭一根一根地點燃,那些細碎的光亮把氣氛襯得很浪漫。

“閉眼吧,要有點儀式感。”江燃的掌心貼在他的眼睛上。

窦天骁在一片漆黑中感受着那雙骨節分明手帶給他的溫度。

願望。

其實小時候的願望有很多,剛開始希望學校的同學能不要那麽讨厭他,後來知道爸媽離婚了以後,又希望老天爺能把原本屬于他的小家還給他……

他想和別的小孩兒一樣,有爸爸媽媽陪着過生日。

然而到最後才發現這些願望通通實現不了了。

他這輩子都沒辦法和爸爸媽媽一起過生日了。

一輩子的遺憾。

再長大一點之後,他又希望自己可以變得很有錢,有錢了就可以解決很多很多煩惱,只有足夠的金錢才能給他安全感。

可是外公中風之後,他又覺得,有些東西,即使再有錢,也買不到了。

現在的他,很想回到小時候。

沒有爸媽陪着過生日那又怎樣,不是還有舅舅他們嗎?

班上沒有同學喜歡他,不是還有江燃和哥哥麽?

相比現在的這些不可抗力,小時候的煩惱都不算煩惱了。

蠟燭燒了過半,江燃的手指動了動,提醒道:“好了嗎?”

窦天骁透過他的指縫,看到了那些微弱的,暖黃色的光亮,“要不就不許願了吧。”

“為什麽?”江燃松開手,凝視着他。

“我忽然想起來,從小到大許的那些願,好像從來沒實現過。”窦天骁握住了江燃修長的手指,“還是活得現實一點比較好,珍惜當下吧,其他的沒那麽重要。”

江燃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那把蠟燭吹了吧。”

江燃買的是個八寸的牛乳蛋糕,原先是打算晚上拎過來一家人一起吃的,窦天骁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江燃替他切下一塊,剩下的拿去放冰箱冷藏,回來時桌上的蛋糕就剩一半了。

“你要嘗嘗麽?”窦天骁戳了一塊。

“我刷完牙不吃東西了。”江燃說。

“哦,我也就随便問問,這一塊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窦天骁說完這話的下一秒,椅子忽然被人轉了半圈,他手上的蛋糕都差點兒掉地上去。

江燃左手撐着椅子的扶手,上身微微前傾,将人鎖在椅子裏,緊接着擡起右手在他下巴上輕輕一頂。

濕熱的唇瓣貼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當江燃的舌尖頂進來觸碰挑逗的時候,窦天骁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嘴裏肯定還有奶油還沒咽下去…潔癖舔到不得嫌棄死…”

他向後退了一點,結果江燃按着他的後腦勺不讓他躲。

窦天骁心說那成吧,就讓你嘗嘗看蛋糕是什麽口味的。

于是提了口氣,身體慢慢向前湊近。

江燃親着親着就忽然笑了起來。

這個吻并不算太激烈,但結束時感覺自己一嘴都是奶油味。

“笑屁。”窦天骁把手上的蛋糕推進嘴裏,燈光下,他的耳根微微泛紅。

“我有個禮物送你。”江燃輕聲說着,從包裏掏出一個方盒子擺在他書桌上。

是部新手機,看包裝上面的圖片就知道是觸屏的那種。

窦天骁的手機是從二手手機店淘來的,用了幾年按鍵都不再靈敏,電板也不耐用,一直嚷嚷着等錢攢夠了就要換部新手機,能打游戲的那種,可江燃知道,就算他真有了那好幾千的存款,也不舍得買好的。

“我的媽呀……”窦天骁都沒敢拆開這麽貴重的禮物,“你幹嘛送我手機啊?”

“你需要什麽,我就會送你什麽。”江燃說,“我希望有一天你身上穿的用的,都是我送的。”

“可是這好貴重啊。”窦天骁有些糾結,這禮物他可還不起。

江燃就好像能洞悉他的心思一般,率先開口,“反正已經過時間了,商場不退不換,你要不收就拿去二手市場賤賣了吧。”

窦天骁盯着手機盒有些不知所措。

“買都買了。”江燃替他把舊的手機卡放到新手機裏,“試試看吧,能不能打電話。”

窦天骁試着撥通了江燃的手機。

“喲,我手機號都能背出來啦?”江燃接通電話,後退到了牆角處,一邊看他,一邊裝作打電話的樣子,“打我電話幹嘛?想我了啊?”

窦天骁咧嘴笑着,忽然轉過身,遮着嘴巴小聲罵道:“臭不要臉。”

“那你喜不喜歡臭不要臉?”江燃問。

窦天骁摳着桌上的一個筆帽,羞赧道:“喜歡。”

只要是你,怎樣都喜歡。

窦天骁挂完電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把舊手機的照片傳過去設壁紙。

江燃一手拿着新手機,一手同他十指緊扣。

“咔嚓”一聲。

焦點定位在了窦天骁高高凸起的腕骨上,兩人的手臂修長,膚色相近,兩根同款細繩尤為搶鏡,看起來的确很搭。

“像素好高啊。”這比他原先那翻蓋手機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就連手上的小絨毛都拍出來了。

窦天骁雖然對手機的型號不是很了解,但這牌子的東西都貴,少說也得四五千起跑。

“你以後別送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還不起的。”

“啊,我送你東西就是為你讓你還我的啊?那我還送個屁。”江燃揉了揉他的腦袋,“我說了,你需要什麽,我就會送你什麽,現在是,将來也是,只要你開心就好。”

“超開心。”窦天骁一頭紮在他肚子上蹭了蹭,輕聲呢喃,“哎喲我的男朋友為什麽這麽好。”

“因為是家人。”江燃彎下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他說話時,眼睛裏閃動着一點亮光,“不求回報,并且一直都在,你可以依賴我,我是你哥,是你男朋友,是想要陪你走完這一生的那個人。”

窦天骁擡眸仰視着他,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家人”這個詞彙的意義對于一個離異家庭的孩子來說,很不一樣。

窦天骁從小就被一種遺棄的感覺所包裹,所以即便是住在外公家裏,也會擔心自己随時被親人抛棄,因為那畢竟是別人的家。

雖說現在長大了,這種感覺沒有小時候那麽強烈,但保不齊哪一天葉晞結婚了,他就得搬出去住了,人家新婚燕爾,其樂融融,他一個表弟一直住在這兒算怎麽回事。

就算葉晞他們讓他住着,他也沒那個臉。

江燃的一句話,讓他感覺身後不再是空空的一片,就算倒下去了,還有一個寬大的懷抱。

依賴啊。

大概是字典裏最寵溺的詞彙了。

“哦,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江燃從兜裏掏出一個小東西。

那東西乍一眼看上去就個紅木做的擺件,造型很別致,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個立方體狀的小擺件每一面都是不同的圖案和機關。

似乎只有将全部的機關都解開了,才能打開頂端的那道“小門”。

“你做的啊?”窦天骁端在手上打量。

“嗯。”江燃點點頭。

窦天骁有些吃驚,且不說這麽複雜的鎖要耗費多少腦細胞才能想出來,光打磨這些小配件就得花費不少心思,“你什麽時候開始倒騰的啊?好精致啊。”

“裏面有個東西,看你能不能取出來了。”江燃笑着說。

“什麽啊?”窦天骁把它放在耳邊晃了晃,但是聽不見任何聲音,“是紙條麽?”

“告訴你了多沒勁啊,”江燃坐在床沿上,“你可以慢慢解,反正裏面的東西不會過期。”

窦天骁的好奇心本來就重,被他這麽一說就更想耐不住了,軟硬兼施地央求他幫着解開。

江燃在得到了一個甜蜜的深吻之後,心一軟,給他示範了其中一道鎖的解法,“好了啊,剩下的你自己解,都幫你解開了就沒意思了,我本來還想着你N年以後才能看到的。”

“我有那麽蠢麽!”窦天骁梗着脖子。

江燃抿唇笑笑,沒接話茬,“寫作業吧,我不打擾你。”

“哦,”窦天骁把小東西先放到一邊,“我還有兩道大題寫完就好。”

“好,我等你。”江燃說。

窦天骁頭也不回地說,“沒事兒你先回去呗。”

“啊?”江燃愣住了,合着他大半夜的,背着爸媽偷偷溜出來,又得溜回去?不光一點沒有挽留的意思還直接趕他走?剛才那些話都白說了啊!

“嗯?”窦天骁看着他,“還有事兒?”

江燃運了口氣,心說好歹是人家生日,不能跟這小東西一般見識,“好吧,我走了。”

窦天骁轉身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我逗你的呢。”

江燃眉眼一彎,倚在了他的書桌邊,“有不會的題目嗎?”

“暫時還沒有,要不你幫我把這兩張卷子看了吧。”窦天骁說。

“好。”江燃接過卷子,坐到小沙發上批閱。

窦天骁訂正完卷子擡手伸了個懶腰,看到時間也不早了,就準備上床睡覺。

“外邊在下暴雨了,怎麽辦?”江燃起身說。

“啊!?不會吧!?”窦天骁立馬趴到窗臺,外頭別說暴雨,就連細雨都沒有,漫天繁星數都數不清。

江燃也不是傻子,這麽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原因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果然下大雨了啊……”窦天骁附和了一聲,“我家有雨傘,借你一把?”

江燃扭頭看着他。

窦天骁忍笑忍得肚子疼,“你想住下就直說啊,幹嘛拐彎抹角的,我又不是不讓你睡。”

“含蓄一點好。”江燃也笑得不行。

“你洗澡了嗎?”窦天骁問。

“洗過了。”江燃答得很快,并且掀開了被子。

“洗過就好,我家沒多餘的內褲給你換。”窦天骁說。

葉晞去客廳倒了杯水喝,經過窦天骁房間的時候聽見像是有人聊天的聲音,轉動門把的時候發現竟然反鎖了。

這可就稀奇了。

窦天骁這孩子在家從來沒有鎖門的習慣。

“你跟誰聊天呢!?”葉晞敲了敲門。

窦天骁猛地一驚,“啊啊,在打電話。”

“跟江燃嗎?”葉晞問。

“對啊,他祝我生日快樂。”窦天骁怕他會突然進來,連忙示意江燃先躲衣櫃裏去。

江燃指着自己的鼻尖,又指指衣櫃,一臉錯愕。

怎麽搞得跟偷情一樣!

“這家夥真沒誠意,就電話裏說送祝福啊,也不送個蛋糕過來,我跟你說沒有實物的祝福就是敷衍,趕緊把電話挂了吧還聊個屁。”葉晞說。

窦天骁笑着說:“他在電話裏聽着呢。”

“聽着就聽着呗,就是說給他聽的。”葉晞貼着門說,“沒誠意的東西!”

葉晞終究沒有進門,江燃十分狼狽地從衣櫃裏爬出來,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明天早點起來把那蛋糕藏起來,不要給他吃。”

江燃躺進被窩的時候沒有細看,不小心壓到了一個什麽東西,從後背抽出來,發現是情敵二號——熊仔。

“這熊跟了你多少年了啊?”江燃沒好氣地拍了拍熊仔的腦袋。

“不記得了,從我記事起就有了,我小時候不愛吃飯,我外公就上街給我買了熊仔,假裝喂一口熊,再喂我一口飯。”窦天骁跟着躺進被窩,“他小時候可疼我了。”

“隔代都比較疼吧,我爺爺奶奶也挺疼我的。”江燃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洗過澡了?”

“洗過了啊,不信你聞。”窦天骁伸出胳膊。

“你剛吃完蛋糕沒刷牙。”江燃說。

“偶爾一次不要緊吧。”窦天骁說。

“不行,”江燃推了推他胳膊,催促道,“去去去,刷牙去。”

窦天骁本想說你好煩啊,但是一想到一會可能會有什麽深入的交流,就興沖沖地下床洗臉刷牙去了。

江燃手上抓着熊仔,低頭聞了聞。

熊仔身上都是窦天骁的味道,估計每晚都要抱着睡。

“啧啧。”江燃很用力地彈了彈熊仔的鼻子,“叫爸爸。”

接着又捏着嗓子回了一聲,“爸爸。”

“歡不歡迎我過來住?”

說罷強行按着熊仔的腦袋點了點頭。

“乖,”江燃拍了拍它腦袋,“熊仔要懂事,待會不該看的就不能看知道嗎?”

熊仔十分“配合”地點點頭。

“那你今晚就睡地上吧。”江燃把熊仔放到地上,怕它着涼,又把枕巾摘下來蓋在它的肚皮上。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