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日光下,少女唇邊梨渦淺淺, 又軟又乖。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而溫柔地看過來, 盈着細碎的光。
對視的瞬間,陸決就知道自己完了。
“這首詩選得不錯。”代課老師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笑呵呵地稱贊道, “讀得也棒, 很有感情。”
班裏其他同學依舊昏昏欲睡, 潦草地鼓了幾下掌應付過去, 便接着打瞌睡。
沒有看見講臺上少女微紅的臉頰, 還有教室後排,少年異常明亮的眼睛。
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 程溪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多麽大膽的事。
她立刻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看陸決, 低頭把詩集還給老師,然後回到座位上。
心怦怦直跳, 明明沒有回頭, 卻依然能夠感受到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
臉頰耳根都燙得不行, 她壓根沒有勇氣去看陸決究竟是什麽表情, 小鹌鹑一樣埋頭坐在座位上, 連動都不敢動。
教室後排, 蔣軒也不敢動。
陸決還保持着那個死死攥着拳的姿勢,手臂上的肌肉結實地鼓起,甚至能看見青色的血管。
少年咬着牙,額上滲出細密的汗, 止不住地微微顫抖。那道疤被汗水浸濕,看上去兇極了。
新同學啊!
蔣軒腿直發軟,差點要哭出來。
不答應就不答應,怎麽還專門念情詩來刺激人呢!
這是要逼決哥炸毛啊!
盯着程溪泛紅的耳尖看了許久,直到不斷拍打過來的暈眩感慢慢消失,陸決才緩緩松開手。
掌心被掐出了深深的印子,被咬破的舌尖發麻,滿嘴都是發澀的血腥味兒。
鈍鈍的痛感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家小姑娘剛才給他念了一首情詩。
他聽不懂詩人那些巧妙的意象和修辭,只聽懂了那最簡單淺顯的一句。
媽的。
伸手去捂胸口,陸決感覺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話。
他徹底完了,這輩子都得栽進去。
***
實在害羞得不行,直到放學,程溪都沒敢回頭。
恰好英語老師過來找她幫忙算小測成績,連書包都顧不上收拾,她趕快跟着老師去了辦公室。
等算完成績,教學樓裏幾乎已經沒什麽人,空蕩蕩的。
咬着唇,她一小步一小步往班裏挪,果不其然,班裏其他同學都走了。
只有陸決還在等她。
秋天日頭短,天蒙蒙擦黑,教室裏卻只開了一排的燈。朦胧的光線下,少年坐在講臺上,兩條長腿懶散交錯,黑漆漆的眼裏滿是笑意。
臉頰幾乎瞬間燒起來,想到下午的事,她不敢看他,想要去拿自己的書包。
陸決卻從講臺上跳了下來,直接擋住她的路。
他低頭看她,少女臉頰耳尖都通紅,雙手無措地纏在一起,又可憐又可愛。
“現在知道害羞了?”離得近,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又傳過來,陸決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
下午念情詩的時候膽子可是大得不行。
他知道她一向膽小,根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語氣裏帶着笑,程溪臉更紅。
明明知道她害羞,怎麽還來逗她呀。
“還不都是你......”她現在也不怕他,擡眸去看,聲音很軟。
“我怎麽了?”她一擡頭,眸中盈着水光。
陸決又想到下午那個隔了一整個教室的對視。
心跳得厲害,他伸手去抓她的手,放在唇邊直接親了一口:“你就不怕被發現,真笨。”
這個人!
程溪抿了唇,他才笨呢,怎麽這麽遲鈍啊。讨厭!
偏偏他還抓着她的手細細地親,落在指尖的吻細密滾燙,她又委屈又害羞,想要把手抽回來:“那就發現好了。”
有什麽大不了的呀。
陸決卻抓得更緊,根本不給她逃脫的機會。
“你不害怕被老師罵?”他不親她了,俯下.身來看她。
他可不是什麽好學生,在整個崇禮名聲都糟透了,老師們基本都不喜歡他。要是知道她這種好學生跟他在一起,還不得鬧翻天。
外面的天色漸漸黑下來,只開了一排燈的教室也暗得不行。他的眼睛卻很亮,灼灼地泛着光。
吹在耳邊的氣息熱烈而溫柔,程溪眼睫撲簌,幾秒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抓着她的手瞬間收得更緊,少年的手有力得很,甚至有些微微的疼。
他呼吸急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色太亮,程溪耳尖更燒,幾乎不敢看他。
但她最終還是仰臉,認真地和他對視。
“陸決。”她叫他的名字,“我不介意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少女聲音很輕,語氣卻無比鄭重,一雙水瞳明亮,熠熠如星辰:“你不用害怕他們會怎麽想,我就是喜歡你呀。”
她的嗓音和往常一樣,柔軟又甜蜜。說完這幾句,臉紅得厲害,卻還是認真地看着他。
陸決沉默。
從小到大,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圍着他讨好的人,那些人精一個比一個會說話,什麽樣的漂亮話沒聽過,他早就免疫了。
唯獨她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輕飄飄的,什麽華麗的辭藻都沒有。
卻直接落在他的心尖上,酥酥麻麻的。
“嗯。”過了好一會兒,他低低地回應她,心裏無端地發燙,“我明白。”
上天對他不算好,給了他一個像陸啓明那樣的人渣做父親,這麽多年來,他不是沒怨恨過為什麽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
可他現在突然不恨了。
因為上天送她來到他身邊,這麽好的一個小姑娘,安靜又乖巧,居然願意大大方方地站在他身旁,完全不介意別人會怎麽看她。
“我們回家吧。”感覺自己仿佛做通了陸決的工作,程溪心裏一輕。
她語氣輕快起來,眉眼也盈了笑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擺。
動作很輕,小貓一樣勾人。
于是陸決也笑了:“好。”
他替她拎着書包,兩個人一起出了教室。
樓道裏亮着幾盞照明燈,把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
大概這就是天意吧。
望着身側的少女,陸決想。
每一個人的運氣都是守恒的,他經歷了那麽多不愉快的事,都是為了現在可以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