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聽見熟悉的聲音，程溪回頭。
少年還是一貫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懶懶散散地單手插兜, 唇角微彎，笑容張揚肆意。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卻有些冷，泛着幽微深沉的光。即使在日頭下也毫無溫度。
憑借着對他的了解, 她猜他大概是生氣了。
陸決确實很生氣。
遠遠兒地看見程溪在看風鈴, 正準備過來問她想不想要, 半路卻冒出來個氣勢洶洶的何詩雨。
他原本對一般女生沒什麽印象, 最多也就因為她的緣故能記住個崔天星, 不過面前這個女生他倒是印象很深刻。
雖然記不太清名字，但還記得上次對方都做了什麽。
想起上次在一中門口發生的事, 他眸色更冷。唇邊那點兒笑意也慢慢消失，額上一道疤淩厲, 眼角眉梢都鋒銳。
看起來兇得不行。
工作人員就有些怵他，但還是回答了問題：“二等獎要十箭六十環, 或者二十箭一百環。”
這個成績對經常去射箭館練箭的人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簡直信手拈來。但對于平時連弓都沒有摸過的游客們來說, 就有些難度。
像剛才那些興奮到不行的男生, 射出來的箭一半都沒落到箭靶上, 更別說十箭六十環了。
“陸決......”看着他要去拿弓, 程溪有些惴惴，不禁輕聲喚他的名字。
她知道他是看不得她受委屈，可是......
萬一他沒射到六十環怎麽辦？
她自然是不在乎他究竟能射多少的，箭箭十環也好, 箭箭脫靶也罷。都不會影響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可眼下，這邊還有這麽多人呢。
天生是行走的焦點，陸決一過來，就有不少人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瞧，又看見她跟何詩雨，便露出了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
要是他沒射好......她咬了唇，擡頭望向他。心裏很是不安。
他們肯定要說他的閑話。
她不願意聽見別人惡意的中傷他。
一看自己家小姑娘濕漉漉盈着水光的眼睛，陸決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眼眸中的冷冽神色稍稍褪去，染上了一點兒暖意。
“二十箭一百環是嗎？”他朝一旁的工作人員再次确認。
工作人員一愣：“啊，是......”
一般很少會有游客選擇一下連射二十箭，射箭是對體力和耐力的極大考驗。普通人連射十箭都會有肌肉拉傷，第二天腰酸背痛下不來床的可能。
更不要說連射二十箭了。
陸決點點頭：“那就二十箭。”
沒刻意壓低聲音，這段對話被一旁的學生們聽得一清二楚。大家交換着眼神，神色興奮。
少年固執得要命，程溪壓根攔不住他，只能跟着他朝靶場那邊走去。
原本擠在靶場那邊的人紛紛給他讓開位置，那幾個還在堅持把箭不停往地下射的男生也停了手。
都想看看陸決究竟能射出什麽成績。
“這麽牛逼的嗎，沒聽說過他會射箭啊？”
“那不是為了讨女生歡心嘛！誰知道行不行！”
“沒射中就好玩了......”
盡管有些畏懼，圍觀的人群裏還是免不了發出等着看他失手的議論。
這個年紀，男孩子的好勝心最強。平日裏追陸決的女生太多，礙于他的暴躁脾氣不敢當面說，背後卻有不少不服氣的男生。
憑什麽陸決就那麽招妹子喜歡？不就是長得好家裏有點錢嗎？
聽着那些不懷好意的聲音，程溪慢慢擰起眉。
她想跟他說那個風鈴她不要了，然而他已經拿起弓擺好架勢。
黑色的反曲弓被握在手中。
山裏溫度低，他卻還是一如既往穿得很少，今天不用穿校服，就套了件純黑的襯衫。
袖子挽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而結實。
微微眯着眼，少年側顏俊朗，那道傷疤在此刻看來野得不行，滿滿的霸道張揚。
人群就慢慢靜默下來，屏息靜氣地看着他。
“咻。”
幹脆利落的破空聲。
還在感嘆這小子架勢倒是很足，工作人員往那邊一瞧，神情有些尴尬：“一環。”
看着動作挺标準的，怎麽一出手就露了餡？
圍觀的學生們顯然也沒想到陸決會射出這個成績，人群沉寂了幾秒，便小聲地議論起來。
“還真不行啊......”
“那強出頭幹嘛，閑得蛋疼！”
“這下沒那麽多妹子喜歡他了吧！”
程溪的眉頭皺得更緊。
忍了幾秒沒忍住，她扭頭，朝議論聲最大的地方瞪過去。
平時總是溫溫柔柔的樣子，難得頭一回冷下臉，雖然瞧上去并不可怕，那邊的男生還是不禁稍稍收斂了聲音。
年級第一的表情怎麽這麽兇啊......
“陸決......”她又輕聲喊他。
他對她的心意她都清楚，不需要他再做什麽去證明。
她知道他喜歡她就足夠了。
少女一顆心焦灼的不得了，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然而，少年的表情卻輕松。
回頭看她一眼，陸決眼底笑意更深。
沒理會身後的議論，他張弓搭箭，射出第二箭。
“兩環。”工作人員盡職盡責地報數，心裏卻在跟着後面的學生一起偷笑。
雖然能理解男孩子在心儀女生面前的表現心态，但這種表現未免也太差了吧！壓根就不會射箭啊！
這麽想着，工作人員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少年沒再等着計數，一箭射完便從箭筒裏抽出新的一支，不過須臾，前十支箭已經射完。
“......”盯着箭靶，工作人員不知道該怎麽報數。
箭靶上，十支箭整齊在左半邊的靶面上排成一條直線，從一環一直排到十環，每一支之間的距離幾乎相等，肉眼看不出差別。
這哪裏是不會射箭，這是太會射箭了！
活動了一下手臂，在背後衆人不斷倒吸冷氣的聲音裏，陸決面不改色地射完後十箭。
右半邊的靶面，十支箭依次從十環排到一環。
二十箭總共一百一十環。
“能再給我一支嗎？”
已經超過二等獎需要的環數，他卻沒停，扭頭看向工作人員。
被震驚到的工作人員小雞啄米般點頭：“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這小子真厲害！
搭上最後一支箭，陸決回頭看程溪。
她顯然驚呆了，懵懵地站在他身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濕漉漉的泛紅，一看就是前面替他着急的不得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
“咻。”最後一箭。
正中紅心。
沒理會一旁學生的驚嘆聲，陸決放下弓，從工作人員手裏接過風鈴。
“給你。”他低頭沖她笑，“喜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