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分辨
顧清修神色一怔, 清澈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恍惚,面色也略顯得蒼白了一些。
“她,當真是這麽與你姐姐說的?”
“嗯。”小豆丁重重點頭:“不過姐是不信她的, 我也不信她。先生你這麽好,咋可能是會殺人的人呢, 一定是她不想姐嫁給你。
先生你不知道, 她是怕你娶了姐, 就沒人管她了。”
小豆丁神秘兮兮的和顧清修說道。那副樣子, 倒是真的像是個大人。
顧清修神色溫和許多。
“自然是不會的。就是我娶了你姐姐, 也不會讓你們沒人照看,我也會和你們姐姐一樣對你們好的。”顧清修聲音很輕。
小豆丁連連點頭:“我當然相信先生,就她……事兒多着呢。先生, 你莫要管她, 以後她要是再不聽話, 姐就趕走她了。”
顧清修眉眼微微舒展, 想到了之前林婉到了他家的後院, 說是……要用白菜,可他的井蓋被動了,想來是為了這事兒吧。
她并非是信了他, 而是去求證過。
“小婉兒, 月兒和你,可有好點兒?”大春家的帶林婉走出家門口很遠, 大春家的才小聲問她。
好?
林婉搖頭。
就林月現在的狀态, 不會弄成周盼男那樣, 她就安心多了。
“小婉兒,月兒還小呢,你可莫要為了這顧秀才,和她離了心啊。俺聽說,這馬上就要鄉試了,顧秀才這樣的人物,以後定是要飛黃騰達的。指不定和你啥樣,月兒才是你的親人。”
大春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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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試?
林婉眨眨眼,是了,秋日裏可不是要鄉試了嗎?
“小婉兒,顧秀才可有與你說什麽時候去準備鄉試?到時候只怕是要去縣裏的。”大春家的小聲說道。
“還沒有,想來也快了吧。”林婉對這些并不太關心,顧清修願意說那便說,如果不願意?她也不在乎。這離了誰,還不是活了?
“你啊,也不知道見天兒的想啥。”
“嬸兒,你家到了。”
林婉可不想聽大春家的繼續絮叨,趕忙指了指前頭。
大春家的一見,可不正是?
只能恨鐵不成鋼的朝林婉嘆了口氣,這小婉兒人聰明,也拎得清,可就是對自己的事兒,太不上心了。
林婉同大春家的進了院的時候,大春叔還有大春家的兩個兒子,正在給收拾大缸,把雌黃一塊塊的給往裏放呢。
見林婉過來,大春家朝着她笑了笑,憨厚的模樣,讓大春家的白了他一眼:“你這是做啥呢?這東西得給小婉兒先挑了再說。咋這就裝起來了?”
“俺……俺怕來了人。”
大春叔尴尬的說道。
“呸!趕緊的拿出來,讓小婉兒先挑了再說。”大春家的說着,把缸裏的雌黃也都給拿了出來。
之前林婉她們看着不少,可這拿回來之後,卻是比看上去更多了。衆人數下來,一共有一百二十一塊之多。
這樣多的雌黃,怪不得那條大蟒死活都不願意自己過去。
“嬸兒,這東西是你們去山裏拿的,我只要五十塊,其他的,你們自己留着,你們給我撿了就是。”林婉看着他們一家子,笑呵呵的說道。
雌黃雖然好,可到底是大春家的一家去了山裏。
她要是要的太多,也說不過去。
“這哪行?”大春家的急了。
“嬸兒你也莫要着急,就這麽辦吧,不然,我這一塊都不好要了。”林婉說道。
大春家的了解林婉,她那脾氣說一不二的。只能怼了自家那口子一下:“你還愣着幹啥呢?還不趕緊的去給小婉兒找筐?”
大春家的大兒子倒是利索,忙先給拿了筐過來。
大春家的只讓大春叔躲開,她自己來給林婉撿。
然後林婉就見大春家的撿的都是大塊的,雖然說是只要五十塊,可瞧着卻是比她們的更多。林婉心裏一暖。
大春家的和最開始那斤斤計較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給林婉撿了東西,大春家的就忙給她推了過去。
林婉背了筐。
“小婉兒,這東西,你可有打算咋弄?”大春家的問道。
咋弄?
這麽多的雌黃,只怕是在縣城裏賣都不太好,怕是要去郡府。郡裏頭的藥鋪多,可以比價三家之後,再賣掉雌黃。要是在縣裏。
忽然多了這麽多的雌黃,只怕是賣掉也不容易了。
甚至價錢也要低了許多。
她也正想要去郡上看看,人家的酒樓都是個啥特色。回頭自己就先從縣裏起步,有個章程。
想着,林婉也不瞞着大春家的:“嬸兒,我想去郡府裏去。”
“哎呦俺的小婉兒,你……你這不是鬧玩笑嗎?郡府那是啥地兒?咱們去可是難于登天的!得是縣裏給開個文書。”大春家的被林婉吓了一跳。
林婉倒是鎮定:“嬸兒,那個主簿給開不就是了?這縣城裏的藥鋪一共那麽兩家,雌黃這東西用處不少,可架不住咱們的東西多。直接給賣出去,怕是要壓了價錢的。”
大春家神色變了變,又有點兒猶豫:“可這馬上就是中秋,咱們這要是沒能趕着中秋回來?”
“嬸兒,咱們可以等過了中秋再去賣掉不是?”
“不成,這可不成,那獵戶遲早是要過來搜東西的,要是給搜了去,怕是就真的沒了咱們的份兒。”大春家的拒絕的更果斷了。
林婉想了一下,咬咬牙:“嬸兒,要是馬車的話,去郡縣裏,要幾日?”
大春家的哪裏知道這個?一臉茫然。
倒是老實巴交的大春叔,小聲給了回音:“兩日路程,去回五日內也就成了。”
“回來也沒能過了中秋,嬸兒,不是正好?”林婉反問。
“那一路上要是有劫匪……”大春家的說不下去了,看看林婉,就覺得牙疼。這就算是真的遇見了劫匪,只怕是不知道誰劫誰呢。
“嬸兒,你可定好了?”林婉問道。
大春家的想了一下,咬咬牙,擔心的看着大春叔:“當家的,俺要是去了……”
“只管去,家裏俺照看着呢。”
“得,這就是不去也不成了。小婉兒,這次咱們去可要先說好了啊,你可莫要鬧事情。”大春家的是真的怕了林婉了。
林婉聽的是哭笑不得,忙點頭保證不會鬧事。
“可咱們去哪裏弄馬啊?”
“我記得上次李子期李公子他有一匹馬的。”林婉眼神晶亮。
看她這樣,大春家的忍不住心疼了李公子一下。
那李公子也是倒黴,咋就讓小婉兒給盯上了?
“成,那咱們這就去?”
“先去我那兒吧,咱們走去的話,太慢了,牛車上還快點兒。到了鎮子上,先把牛放李公子那兒,再借了他的馬。”林婉說道。
“那也成,咱們這就去。”
說着,大春家的利索的把雌黃也都給裝了起來,然後看着家裏的男丁:“你們還愣着幹啥?趕緊幫忙啊。”
“啊?”大春叔一懵。
林婉主動把大春家的筐也給提了起來:“嬸兒,一共沒有啥重量的東西,你讓叔他去幹啥?我來就成了。”
大春嬸兒白了一眼大春叔,就跟着林婉一起走了。
等到了林家的時候,院子裏顧清修正在地上寫大字給小豆丁,小豆丁皺着臉,跟着一起寫。邊兒上兩只小狗圍着他們瞧着倒是溫馨極了。
大春家的碰了碰林婉。
林婉面色一紅,就進了院子。
湊過去道:“你們這是在做啥?”
“先生說……我不寫大字,就得在這地上畫字。”小豆丁都要哭了。說好的不用寫字,結果在地上寫就不是寫了嗎?先生太狡詐了!
“怎麽就不用寫大字了?”林婉好奇的望着他。
小豆丁剛想說,就聽咔嚓一聲,顧清修手裏的木棍斷了。
“先生說了,今兒高興,給我一天的假呢。”小豆丁按着之前顧清修教的話說道。
高興?
林婉疑惑的看向顧清修。
大春家的則是幫她把身上背着的雌黃都給卸了下來。
顧清修起身,沖林婉笑了,笑容毫無陰霾,瞧着讓人心中歡喜。尤其是那一對酒窩,林婉每次看,都想戳一戳。
“你怎的開心?”林婉低頭問道。心有點兒不争氣的在狂跳。
“再有三日鄉試,想着與你的約定又進了一步,自是開心。”顧清修道。
“呸!說的好像你定會高中一樣。”林婉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問:“鄉試要去哪裏?”
“先生推的重陽府,今日我便該走了。來也是要與你道別。”
顧清修說道。
重陽府?
“哎呦,這可真是巧了,咱們……”
林婉踩了大春家的腳一下,免得她多嘴。
“你們怎麽?”
“沒啥,我們打算去縣城裏賣點兒東西,這雌黃自家釀雄黃酒是用不完的,所以就想着出去賣掉。今日只怕是要與你錯開,不能送你了。”
林婉一臉惋惜。
大春家的瞪大了眼,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明明是可以錯開的,小婉兒咋就?
不過林婉不準她說,大春家的也就沒多嘴。
顧清修不蠢,見大春家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多少猜出點兒,不過卻沒有多說,只溫和的對林婉笑了笑:“婉兒會等我回來的,對嗎?”
“自然會的。”林婉笑盈盈的望着他。不見任何不妥。
“那就好,我尚要收拾一些東西,便先回了。”顧清修說着,對大春家的禮貌的點點頭,便離了院子。
大春家的才忍不住對林婉道:“小婉兒你這是做啥?咋就把人給趕走了啊。”
“嬸兒,不是我要趕他走,是不這麽做的話,便要與他同路,他是被推舉去了重陽府,而離咱們最近的,是青雲郡,如果我跟着他去重陽府,豈不是給他添麻煩?要是他不放心我,帶我去青雲郡,也耽誤了他的事。還不如不開口。”
林婉鎮定的說着,又将牛車給套好,趕着牛車要朝外走。
“你啊,根本就是看不中人家顧秀才。”大春家的搖頭,不贊同的看着她。
“這是啥話?顧秀才長得再好看不過了,行了嬸兒,咱們還是趕緊着走吧。”林婉說道。
“姐,你要幹啥去?”林月見林婉要走了,這才從屋子裏沖了出來,緊張的問道。
“去青雲郡,你在家裏要好好照看着弟弟,還有五妹你們也要小心看顧着,莫要因為那孩子不咋哭,就不去管了。”林婉吩咐道。
“姐你咋要去那麽遠?”林月擔憂極了。
“為了讓你們過更好的日子,得了,好好看着家裏,也莫要讓人知道了咱們家我不在,也不準再與那周盼男來往。要是再讓我知道,我便把你也趕出去。”
林婉叮囑道。
林月吓得一個哆嗦,連忙搖頭:“姐,我,我絕對不會再和她有來往的。”
“嗯。”
林婉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大春家的主動的趕着牛車朝外去。
“小婉兒,要按說,你這對月兒也太過了點兒。”大春家的小聲說道。
過了?
林婉想了一下林月,便笑了起來:“嬸兒,我可沒做啥。”
“咋就是沒做啥了?你一直要提周盼男這事兒,小月兒能不傷心嗎?”大春家的繼續說道。這小婉兒的眼裏也太不容沙子了。
“嬸兒,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事兒,你還是不要管了。月兒如果一直這樣,我再縱着,早晚是要害的我一家子不安寧。”
林婉的态度也是堅決。
大春家的沉默了。
清晨的時候,外面的人還不多。大家都在自家收地,處理糧食的事情,這個時候人大多都是在地裏的。女人家的也都在家中忙活。
沒人會和之前一樣的三五成群在外面坐着。
所以一路上都是沒人見林婉同大春家的出去。
等出了村口,林婉心裏也松了口氣。
不然有人見她們走了,結果卻一直沒回來,用不了兩日的時間,就會被發現。
到時候家裏只兩個孩子看着,難免會出事兒的。
出了村子,牛車趕着也就更快了些,林婉同大春家的沒用上一個時辰,就到了鎮子上去。對李家的錢莊,她們是再熟悉不過的。
到了李家錢莊前頭,林婉先進了屋子去。
掌櫃的之前是見了林婉一次的。見她又來,便主動上前來道:“姑娘,你又是尋咱們少東家的?”
“掌櫃的好記性,還請給我通融一下。”林婉沒想到這掌櫃會記得她。
“南喜,你去請少東家過來,就說,之前的姑娘又來尋他了。”掌櫃的喊了一聲。在這兒辦事情的人都看了過來。
不一會兒的,林婉就見李子期從錢莊的二樓匆忙跑了下來。
見到是林婉,李子期眼前一亮:“這不是弟妹嗎?”
林婉:……
這個人,每次她見了,總會換一個稱呼叫她。還能不能好了?
“李公子,咱們借一步說話?”林婉笑盈盈的望着他。
借一步?
借一步好啊!
李子期的眼神晶亮,最近得了林婉不少的好處,這次想來林婉應該也是得了什麽好東西了,要說這姑娘,可是真的運氣好。
他要是有她一半兒的運氣,也飛黃騰達了啊。
同林婉出去,林婉就把他引到了牛車前面來。
“李公子,有件事情想要求你。”林婉道。
“啥事兒你只管說就是。”李子期嘴上這麽說,可眼睛是一直盯着林婉身後那兩個蓋着的筐的。
根據之前的經驗,這絕對是有好東西在!
“想借李公子你的馬車一用。”林婉說道。
馬車?
李子期看看她這牛車上的東西,一臉古怪:“弟妹你該不會是得了什麽好東西,打算去遠的地方賣掉吧?”
這人可真精。
林婉嘴角抽了下,老實道:“的确是不差的東西,不過你卻是用不了太多,都留在這兒,只會壓低了價錢,所以我想去青雲郡去賣掉。這樣也能去見見世面。”
“當然了,要是李公子你想要,這東西,你先挑就是了。”
林婉說完,打開了一個筐。看的李子期眼睛都給瞪大了。
“這東西……是雄黃,還是雌黃?”
“不是一個東西嗎?”林婉不解。她對這玩意的了解,只限于這東西有害,和價錢好。
李子期:……
“開什麽玩笑?雄黃與雌黃,同山而生,可這價錢上,卻是差的遠去了。”李子期道。
“怎麽說?”林婉心裏有些慌。
李子期看看周遭,就道:“先把牛車趕到我這後院兒來吧。莫要在這兒久了。我那馬也沒帶回宅子,就在後院養着呢。過會兒借你們一用。”
林婉聽了,趕緊的同大春家的把這牛車給趕到了後院去。
到了後院。李子期又命人備了茶水。
“李公子,這東西……”
“你別着急啊弟妹,這雌黃,是可用來煉丹,作畫的,求此物的人多是身價不菲的,這東西自然也就應着貴重了。雄黃用作藥材,釀酒。這價錢上,也自然是要差一些的。許多人對此物分辨不清,你若不是見了我,只怕這兩筐東西,都要被你用雄黃的價錢賣掉了。”
李子期說着,拿了其中一個筐出來,開始挑揀。
這一筐裏一共有五十塊,其中三十五塊都是雄黃,十五塊,卻是雌黃。這是林婉的筐。
“這三十五塊的雄黃,在藥鋪裏,是十文錢一兩的。你這東西不小,價錢上也不會差了。不過在咱們這地兒,的确是賣不上啥價錢。可這雌黃,卻是要另算的。雌黃是按着品相來的,這麽大的雌黃,瞧着質地又不錯,只這麽一塊,便是要七八十兩。這是低價。當然,此物不是太容易賣掉。畢竟價錢高了,這需求的人,也會有考慮。”
李子期說道。
林婉卻是眼神晶亮,望着這一地的石頭,仿佛見了財神一樣。
大春家的聽了,心裏也是一喜:“哎呦,李大公子,那你趕緊也給俺看看。”大春家的說着,忙推了一下自己的那一筐。
李子期也沒推脫。
只挑選出來,其中又二十七塊都是雌黃,剩下的便是雄黃了。
“這一筐裏的倒是品相差了點兒,不過價錢上雖差,也不會差太多了。”李子期說道。
“李公子,這雌黃,可是與雄黃一處賣掉?”林婉好奇的問道。
“自是可以,不過,你也可以去賣文房四寶的地方,賣掉雌黃,價錢上會給的更好一些。”李子期道。
“多謝李大公子。”大春家的心中也是一陣驚喜。
“不過弟妹,這雌黃難得,你當真是都要賣掉不成?”李子期好奇的問道。
林婉聞言,倒是笑了笑,沒有給他答複。都賣掉是不可能的,顧清修一樣喜歡作畫,她好歹是要留給顧清修兩塊再說。
“弟妹,這雌黃,若是可以,不知可否賣我一些?”李子期問道。
“當然可以。”林婉答應的爽快。
賣給誰還不是賣了?
李子期從中挑了兩塊中規中矩的:“這樣的品相,我的話,是兩塊一起,一百五十兩銀子,弟妹瞧着可成?”林婉看了看那兩塊雌黃。
與其他的倒是沒啥不同。
也沒有說是特別好。
應該算是個尋常價錢了。
“成,就按着你說的來。”說完,又給他挑了一塊不算太大的雌黃:“這個,便送了李公子。”
李子期将雌黃拿了起來,又給了林婉銀子。
也沒與她客氣。
命人将馬車趕來。
林婉同大春家的又管李子期要了兩個筐,免得她們雌黃雄黃的不分。
等把馬車套好,林婉同大春家的便離了這院子。
她們前腳離開,後腳,這後宅的屋子中,卻是走出了一個青年公子。公子模樣生的俊俏,一身紫色華服,綢緞瞧着是整個縣城裏都不見一匹的。
“那就是你說的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青年公子好奇的問道。
李子期對這人倒是恭敬:“回公子的話,正是她,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精明的很。我與她認識沒一個月的時間,她只從我這兒,就得了不少的銀子去。就連之前送你的黑熊,也都是從她這兒來的。說是撿來的,你可相信?”
李子期笑問。
青年公子搖頭。
“那頭熊明顯是被宰殺的,匕首不入骨,身上也沒別處傷痕。府上的人說,應是背後被偷襲了。黑熊不蠢,必定是與其他什麽東西纏鬥時,才會被偷襲。如此,又怎會是撿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