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邪神之祭
蘭斯似是非常熟悉齊悅擺在桌上的課本,興許在來之間早已做過一番研究。他熟練地打開到了其中某一頁,上頭印着一張醒目的插畫——一只羊身人面的四蹄怪獸,頭上豎着彎曲粗壯的羊角,長長的毛發遮住了它的大半面目,卻露着一張醒目的大嘴,裏頭龇出尖利的虎牙。它撐着地的四爪也如人手,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并不長在面上,而是生于腋下,一只突出的黃色巨眼十分醒目。
據《山海經·北山經》中記載,此怪獸名為“狍鸮”,雖名字聽來與“咆哮”二字相仿,且從其猙獰面目上看,似乎其發出的聲音也應當是震耳欲聾的雷貫。但實際上,它卻能發出如同嬰兒一般的啼哭,它對食物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欲望,餓起來會不顧一切地吞吃,甚至吃掉自己的身體,正如某些嬰孩會在饑餓難當時,發洩般地啃咬母親的乳頭,帶着自毀式的瘋狂。
蘭斯的手指點在狍鸮的圖片上,帶着某種真誠與懇切,向齊悅尋求一個答案:“比如說,這一個呢?真的存在麽?”
齊悅心頭一震,實際上,怪獸狍鸮還有一種更加廣為人知的名字——“饕餮”。齊悅感覺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種命運的齒輪在悄悄啓動,也許是應了家族流傳下來的古訓,也許是他命中注定與邪神饕餮避不過去的緣分,已經找上了門。
他怔然與蘭斯對視了一陣,随後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對下面的學生說:“大家下課吧,我與這位先生有問題要單獨讨論。”
校園咖啡廳僻靜的包間卡座裏,蘭斯和齊悅對坐着。
實際上,蘭斯也是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心理醫生,若不是他的心态夠好,在家中發生了那樣詭異的大事之後,他又怎麽還能耐得住性子,坐在這裏跟齊悅面對面地喝咖啡。
齊悅盯着課本裏那張插圖,默默看了一會兒,才點着圖上的怪獸說:“蘭醫生,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這純粹是世人的想象,牽強附會,您不要想多了。”
蘭斯扣住咖啡杯柄的手緊了一緊:“那齊老師的意思是說,我愛人現在表現出來的種種不正常情況,是純屬心理上的了?真不是傳說中的‘邪靈作祟’,或者說……‘邪神附體’?”
齊悅交叉着五指不說話。
蘭斯終于按捺不住,激動地放下咖啡杯,杯子裏的液體晃了晃:“齊老師,您是知道的,我本人就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不瞞您說,我是全世界最好的醫學院畢業的博士,并且,對于患上精神疾病後是什麽樣,我本人是有過切身體會的。以我的專業認知,祁默他絕對不是得了精神病!以前那麽多大災大難、非人的日子,他都一個人挺過來了,現在我們兩個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想不出他還有任何精神崩潰的理由!”
齊悅還是不說話,但他的五指按得更緊了,甚至能看到突起的關節,和凹陷的指痕。
作為心理醫生的蘭斯,自然是觀察到了這種變化,他知道齊老師一定是有所保留,并且那種隐瞞的決意已經松動了:“齊老師!我知道您是研究上古神話的專家,要不是我研究過所有理性的可能,從現代醫學的角度出發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我也不會跑到這裏來,跟您大談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拜托您了、請幫幫我!”
齊悅低垂着眼睑,似是做了一番心理鬥争,最後長出了一聲鼻息,緩緩對蘭斯道:“蘭醫生,您先不要激動,我只是說,《山海經》裏寫的東西是人們想象出來的。但這并不代表,在這蒼茫宇宙間,就不存在着一些,用您所熟知的‘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
事實上,齊悅對“饕餮”再熟悉不過了。根據他的研究,人們之所以把饕餮想象成羊身人首的怪獸,首先是因為,純色的白羊,就是古人用來祭祀饕餮的“犧牲”。而有幸見過饕餮真身的人并不多,所以一來二去、以訛傳訛,将饕餮長在背部的巨眼,傳成了長于腋下。
或于某次祭祀典禮上,饕餮現身吞吃羊牲時,正巧有嬰孩啼哭,人們便将他正常的成年男子聲音誤傳為孩啼,以增加傳說的生動性。而齊悅之所以能知道得這麽确切,那是因為,他的先祖曾親眼見過饕餮,與那位邪神有過一段孽緣,并與之訂立了某種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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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悅”,就是“契約”的諧音,也是“取悅”的意思。按照家族預言,“契約”該是在齊悅這一代兌現,而齊悅的任務,就是取悅那一位邪神。所以齊悅本人,就是邪神的祭品。
“蘭醫生,”齊悅認真道,“請帶我去你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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