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墨染青絲

“是魅官兒,魅官兒來了!”

“剛才柳姑娘的表現太精彩了,不知道魅官兒有什麽法子媲美啊!好生期待啊!”

“你們看,他身後又跟着那個小厮,就是上次那個,叫阿鐵的制琴師!這一回,該不會又是要兩人合作吧?我看這小子不簡單哪,你們說,除了制琴,他會不會還能制筆啊?”

“不會那麽神吧?他又不是全能的!大家快別亂猜了,魅官兒這一出要怎麽演,很快自然就見分曉了!”

齊魅和陶鐵走至臺上。沒有任何機竅的,一張半人多長的畫卷,被陶鐵展開,挂到了擂臺後方、搭建起來的紅牆上。

齊魅和柳淩煙,果然都沒有走尋常紙鋪香案的路子。一個,橫着鋪在地上;一個,豎着挂在壁上。既然柳淩煙是用腳掌和裙裾代筆作畫,那麽衆人不禁要猜測,齊魅的作畫工具,又會是何物呢?

齊魅這一回的打扮,與上一回的黑色盛裝,相去甚遠。他穿着最為日常的輕便青衫,且也沒有束辮,而是頗為随意地,将青絲撥攏于一側耳後,任憑它們肆意流瀉。就好似,他全然不在意這一場比試,只當是一場玩鬧的兒戲,又或者,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贏。

齊魅一擡手,衆人都安靜下來,屏息聽他的開場白。可他兩手一攤,風輕雲淡:“唉,出門匆忙,忘了帶筆。”

“啊?……”

難道魅官兒,不是準備了什麽特別的作畫工具?衆人不信,只當齊魅是在說笑。

可他下一句,還真叫衆人笑不出了。

“也沒帶墨,更沒帶硯。”

這……?這魅大官人出門同人比試,也忒不走心了點吧!這到底整的是哪出啊?

如果說,齊魅說完第二句,還有一幹擁趸,堅信他這是在欲揚先抑,那麽等他說出第三句,他們是真灰心喪氣了。

“不過帶了也沒用,柳姑娘的《江山如畫》太精彩,齊魅自覺技不如人。這第二輪,我恐是贏不了了。”

立刻有好事者不幹了,指點混合着口水就全上來了。

Advertisement

“魅官兒你這是什麽意思啊!我們辛辛苦苦地早早擠來前頭看你比試,打算為你喝彩。你倒好,還沒比呢,就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齊魅我告訴你,我們好多人,可都是在外圍下了注,押了你的贏盤。今兒個,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輸了不丢人,可連比都不比,就耗子似的夾着尾巴逃跑,害我們哥們兒平白無故地輸錢,回頭我們可要踏平你們南館去!”

這話一出來,鸨父立刻就急了,使勁朝齊魅使眼神,示意他千萬莫要任性。

齊魅又是一笑,笑容裏藏着讓人看不懂的風韻:“誰說,我要逃了?正如那位小哥所說,輸了,不丢人,可比都不比,那不是我齊魅的作風。我若怕輸,今日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切。”。柳淩煙在鼻間輕嗤一口氣,下一秒,她就被點了名。

“柳姑娘,可否借你的青蓮硯一用?”原來齊魅自己不帶墨,是早做了這個打算。

柳淩煙心裏頭再不樂意,可場面上的事,該借還必須得借。若是因為自己小氣,讓齊魅無法比試,那就自己算贏了,也贏得并不光彩。

柳淩煙飄了個白眼,擡手一指青硯:“行,魅官兒請便吧。”

陶鐵眼見齊魅撥了發梢,矮了腰,将将湊到墨水裏去蘸,弄的一頭青絲,沾染了半片烏墨,濕漉漉地垂淌在腰間,暈染在青衣羅衫之上。那墨跡,不是污濁,倒像是滿滿流動的情韻,絲絲扣着人心弦。

這一回的畫藝比試,不同于上一回的琴舞,齊魅只囑他上了臺,聽從自己的吩咐去做就是。兩人事先沒有過任何排練,因此齊魅接下來打算要做什麽,陶鐵也是全然沒數。

齊魅垂着墨發,在衆人的唏噓中走過來,對陶鐵輕吐一句細語:“阿鐵,鵲踏枝。”

鵲踏枝?那是……

陶鐵腦中,頓時浮現出那張春宮圖上繪的情形,想起齊魅說的——“知道阿鐵你臂力大,回頭,一定給你機會表現”,他立刻會意,燦笑着,将美人托抱而起,雙腳離地。

齊魅眼中,含着潋滟春光,他不顧那麽多雙眼的盯視,将兩條玉腿攀附在男人腰間,當然只是隔着褲料的輕觸,但那也足夠煽情。他就像攀牆萦繞的一枝紅杏,臉上暈着紅霞,眸裏泛着情意。

“阿鐵,我現在閉上眼睛,你随意轉動。待會兒我睜眼時,再看那畫卷上留下的墨跡。你記住,縱使《江山如畫》,也不能比拟的,獨獨是你送我的風景。”

陶鐵點頭,随後,齊魅便感覺天旋地轉了起來。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就只有他們二人。他們在那白卷前方起舞,一個抱着一個,染墨的青絲,在高低錯落的回旋中,将無形的浪漫,留駐于紙面之上,兩人猶如一人,此刻心無旁骛。

從風回绮袖,映日轉花钿。同心依促柱,共影赴流年。

當他們停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不是因為那幅畫作有多美,而是因為那全然是一派胡亂塗抹的亂象。縱使畫筆是美人的墨絲,可那也完全不能解釋,這究竟算是哪門子的“畫”嘛!

齊魅的腳尖,被陶鐵輕輕放到地上。他睜開眼,看了看身後的墨韻,十分滿意。

那墨跡裏,含着圭玄的韻味,含着砂麝的青瑰,含着醇煙百煉的悠遠,含着萬杵錘臼的艱辛,泛着經年不去的餘香。

他笑着說:“各位請看,這就是我的畫作了。如果非要給它取個名字,那就叫——《情絲》吧。”

底下立刻有人駁道:“琴思?怎麽又是琴思啊!魅大官人吶,你這不是在逗我們玩吧?”

“不是。上一回,是琴聲的琴,思念的思,琴聲響起,思念便扣在心弦上;這一回,是情愛的情,發絲的絲,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三千煩惱絲,便都化作了淼淼相思。”

“這……你這不是忽悠我們嗎?”衆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如此敷衍的比試,好生荒唐!

終于有人提了出來:“不對!不對啊!這哪裏是你的畫作?這分明,算是那小子畫的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