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們一起看月亮2

大家在病房裏待了一陣子，因為人太多而空間太小，旁邊又有別的病人，也不好太打擾，所以紛紛告辭，只有姜成淳留在最後，等大家都走了，他才悄悄問李凡一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姜成淳從上學的時候就厚道，少言寡語，卻最細心，他看李凡一腳就這麽吊着，行動不便，吃東西都得別人遞到手裏，就知道身邊沒個人的确不行。他也知道李凡一的父母身體不好，女朋友孫茹月是有工作的，不可能一天24小時守在他身邊照顧他，于是實心實意想要幫忙。

李凡一這人還真是有點奇怪，不但覺得女朋友照顧自己不得勁兒，就連好兄弟照顧自己，他心裏也覺得別扭。總之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躺在床上，等着別人伺候他吃吃喝喝。他說：“謝謝兄弟。我真的就是一點小傷，現在是真沒啥了，誰都不用照顧我。你就放心的忙你的去吧。”

“跟我客氣啥，我最近又不忙，反正我三天兩頭到醫院來，照顧你是順便的事兒。”姜成淳的女朋友就是柳橙絮，在這家醫院的骨科工作，所以他經常到醫院來，“你真別跟我客氣，你又不用我給你端屎端尿，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李凡一的女朋友孫茹月跟姜成淳也挺熟悉的，知道他是李凡一最好的朋友，也是個實在人，也就不跟他客氣了。她對姜成淳說：“我正好要去公司一趟，正愁着沒人在這陪他呢。麻煩你在這兒陪陪凡一，別的倒沒什麽，我就擔心他上廁所不方便。”

李凡一一聽這話更不好意思啦，“我可以的，姜成淳你不用陪我。”

“可以什麽呀。”孫茹月嗔怪他，“你總是逞強，萬一再摔了怎麽辦。”

李凡一在她的嗔怪聲中垂了頭。姜成淳笑了，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別看李凡一一米八多的大個兒，看上去是個糙漢子，而他女朋友說話細聲細氣，看上去特別溫柔，可是糙漢子在他溫柔的女朋友面前，還真是挺聽話的。他對孫茹月說：“你去忙吧，放心，李凡一就交給我了。”

孫茹月臨走把剛才的粥熱好了放在李凡一手邊，姜成淳感嘆，“我說你這哥們就是運氣好，你女朋友真是太貼心了。”

李凡一笑笑，“她是挺體貼的，可是你知道我，我真是不習慣被人伺候。我打從追她的那天開始，就一直想保護她照顧她，咱是個男人，我得照顧女人呵護女人嘛。可是不知道怎麽着，這些年總是讓她來照顧我。這次我偏偏又傷了腳，想起來走走也走不了，跟個廢物似的躺這裏，等着她給我送湯送飯的，我真是急壞了，也憋壞了。”

姜成淳知道李凡一對孫茹月的感情，“男女朋友之間，誰照顧誰都是一樣的，你別總在這些小事上較勁。”

李凡一嘆了口氣，“這次也不知道要在這裏躺多久，柳橙絮說讓我至少再躺倆禮拜。你也知道，我還有好多工作呢，哪裏在這裏躺得住呢。可是我也沒辦法，大家都攔着我，尤其是小月，要不是她攔着，我早就出院了。”李凡一現在跟朋友合夥，開一個美術培訓學校，一到周末就特別忙。上周末他帶着孩子們出去寫生，小家夥們都妥妥地回來了，不想他這個老師把腳跌傷了。他躺在醫院裏，可是心裏還惦記着工作，實在是沉不住氣。他急着想出院，可是孫茹月說什麽都不讓，其實李凡一心裏也明白，他這個樣子出了醫院也沒有辦法去上班。

姜成淳說：“你和朋友合夥，你不去人家照樣能把美術班帶起來，別覺得地球離了你就不轉了。你現在骨折了，就得休息，柳橙絮也跟我說過，你這腳且得養一陣子呢。你就不要急着出院了，在醫院好好調養調養。”

李凡一只得按耐住性子，“哎，現在我是想出院也出不了。別看茹月脾氣好，她要真生了氣，我還真撐不住呢。”

姜成淳就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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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粥，兩個人聊起昨天同學聚會的事兒。李凡一忍不住感慨道：“不知不覺高中畢業這麽多年了，咱們那幫老同學，好多都混的是風生水起的，可是你看，眼看奔三了，可是哥們兒我還一事無成呢。”

姜成淳說：“怎麽一事無成，你現在美術班不是開得挺好，每天帶着一大幫學生，教他們畫畫，蠻有成就感，收入也開始穩定了，吃穿也不愁，這不挺好嗎。再說，有那麽好的女朋友在身邊，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李凡一苦笑：“想想上學那會兒，哥們我也是意氣風發，自以為天大地大，沒有我擺不平的事情。那會兒還以為自己将來走上社會，一定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呢。可是沒想到畢業後四處碰壁，學了那麽多年的繪畫，最後只是一個謀生手段，現在做了輔導畫畫的孩子王。”

李凡一是那種心氣很高的男人，從上學的時候就一直想創一番大事業，可是走上社會才知道，創業哪裏有那麽容易呢。處處碰壁的他後來總結出，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平凡的人，能把一份平平常常的工作做好，也是不容易的。

姜成淳說：“當孩子王沒什麽不好呀，辛辛苦苦賺錢，活得踏實。這年頭誰賺錢都不容易，有些人表面光鮮，背後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呢。”姜成淳是那種踏踏實實的人，現在在一家托老所工作，別人都認為陪着一群老人沒意思也沒前途，收入不多還特別累，可是他卻樂此不疲。

李凡一嘆道：“十八歲的時候，目空一切，覺得自己可以無所不能，總想着要活出個樣子來給自己看，也給大家看看。可是現在二十八了，才慢慢明白現實和理想的差距有多大，才知道原來自己就是個凡夫俗子，肉身凡胎的，不可能叱咤風雲，也翻不起多大風浪，只能一步一步往前笨。以前我還瞧不上當孩子王的，我現在呢，連個孩子王我都是費盡周折才當上的。好在，孫茹月這些年一直不離不棄的待在我身邊，在我最不如意的時候，她也從來沒嫌棄過我。”

“這就是你最大的福氣呀。”姜成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