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出生在皇家之人哪個是簡單的,誰知道他這溫雅的之下藏的是什麽樣的心!

想着倒也不便耽擱,進屋由丫鬟換了件元緞金夾繡鶴雲紋的長衫,佩了勾玉、香囊這才重新出門,見崔嬷嬷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頓了頓囑咐了句:“你先替爺照看着些。”便跟着慶餘出了去。

知現下不是說洪氏一事的時候,崔嬷嬷便也沒再多言,自去外頭忙了。

曲玲珑醒來時天色已黑,外頭影影綽綽的竟還有些喧鬧聲,掀開那耦合色的錦被下了炕,推開門畫眠正在外頭,見她出來忙笑道:“奶奶醒了?”

她面上尚還有被洪氏着人打出的傷,曲玲珑頓了頓拉她進了屋,回身拿過白日裏崔嬷嬷給她塗抹的藥膏子,纖指抹上了一些輕輕塗到她面上的紅腫處,見她惶恐的想起身拒絕,便先道:“一會兒便好,你乖乖坐着,若亂動我可要生氣了!”

她如此說,畫眠只好頓了動作感激道:“多謝奶奶。”

曲玲珑搖了搖頭道:“我見外頭人影憧憧的,是怎麽了?”

畫眠忙道:“九皇子忽的駕臨府中,沒的準備慌亂了些,原本崔嬷嬷留有四個丫鬟侍奉奶奶呢,只是一時人手不夠被調走了。”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麽忙又囑咐:“現下外頭人多忙亂的,奶奶可莫要出去,萬別被沖撞到了。”

曲玲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細細的幫她塗好了藥膏。

畫眠看了看她問道:“奶奶睡了一天了,定餓了罷,奴婢去幫您取飯食過來?”

曲玲珑點了點頭,見她飛快的出了院門,頓了頓也出了門,只是剛至門口便見一人大步過來,欣長高大的腰才,俊面上沒了平日裏的戲谑更顯的雅致,不是顧西臣又是哪個!

着實沒想到他竟然能過來,曲玲珑心中煩亂,一時不知該如何對他,只好忙轉身回了屋子滅了燈盞,上得炕上重新側臉躺下。

顧西臣這一日都被老侯爺拘着陪那九皇子,原本想着他說會子場面話就走哪裏曉得這一說就說到了夜間,哄的那老爺子心花怒放舍不得讓人走,這竟還住了下來。

是以直到此時他才得空,原本都已經回了清芷園,裏面的擺設也一如往昔,可他卻覺得空蕩蕩的。明明外頭多的是那期盼他去的婦人,但他竟沒有絲毫的心思,坐在她慣常刺繡打絡子護屏矮榻上半晌,終是忍不住來了這粗使院中。

只是站在門口,一時竟像那近鄉情更怯,躊躇了會兒這才輕輕推開門進了去。

因着外頭燈火通明,這屋內并算不得暗,滿室熟悉的幽香中,只見那鋪陳了天鵝絨褥子的大通鋪上一人正側躺着,一捧烏沉沉的發攤在耦合色的錦被上,便是見不到臉也能輕易的奪過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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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隔了幾個春秋顧西臣心中竟跳的厲害,生怕吵着那人兒忙屏了氣息,輕輕至她跟前。

她側躺着似乎睡的很熟,僅露出的那半張嬌顏長睫盈盈,眼暈妍妍,還是一如往昔的美。

顧西臣這一看便再舍不得移開目光了,癡癡的望了半晌方也脫了鞋襪輕輕上得炕上,怕吵着人兒也不敢掀開她蓋着的錦被鑽進去,只連人帶被的輕輕攬到懷中。

自她入懷的一剎那,他近來總是空蕩蕩的心似乎瞬間便被填滿了,低頭看着忍不住就親上了她嫣紅的唇,望着望着竟無限滿足的睡了去。

這一覺端的是無比香甜,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頓了頓忽的反應過來忙低頭看去,懷中人兒閉着眼眸呼吸均勻,依然熟睡着,顧西臣松了口氣,在她那紅唇上又親了親這才小心的下了炕出門去了。

外頭慶餘正急的火燒屁股,見他出來一疊聲道:“爺您可出來了,再不出來老侯爺就得親自過來了!”

顧西臣聽的心煩,一腳踹過去喝罵道:“小子找死!”

慶餘經常被踹,此番一個驢打滾起了來陪着笑:“爺就莫要惱了,快些走吧!”

顧西臣雖煩他那表兄但他到底也是個皇子,又不想再惱了那老爺子,卻也不得不去,正待走忽的瞥見縮在一旁的畫眠,長眉立時就是一皺喝道:“怎的只你一個侍奉奶奶?”

畫眠昨夜端了飯食回來卻被守在門口的慶餘攔下,一時便知是爺來了,心中大喜哪還敢沒眼色的進去,便跟着慶餘侯在外頭。

此時被顧西臣喝的一抖忙回道:“崔嬷嬷原本是留了四個在此的,只是九皇子忽然過來沒得準備便被調了去。”

顧西臣聽得眉頭皺的更深:“他自來他的,慌什麽!去将人調回來,若奶奶少了一根頭發,看爺不發落了你們!”

畫眠原本是想說洪氏一事的,只是被他這一番喝止哪還敢多言,忙不疊的跑去喚人了。

交代了完話,顧西臣回頭望了望,見那門內還靜悄悄的,這才帶着慶餘去了前頭,這一去便又至了午間終于将人送走,又被老侯爺留着參照九皇子的人品訓了一頓這才放回來。

路上經過一處假山無意間聽到有嬉笑議論聲,原本沒在意卻聽到“清芷園”三字,讓他頓住了腳步。

應是兩個嘴碎的丫鬟,一個笑道:“要我說這五娘也是蠢,府中上下誰不知清芷園那位正是爺放在心尖尖上疼寵的人兒,便是被發落哪就由她輕賤了,也不搞清楚狀況,這不急巴巴的上趕着輕賤一番後得知那位竟是敢跟爺賭氣,這才暫時住在粗使院內,當時就吓的暈了過去。”

另一個原本也在笑,忽然奇道:“聽說這五娘被吓的面無人色的,怎的昨個兒竟有功夫出府去長公主殿下那兒?”

“這有何奇怪,定是怕了去找殿下做靠山呗!”

那丫鬟道:“不像,殿下怎會容她在永樂宮過夜?別是……”

另一個也反應過來:“別是逃了罷!”

她們尚在震驚,不妨從假山左側忽的轉出了一人來,俊面上滿是陰狠的神色。

認出是誰那兩個丫鬟吓的魂不附體,直愣愣的連禮都忘了行。

顧西臣手上青筋直繃,那聲音似自陰曹地府傳出一般:“說!洪氏是如何輕賤她的!”

深知他對那人兒的寵愛,那事雖不是她們做下的卻依然驚懼萬分,兩個丫鬟膝蓋一軟便不自覺的跪了下來,顫着聲将那日洪氏做下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顧西臣每聽一句面上的神色便陰鸷一分,最後聽完将那洪氏大卸八塊的心都有,他不知她僅是離了他兩日竟受了這些個苦,一時顧不得管那洪氏如何,也再顧不上自己那所謂的臉面,急急忙忙趕去了粗使院中。

一路上都在想着即便她還厭棄她,但他不厭棄她,他只用好好寵她便是,她總會動心、心願的。

可他急匆匆的推開門那院子裏竟連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讓他心中一沉,大步進得院中,推開房門,那大通鋪上耦合色的錦被疊放的整整齊齊,卻沒有了他早間還攬在懷中的人兒,只餘下滿室淡淡的幽香。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章還是不太滿意……怕你萌着急不敢再從新寫了……

然後真的很愧疚又是這麽晚……我再去挂東南枝……

☆、天高地廣

滿室淡淡的幽香中卻空無一人。

顧西臣愣怔了一瞬不及多想即刻轉身, 卻看見畫面端着個描金雕花托盤上面放着幾碟子小點心,正過來。

畫眠見他神色陰沉的站在門口吓得心中一跳,趕忙行了禮道:“早間奴婢遵爺的話去調丫鬟過來, 但奶奶不讓,是以還是只有奴婢一個在此。”

“誰問你這來!”顧西臣沉着臉喝道:“奶奶呢?”

畫眠忙道:“奶奶在屋裏呢, 說是有些餓,奴婢便去拿了些香茶桂花餅和玫瑰糖糕來。”

顧西臣一聽心都有些涼了,一腳踢開那不長眼的丫鬟,一面大步往外頭一面喝道:“快去遣人将侯府上下所有的門守住!”

他身旁立時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粗壯漢子,應了聲便飛身去了。

閉了門, 顧西臣這又帶着侍衛親自将這整個侯府都翻了一遍可如何也尋不到那人兒的蹤跡。

他腦中立時便是一空,頓了頓忙飛身掠回了清芷園內小廚房後的柴房,那柴房的門卻是大開着的,早前被他命人拘在此處的碧落竟也不見了。

這一看,看的顧西臣即驚且怒, 一時怔在了那。

他這般風風火火的闖過來,守在此時的婆子不知緣由一時沒反應過來,此刻見他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陰沉沉的只覺瘆人,這才回過神小心上前行禮:“爺”

卻不見那位爺回身, 只聽他那似包着火的聲音傳來:“爺拘在這裏的丫頭呢!”

那婆子忙回道:“前頭奶奶回來了,說要放了碧落丫頭,奴婢沒得爺的令雖不敢放,但也怕奶奶威嚴, 便……”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前頭那位爺轉身一腳踹到了地上,大步掠了出去。

果然是如自己想的,她竟真是走了,還是帶着她的丫頭一起走的!

顧西臣此刻不說惱怒只覺脊背陣陣發冷,她那般柔弱又是那樣的美,若是碰上不懷好意之人……

他都不敢往下想,人不及吩咐馬不及騎,是拼盡了全部內息掠到城門口的。

聞說這大白日的要關城門,那守城的将領吓得跪在地上:“萬萬使不得啊小侯爺,這可是京師重地,無緣無故的關閉城門,可是殺頭的……”

他這話還未說完,忽的脖子上一涼,是那小侯爺抽出腰間的軟劍割上了他的脖頸,血水流的的滿襟間聽他不耐煩的冷喝:“你若是現在便想死,爺就成全了你!”

深知這位小侯爺狂霸的性子,那将領再不敢多說什麽,一疊聲吩咐将士将城門放下!

顧西臣這才松了手在那民衆驚呼陣陣中掠了下去,親自帶着侍衛一寸一寸的搜查,可他頂着多方壓力,不吃不喝的搜了整整三日,那人兒竟似消失了一般,未曾搜到她絲毫的蹤跡。

顧西臣越搜心越涼,自他發現她出府不過僅半日光景,京中闊大,侯府又居中心地段,距離城門就是騎馬少說也需少半個時辰,她一個婦道人家還帶着個丫頭,怎麽可能就如此利索且悄無聲息的出了城門,別真是被那居心叵測的人拐了去!

若當真如此,這天大地大他該去哪裏尋她?他不在她身旁,她吃了苦頭怎麽辦!她被人欺負了怎麽辦!她……她……她若是去了他該怎麽辦!

想至此處,顧西臣只覺胸內一澀,嗓子一甜竟吐了血出來!

慶餘剛得了消息回來,見自家爺竟急的吐了血,差點沒吓出毛病來,趕忙上前扶他:“爺莫要心急,奴才剛打聽來了些消息,應是奶奶!”

只要是有關她的消息,此刻對于顧西臣來說便都是救贖,顧不得自己嘴角前襟都是血忙着問:“你打聽到什麽了?快說來!”

慶餘忙道:“方才奴才跟着侍衛們去巡查,描述了奶奶的外貌依然是無人見過,不過将走之時倒聽一人嘀咕,說是前幾日卻見過一左耳有紅痣的美貌婦人過來買馬車,她帶着個帷笠還是被陣疾風刮開他這才看到的,因着美貌所以記得尤為清晰,她身旁雖跟了個圓臉的丫頭,但還有個壯碩的漢子護在左右。”慶餘說着頓了下,看了看顧西臣小心道:“聽她管那壯碩的漢子喚做李大哥!”

午後的日頭雖下去了些,卻依然毒辣,空無一人的官道上漸漸駛來了一輛馬車,車夫是個面龐剛毅的壯碩漢子,因着炎熱,他勒着馬缰的粗厚大手上青筋直崩,剛毅的面上滿是汗水,須臾有個圓臉的清秀丫頭掀開青布帷幕探出來,拿着方潔白的手帕替他拭汗,見他慌忙着要躲便先笑道:“我家姑娘想你趕車累,讓我出來幫你擦汗的。”

她這一說,那漢子便頓了動作,憨憨一笑:“不妨事,不妨事,趕個車而已,女郎不必憂心我。”

碧落看的好笑,替他擦拭了汗水便又進了馬車,見裏頭的人兒靠在也沒個布置的光禿禿的木頭車壁上垂着眸子,恹恹的模樣,連眼周的紅暈都暗淡了不少。

碧落忙拿過旁邊的蒲扇替她扇着,心疼:“這馬車确實簡陋了些,姑娘且忍忍,再過兩日咱們便該到了。”

曲玲珑擡臉沖她虛弱的笑了笑,雖虛弱但那笑卻是極為開心的,如同那被風霜吹打後綻放的花兒:“這馬車雖簡陋,這天氣雖熱,可比起這天高地廣來算的了什麽?便是再苛刻十倍百倍來的條件我也會甘之如饴!”

想起她這次能這麽順利的逃出來,曲玲珑覺得定是她阿娘泉下有知保佑了她。

曲玲珑不是那種沒有任何準備,便會貿貿然行動的人。在粗使院時,她原本沒想着要走,只是想出門去看看碧落。

她從畫眠口中得知,自上次香囊一事被顧西臣發現,她便被拘在了清芷園廚房後的柴房裏。

只是她這廂剛一出去卻正遇上個滿面焦急的婆子領着個瘦巴巴的丫頭匆匆而來。

這婆子是管采買的吳媽媽,九皇子忽然過來,廚房裏沒得準備,好幾樣食材都不夠用,可這人手又不夠,她沒法子正要帶着丫頭親自出去,這才碰到曲玲珑。

曲玲珑尚還穿着粗婢穿的青色粗布衫和白灰散管褲,她往日裏不怎麽出門,雖衆人都知她得寵但見過她真顏的卻不多,是以這吳媽媽見着愣怔了瞬,暗贊一聲好可人,倒未曾往別處想,急忙忙的将她扯到身旁把自己手中的籃子往她手裏一塞,吩咐了身旁那瘦巴巴丫頭一句:“帶着她去,快些辦完事快回來!”便走了。

曲玲珑被他不由分說的一通吩咐,不及說什麽人就走了,那丫頭也是個實心眼的,扯着她的胳膊就要走。

曲玲珑心中忽動,反手拉過她柔聲道:“只咱們兩個去定也不夠,我在清芷園還有個相熟的好姐妹,她是侍奉在奶奶身旁的丫鬟,很是清閑,你在且在此等一等我,待我去喚了她來,咱們三個齊去,豈不是能更快辦好差事?”

那丫頭心眼子不多,聞言想了想也是,便道:“那你快點,耽誤了時辰吳媽媽可是會打人的!”

曲玲珑忙點頭,轉身快步去了清芷園。

九皇子至,府中上下都忙做一團,清芷園因沒了主子,丫鬟都被調至了前院,連崔嬷嬷也不在,再加上曲玲珑特意避開了人,是以并沒人發現她。

那守門的婆子是清芷園的人,自是認得她,也知顧西臣平日裏對她的寵愛,眼瞅着這位爺将人譴走過了一夜竟又差崔嬷嬷去勸,哪還敢不聽她的話,是以這便很順利的将碧落帶了出來。

帶着碧落避開那婆子忙又趕去回了粗使院處,那瘦巴巴的丫頭果然還在等着,見他們過來便當頭往前走,一面催道:“快些快些!”

曲玲珑應着帶着碧落跟着她七拐八拐的至那側門出示了出府腰牌,這竟出來了。

似那天上掉餡餅一般,曲玲珑站在侯府外頭,望着天高地廣有那麽一瞬間的虛幻,未曾想她這一時的沖動竟真的成功了。

碧落也跟做夢似的,伸手拉了拉她喃喃:“姑娘”

曲玲珑被她拉的回神,尋了個由頭便甩開了那丫頭。時間緊迫,她們需馬上趕回青桑縣接過曲堂禮,這才算天高地闊了無了牽挂的好生過日子了。

只是還未走到那雇馬車的地方卻發覺了一件大事,出來的匆忙,她們身上都未曾帶銀錢,正着急忽然一人在旁邊驚喜喚道:“女……女郎?”

曲玲珑聽的一愣,忙轉身望去,一個壯碩的漢子正怔怔的站在她們身後,竟是李仁守,過了這麽久他身上的傷已經看不出來了。

李仁守上次被顧西臣自牢裏放出來并沒有走,依然同以往一樣一邊做活一邊守在靖國侯府外。

他也不知怎麽了,她似乎在他心裏生了根如何也拔除不去,即便不能同她在一起,離她近一些也是好的。

或許是上天可憐他,他竟當真等到她帶着丫鬟逃了出來,這讓他如何不驚喜,忙為她買來了帷笠,雇了馬車即刻便離了京。

☆、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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