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7)

是顧西臣走至半道上,讓将領們去買了紙筆過來寫下,又譴了個士兵送回京的。

朱臨宣頓了好半晌,方無言起身,似有些怒意拂袖而去。

曲玲珑從宮人手中接過那疊子信件,一眼便望見信封右下角處一如那人般龍飛鳳舞的字跡:爺的嬌嬌親啓!

曲玲珑垂眸望着那信件上的字跡半晌終是沒有打開,想揚手将它們扔了可到底還是不忍心,只好将它們理好放至那紫檀镂雕花卉的方盒中了。

她不知那九皇子登頂會要他做什麽,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守好自己的心,同她的家人一起好好的過安生日子,再不要牽扯這些個王權勢力即可!

皇宮內院聽起來肅重、莊嚴,只能仰望而不可及,但她不出去也無外人前來攪擾,就像是在普通人家的院子裏一般很是清淨。

時光過的飛快一晃眼便已入了冬,外頭一片銀裝素裹,冷的連哈口氣都能結冰似的。

曲玲珑攏着個精巧的翡翠雕黃鹂小手爐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子裏的幾個小宮女歡快的打雪仗,心中難得也松快了些,嘴角揚着一絲笑,是這冰天雪地裏唯一的顏色。

有伶俐的宮女見她心情好,日日相處也知她好性子,便上前拉過她的手笑道:“女郎也來玩嘛,咱們不打雪仗了,堆個雪人來玩可好?”

曲玲珑笑了笑,正待說話,不妨一人喝道:“放肆!”

衆人都在玩樂并不曾注意有人來,忽聽聲音吓了一跳忙回過身跪了一片:“殿下。”

他從未發過怒,此番忽然喝來卻更為瘆人!

朱臨宣沒有理她們,只望向也被他吓的愣住了的曲玲珑溫聲道:“外頭冷,女郎快些進屋罷。”

自上次他再沒來過,今日忽然過來且還這般不似他平日作風着實讓曲玲珑吓了一跳,待回過神想起她正也要去尋他,便點了點頭同他一起進了屋子。

一進門朱臨宣便望見那放在門旁的寬大矮簍子,裏頭的書信堆疊的都快要漫出來了。

朱臨宣怔了下:“竟這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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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玲珑點頭,這些都是顧西臣寄回來的書信,從先前的一月一次,一次好高一疊子,到近來半月甚至幾天傳回一次。她均一眼也未曾再看,小盒子已經盛放不下就命宮人騰出了個寬大的矮簍子來放這些書信。

朱臨宣也沒再多問,只裏低頭望她,帶着他一慣溫善的笑:“好久未見了,女郎過的可還好。”

不妨他忽然說這種話,曲玲珑愣了下,他們卻是許久未見,但他們其實算的上是在同一屋檐下且又算不得太熟悉是以聽着卻甚為別扭。

曲玲珑沒有回他的話,只小聲道:“我想求殿下一件事。”

朱臨宣溫聲道:“女郎只管說來,是何事?”

曲玲珑躊躇了下仰臉望他:“我已來此近半年之久了,實在是想念家人,殿下可否容小女見他們一面,只一面。”

那雙清淩淩的豔豔桃花眼中滿祈求,被這樣一雙眸子望着怕是誰也拒絕不來,朱臨宣也如此,幾乎未加思索:“好”

不妨他這麽爽快便應允了,曲玲珑驚喜萬分:“當真麽?”

望着那張因他的話而生動起來的嬌顏,朱臨宣鳳目中滿是笑意:“當真。”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修好啦

☆、爺給你暖暖

朱臨宣雖應了曲玲珑, 但卻不是讓她出宮去見曲堂禮,而是要譴人将他們接到這宮中與她相見。

眼看如今正冰天雪地,曲玲珑不忍讓自家阿爹受寒, 再加上現今正是多事之秋,她是如何也不想再讓他們踏入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可朱臨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讓她出宮, 曲玲珑無法只得作罷。

這一場雪紛紛揚揚的竟下了有大半月之久,終在除夕夜前停了去,宮中上下無不張燈結彩,煙花漫天,想來是極為熱鬧的。

曲玲珑住的惜春苑雖僻靜, 卻也是特意裝飾了一番的,廊前檐下都挂上了極為精致的九瓣蓮花燈,門庭上也照着外頭貼上了鮮豔吉利的對聯、門畫,連院中宮人們堆的那個圓滾滾的雪人也為它圍了一圈紅綢帶,映着用了紅燭點就的鼻頭也很是喜慶。

宮人們都在玩鬧, 曲玲珑沒同她們一起,一個人站在紅梅樹下輕撫着那些她親手紮出、裝扮的小彩燈。

往年除夕在青桑縣家中,她也會如此制作小彩燈系到紅梅上,見她忙活,阿爹和碧落便會過來幫她,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也是熱鬧非常……

“想家了麽?”

忽然一道清越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曲玲珑一驚,回過神才發現朱臨宣不知何時已到了她身旁,忙避了他幾步福了福身子:“殿下。”

見她動作, 朱臨宣鳳目中暗了暗,頓了片刻才溫聲道:“不是我不想讓你與家人團聚,實在是天氣惡劣,此去路途遙遠,你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且此時正是多事之秋,我……走不開。”

他在解釋?

她求他之時并未報多大期望,只是他應下讓她心生歡喜卻又見不得人,這落差便大了些。其實說白了她只是他的一個囚犯,他其實可以連見都不必見她,如今這般解釋應當也是想穩住她的,好讓她乖乖配合他鉗制顧西臣吧!

想到這,曲玲珑垂下眸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小女曉得,只望殿下遵守約定,待殿下事成之後請務必放了小女家去。”

她距他這般遠,疏離着神色說着讓他放了她,朱臨宣多年的冷靜自持莫名的就瓦解了,心中忽的湧出一股沖動,大步上前手都擡了起來,臨半道上卻又頓住,半晌終是收回了手,面上已恢複了無懈可擊的溫笑,但那鳳目中卻是一派自傲:“如今事已成了一半,我應過你的事情不會食言,待到來年春日暖陽,我定會帶你去見你的家人!”

曲玲珑一直垂着眸子,聞言便點了點頭:“那小女先謝過殿下了,若無他事小女就先行回房了。”

說着不待他回話,福了福身子便越過他回了房間。

朱臨宣沒有說話,任由她從自己身旁走過,良久回身,那紙窗上滿是她清麗的身影,他望了許久直到她房中的燈火熄滅。

沒有家人相伴,獨自置身在這陌生的宮中,曲玲珑只覺這年除了讓她更加思念之外,便再沒了什麽味道。且如今聖上尚在位中,朱臨宣若要登頂,也不知會是何年何月!曲玲珑嘆了口氣,端坐是內室中紫檀木折枝的矮榻上心不在焉的打着絡子。

她喜靜将侍奉在內的宮女們都譴了出去,此刻內間熏香袅袅,暖如陽春,很是幽靜,因此外間宮女們的談話聲雖細小,但內間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都是些嬌憨的小丫頭,如今又正是年下,且知道曲玲珑性子好,規矩并不多,是以便都聚在一起吃着小零嘴說閑話。

“哎,你們聽說了嗎?昨個兒除夕夜,皇宴至半卻忽的停了,那舞姬還在跳着呢侍衛進了皇宴內,這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們可曾知曉?”

衆人聞言都搖頭:“不知道呢,只今日才聽聞太子殿下被禁東宮了,聖上連早朝都沒上,內宮人都傳言說聖上身體抱恙呢!”

正說着,忽然一個宮女小聲道:“我倒是聽說,是因為那太子殿下酒醉輕薄了咱們貴妃娘娘,這才動了侍衛,在皇宴上便将他綁去了東宮!”

衆人一聽都愣住了,因太過震驚一時也沒了言語。

曲玲珑原本沒在意,聽她們說起這個,手上忽的頓了下。

想到朱臨宣昨夜說的話,事已成了一半,想來貴妃被太子輕薄定是他的計謀。

她雖不是很懂,但也知奪位其間定是兇險萬分,行差一步便會萬劫不複!如今朱臨宣能勝出一籌就意味着她離回家之日也近了幾分,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心中有了盼頭,曲玲珑精神也好多了,聽外頭一片寂靜後,又開始言語了。

宮女們不敢再提這皇家秘聞,幹咳幾聲轉了話題:“內宮雖有些不快,但邊關卻頻頻傳來好消息,那連年犯咱們邊境的胡人終是被連根擊潰,胡人敗服,需每年到京中上貢、朝拜聖上呢!”

這是個天大的喜事,衆人都知道,聞言一改先前緊張神色笑道:“可不是,聽說此一役多虧了顧小侯爺呢!誰能想到他那等子霸王似的人,竟能深入敵軍做了細作,也不知經了多少的兇險,這才使得年前的那長戰役能這般的順利,這次回來聖上定會好好犒賞他。”

有宮女卻是嘆了口氣:“那也得有命在才行,不是說被胡人發現一劍刺到了胸口麽,如今是死是活還不知呢!”

裏面曲玲珑聽的手上猛的一頓,那尖利的繡花針紮進了指間也未曾發現,她緩緩轉臉望向那依舊放置在門邊的寬大矮簍裏再沒增添過的信件,這才知道,原來他只給她送信,是去了邊關;原來這一月來未曾再來信件卻是在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外面宮女們聚做一堆正欲再說,忽的門簾子一響,一道嬌嫩的嗓音在她們身後道:“你們殿下在哪?我想去見他!”

曲玲珑心裏很亂,他這般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若不是她,他也不會受人要挾而生死不明,她雖想離了他,但真不想害他讓他去死,如今她只想去看看他。

宮女們卻不會讓她出門,只是去了主院代她通傳卻被告知殿下不在。

聞說,曲玲珑更急了些:“那你們可知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宮女們都搖頭。

曲玲珑無法只得等着,不時催宮女們再去通傳。

如此等到夜上了柳梢頭,終聽得外間宮女們恭聲喚道:“殿下。”

曲玲珑大喜,忙自矮榻上起身跑了出去。

朱臨宣還未進門便見美人兒自內室急急的跑出來奔向自己,他那因奪位一直緊繃沉重的心立時就輕生了起來,面上不自覺的便帶了笑意,大步上前伸手将她接的滿懷,低頭望着她笑道:“在等我?”

曲玲珑沒想到他會上前接她,再加上她跑的急一時收不住腳竟被他抱住,她吓了一跳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連禮都忘了行忙道:“方才一時着急冒犯殿下了,望殿下海涵。”

“冒犯?”朱臨宣挑眉,他倒是想被冒犯,收回手面上笑意不減柔聲道:“今個兒回來便聽下頭人說你遣人去了好幾趟去尋我?”

曲玲珑點頭,擡起眸子:“他是不是去了邊關,如今正生死不明?”

知道她問的是誰,朱臨宣面上笑意漸漸斂去:“是。”

曲玲珑心中一揪,不自覺的上前兩步:“那,那他如今可還在邊關?傷勢如何?你可曾知曉?”

原來她這樣着急尋他是為了那人,朱臨宣那寬袍中的手緩緩攥起,面上卻是又恢複了以往的溫善模樣,溫聲道:“他确實深受重傷,晚間剛被送回京中。”

竟果然如此,曲玲珑心中一急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帶我過去看看他吧,求你了,這次很近,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那細白的小手正緊緊抓着他,朱臨宣望着她那雙帶了祈求的清淩淩眸子許久方颔首:“我帶你去。”

他這次倒爽快,應下便吩咐宮人們被馬車。

曲玲珑大喜轉身進了內室片刻便又出了來,卻是披了件不起眼的玄色帶帽兜寬大披風出來,帽兜深深将她遮的只剩下個精巧的下颔。

明白她是不想被侯府的人認出來,朱臨宣便也沒多說什麽,只帶着她出門上了他那四四方方的尋常馬車上。

聽着馬車一路上壓着新雪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響,曲玲珑的心越發的不能平靜,潤白的小手不自覺攥的緊緊的。

朱臨宣坐在她身旁,車內懸挂着的琉璃宮燈因馬車的走動輕微晃動着,将他的神色打的越發晦暗不明。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朱臨宣看了她一眼,輕聲道:“走吧。”

曲玲珑點頭,伸手将帽兜戴上,将自己遮蓋的嚴嚴實實這才随着他一道下了馬車。

下車的時候,因還在車駕上視野高了些,即使她帶着帽兜也能看見底下跪了一片人以及他們身後雕梁畫棟般的宅子。

曲玲珑怔了一瞬,這裏竟是十裏畫廊。

察覺她還未曾下來,以為她是怕高,朱臨宣伸了修長白皙的手過去:“來,扶着我下。”

聞言,曲玲珑回過神搖了搖頭,自己提着裙擺踏過木梯下了來。

朱臨宣緩緩收回手,似何事也未發生一般,回身對底下跪着一片的人道:“都起來吧,钰鶴如何了?快些帶我過去看看。”

底下起來了一個婆子,一面躬身引他們進去一面道:“太醫正在裏頭看着,具體如何老奴也還不知。”

這熟悉的聲音讓曲玲珑聽的瑟了下,頭越發的低了,只亦步亦趨的跟在朱臨宣身後。

這人正是崔嬷嬷,因為顧西臣重傷,阖府上下都在快崩塌了,怕老侯爺得知年紀大了受不住,便瞞着将人帶在這十裏畫廊治傷,正主們都六神無主,便只由她出來接待朱臨宣了。

好再崔嬷嬷也正傷心,并不曾注意到曲玲珑只帶着他們穿過游廊畫橋,轉了一道道圓門、院落方進了正院。

外頭候了一群的丫頭、婆子,房門大開着,能看見裏頭顧望謹正在同五個太醫說話。

這些太醫是顧西臣還未進京,慶宣帝便派下來候着的,此時剛診治完。

朱臨宣帶着曲玲珑進去,正聽見太醫們嘆息道:“小侯爺這一劍受的極為兇險,乃是直刺在胸口上,雖算不得深卻也是傷到了心肺,兇多吉少啊!”

此話一出,內間便是死一樣的寂靜,其中一個太醫見狀忙補充安撫道:“但小侯爺體格健碩,若能挺過今夜,以後好生将養些日子便無甚大礙了。”

聞言,顧望謹連說了幾個好字轉身要往內室去看顧西臣,可剛走了幾步,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唬的衆人驚呼連連忙去扶他。

也不怪顧望謹如此,他只是一介文人,顧西臣是顧家唯一的血脈,如今兇多吉少,他本就難以接受,再加上昌平已經病倒,他強撐着兩邊照料,如今又聽太醫這般說,心頭受創更重,便沒能撐住。

眼見着一團亂,這裏唯一的正主都挺不住了,朱臨宣只得開口吩咐下人行事,待一切都安排妥當才發現曲玲珑不見了。

朱臨宣愣了下,忙大步進了內室,果見曲玲珑正站在顧西臣床榻前。

朱臨宣上前安慰道:“他定會沒事的,你莫要擔心。”

曲玲珑沒有說話,只望着床榻上的人,他面色蒼白的躺着,眼眸閉的緊緊的,那張俊面上再沒了往日的張揚邪氣,終顯出了他本質的清俊英武來。

也不知是哪個粗心的丫鬟照看不周,竟沒發現他的一只手臂還支出了錦被外,曲玲珑皺眉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想将他帶回被中。

卻發現他已是如今這般了卻還緊緊攥着拳頭,指縫間透出那天青色綢緞上有幾株繡的極為粗糙的蘭花,是初時她為了應付他而随便給他繡的香囊。

曲玲珑望着那已經有些磨損的蘭花久久沒動,這些磨損是要人長長握在手中摩挲才會形成的。

忽然手上一暖,是那人将她的小手緊緊包裹住了,夢呓似的沙啞喚她:“嬌嬌,嬌嬌,天冷了沒爺在身旁你果然凍着了,手這麽涼!爺給你暖暖……給你暖暖……”

☆、恩愛

他竟能出聲, 曲玲珑大喜,忙擡眸去看他,卻見他仍舊緊閉着雙眸未曾醒來, 只大手還緊緊包裹着她,無意識的将她往被中自己胸口處帶, 依舊夢呓似的喃喃:“給嬌嬌暖暖……給嬌嬌暖暖……”

曲玲珑眼驀地就濕了,忙伸出自己另一只小手輕撫上了他緊緊攥着她的大手,嬌嫩的聲音帶着些許的鼻音:“你身上尚還有傷,莫要亂動。”

她這般柔聲說着,顧西臣似聽進去了, 沒再将她往胸口處帶,只依舊将她的小手緊緊的包裹在自己手中。

曲玲珑任由他握着,聽得他忽促忽弱的呼吸聲漸漸安定下來,終是心中稍松,轉過臉想讓朱臨宣再傳太醫進來看看, 只是還未及開口便聽外頭忽的響起了陣陣雜亂的腳步聲,是有人要進來,曲玲珑吓了一跳,不好再待忙使勁将自己手從顧西臣的大掌裏抽了出來。

因着手中正握着他的人兒,顧西臣已經平靜下來, 此時她忽然自他手中撤走,一如她再次離開他一般,徹骨的疼将他從昏迷中激的醒來,猛的坐起伸手去抓他的人兒:“嬌嬌!嬌嬌!”

見他竟能醒來, 崔嬷嬷及一衆太醫俱是大喜,圍在他身旁連聲道:“能醒來就好,能醒來就好,接下來只需好生将養定能痊愈了,小侯爺真個是福壽齊天啊!”

顧西臣剛自生死線上回來,腦子都是鈍的,勉強定神将他們一個個細細的瞧過,可這裏頭卻沒有他的人兒,他不相信方才的感覺是假的,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去尋,只是此時他的身子卻由不得他,還未及下床,喉中一甜便吐了血水出來。

他這般看的衆人驚呼陣陣,七手八腳的來扶他躺下。

顧西臣勉力揮開他們的手,只看向崔嬷嬷,喘道:“嬌嬌……她可是回來了?”

人都這般了竟還心心念念惦記着那人,果然是前世的冤家!

崔嬷嬷在心裏直嘆氣,搖頭勸道:“奶奶未曾回來過,爺先莫要挂懷奶奶了,小心顧着點自個兒的身子才是要緊的!”

顧西臣卻不信,看向自己的手,她方才明明還在同他說話,她那滑膩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他掌心……

她定是回來了!

這樣想着,心頭那念了她半年之久的渴望更加炙熱,掙紮着起身想下床将她尋回來。

太醫們都快被他吓死,此時也顧不得會被他喝罵,強拉着他勸:“小侯爺莫要再亂動了,你胸口上這劍傷大意不得啊!雖醒來過了危險期,但要好生将養着才行,這般激動再崩裂了傷口致使傷勢加重可是得不償失啊!”

顧西臣心中滿是那勾他魂魄的人兒,哪能聽的進去他們在說什麽,無奈此刻身上重傷沒勁力,雖掙的他胸口處的雪白亵衣上漸漸暈出了鮮紅的血色也無濟于事,只得沙啞的嗓音喘息着喝罵:“都給爺滾開!”

眼見他傷勢加重,崔嬷嬷大急忙勸道:“爺莫要執拗了,爺想想,若是爺這身子因此落下什麽病根,便是奶奶回來還有得什麽意思?屆時若奶奶還想走,爺就是再想追,您的這個身子也追不動啊!”

聞言,顧西臣掙紮的動作終是緩了些,見他是聽進去了,崔嬷嬷稍松了口氣又道:“奶奶只是暫出去幾日,老奴想着即便奶奶藏到了天涯海角,爺定能找到奶奶再将她接回來!但這前提是爺得有一個好身子才是啊!”

她說的話卻有道理,顧西臣聞言終是漸漸平靜下來。

門外曲玲珑收了一直悄悄望着的目光,低聲道:“我們走罷。”

她雖感于他待她的心,但不會就這般一輩子委身于他,做他的寵妾!

他既已經醒來,有這麽多太醫在,想來定也會沒事,她沒有間接害死他,她也就放了心,不用再那般愧疚了。

回去的路上,曲玲珑心中雖再沒了緊張和擔心,但依舊難以平靜,垂着眸子也未曾察覺朱臨宣複雜的神情。

心裏想着事,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的停了下來,朱臨宣溫聲道:“到了,咱們下去罷。”

曲玲珑回過神點頭,跟着他出了馬車,可掀開帷幕,外面卻不是那瑰麗無比的皇宮,而是置身于極為幽靜的林中,眼前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外頭是用了岩石壘就圍成的院牆,細雪堆積在青瓦上,很是簡單僻靜。

曲玲珑愣住了。

朱臨宣回身拉過她的細腕一面引她踏着木梯下車,一面解釋道:“近來宮中不太平,我平日裏繁忙總有照看不到你的地方,是以便帶你來這邊先上一段時日,待一切大定,再接你回宮中。”

聞言,曲玲珑回過神,心中一緊:“殿下可是要開始奪位了嗎?”

知她聰慧,定能猜到他的目的,朱臨宣也沒意外只點了點頭。

不曾想竟這般快,曲玲珑心中雖緊張卻也是高興,揚起小臉望着他:“那事成之後,請殿下務必放小女家去!”

朱臨宣低頭望着她那雙滿是期待歡喜的清淩淩眸子半晌,方微笑着颔首。

再得他應承,曲玲珑心中更踏實了些,以往總是有些憂郁的嬌豔豔小臉上終有了笑容,似一朵盛開在冬季的花兒,将這滿目被白雪包裹着的素白世界都帶的明豔了起來。

朱臨宣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人兒,她果然生的很美,美到他要将她藏起來!

曲玲珑一向都不喜那些高牆深院,再加上如今就快要回家,她越發的喜愛眼前這座小院落,不等朱臨宣帶她便自己往前去了,只是剛走幾步手臂一扯,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子還被他攥在手中,忙使勁掙了掙:“殿下?”

朱臨宣回過神,松開了手,笑道:“一時忘記了,女郎莫要怪我無禮才是。”

曲玲珑搖了搖頭,上前推開門進去,見院內只一間大屋和左側一間小小的廚房便再無其他了,就像是尋常人家住的普通宅子。

朱臨宣有些愧意:“時間匆忙,只來的及備下這麽一間簡陋的房屋,女郎委屈些,待來日尋得合适的房屋再帶女郎住過去。”

曲玲珑笑道:“殿下不必費心了,小女很是喜歡這宅子,且又不是常住,不必太過奢華的。”

不是常住!她就這麽想離了他!

朱臨宣目中漸暗,面上卻依舊是笑意,點頭。

自此曲玲珑便住在了這裏,雖還是被人看守着卻覺的無比自在,還求了看守她的婆子去林中移植了株野山梅回來,日日打理着也不覺無趣。

院中那株野山梅經了她細心的打理,梅花開的越發的豔了,曲玲珑攏着個暖兜站在屋檐下望着,心情也很是不錯。

正看着,·忽的聽外頭婆子恭聲道:“殿下。”随即院門便被打開,一人走了進來,身上穿着他慣常簡單的藍羽緞棉袍,披着件墨色披風,雖是簡單卻依舊是一派的溫潤俊秀,正是朱臨宣。

他已經有一月多未曾露面,如今過來難不成……已經登頂?

曲玲珑眸中一亮,忙上前行了禮:“殿下。”

朱臨宣低頭望着她笑道:“近來事多許久未曾來看女郎了,女郎在此過的可還順遂?要不要我從新給女郎換個地方住?”

曲玲珑搖頭,滿是希翼的望着他:“殿下過來可是要放小女家去?”

朱臨宣頓了頓,搖頭:“事還未成,女郎且忍一忍。”

曲玲珑暗了神色,沒有說話。

朱臨宣當未曾見到,只望向她院中那株盛開的極為豔麗的梅花有些驚訝:“初來時并不曾有這梅花,這可是女郎種下的?”

曲玲珑點頭。

朱臨宣看了看她溫聲道:“原來女郎喜花,今個兒正好我空閑便帶女郎回京去挑些花枝、花種回來給女郎載種解悶可好?”

曲玲珑對出門并沒多大興趣,只她着實喜愛花,便點了點頭。

想起先前帶她去十裏畫廊時,那人尚在昏迷就能察覺到她手冷。朱臨宣心中莫名就生了一股子氣,卻也不知是氣誰,只揚聲吩咐侍奉她的丫頭進屋給她拿了粉紅色三藍鳳穿牡丹化的緞披風,翡翠雕黃鹂的小手爐、貂鼠耳兜等,這才帶着人兒上了馬車往外頭駛去。

約莫走了有小半個時辰,耳聽外面人聲漸盛,曲玲珑掀開窗簾子,見外頭人來人往,寬廣的街道旁店肆臨立,那亭臺樓閣上的琉璃瓦依舊的五彩缤紛,果是至京中街道上了。

朱臨宣在她旁邊引她看馬車外頭的一間鋪子:“女郎看那邊的秋香閣,裏面的花很是齊全,還有許多這時節并不曾盛開的花朵,待會兒女郎可選看選看。”

“五月開的荷包牡丹也有嗎?”曲玲珑一面問一面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見那秋香閣門前放置着幾盆月季。

月季卻不是冬季能開的,雖不知那店家用了什麽法子才使得這些花兒開放,但想來定是要耗費大量的錢財精心養護才會如此,可如今就這般大大咧咧的放在這寒風中,晚間這些月季就定會敗了去。

曲玲珑看的心疼,待要下去,卻忽的頓住了。

那秋香閣內正走出來兩人,男人颀長高大的腰才,着了件荔枝紅富貴不斷頭的章絨便服,足镫綠雲子挖鑲的抓地兒虎兒的靴子,那般鮮亮的顏色卻趁的他那張俊面越發的清俊來,正是顧西臣!

他身旁還緊跟着一個嬌小的婦人,穿着銀紅襖,青緞掐牙背心,外罩大紅繡并蒂百花的披風,手中捧着一束臘梅,低眉淺笑的模樣很是溫婉幸福,想來定是那相國大人嫡親的孫女,如今的侯夫人,慕容氏!

朱臨宣也瞧見了,驚訝了下:“那不是钰鶴麽?傷剛好了些就陪着夫人出來買花,不怕再受了風麽!”

曲玲珑沒有說話,只望着那對兒人,那嬌小的婦人揚着臉望着她的郎君,滿面帶笑的說了句什麽,引的她身旁的男人低頭看她,很是恩愛的模樣。

眼見着他們上了侯府的那輛翠綠雲頂,朱紅車身的馬車走遠,朱臨宣才喚道:“女郎?”

曲玲珑回過神道了句:“去買花兒罷!”說着下車精心選了株紅美人蕉方又回了馬車。

朱臨宣看着她忽然問道:“女郎可是在傷心?”

曲玲珑望着手中的紅美人蕉搖了搖頭。

她沒什麽好傷心的,這并沒有什麽,她早知道他娶妻了,他們夫妻恩愛與她并沒什麽幹系,她所求不過是一山一水,一屋一院,阿爹碧落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修就修到了這個時候,我真是個渣渣,抱歉昂

☆、沖突

翠綠雲頂, 朱紅車身內,顧西臣正瞪着眼前的嬌小婦人,不耐煩道:“爺已經陪你買完了花, 你快說她在哪?”

慕容氏目中閃過一絲嫉恨,面上卻依舊一派的溫婉:“顧郎成親當日撇下我一人而去, 讓我聲譽掃地,如今只這樣便算完嗎?”

顧西臣心中焦急萬分,他自醒來便吩咐暗位及宮內的人行事,試圖帶曲玲珑出來。

可他的人遍尋了整個皇宮也未曾發現她,定是朱臨宣早有防備又将她藏了起來。

他刻意藏人, 又城府極深,面上絲毫不顯連平日裏的衣食住行也都在正常不過,他找不出絲毫的破綻,當真是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自上次太子醉酒輕薄了貴妃便已弱了下去,後又被他幾條計謀算計早已失勢, 慶宣帝本就身體不大好,被太子一氣更是不成,每日裏全靠藥物吊着。他多年經營,朝堂上早就有他的羽翼,再加上太子失勢, 有許多倒戈的,如今的朝中泰半都是他的羽翼,連他也不得不成為了他這些羽翼中的一支!

慶宣帝雖還未立他為太子,但國家大事幾乎都交與了他, 他如今已非往昔的九皇子,登頂是遲早的事。有他支持無他支持并無甚大礙了,但他還是死扣着玲珑不放,再加上如今竟還将人藏了起來,若說他沒有旁的什麽心思,顧西臣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一想到他的人兒在這種人手中,顧西臣心中就如過油鍋一般,正着急上火之時,這慕容氏突然上門,言說她知曉人在哪裏,但前提是讓他陪她去秋香閣買束花。

顧西臣立刻便同意了,如今莫說只是讓他陪着走一遭,便是讓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是願意的。

現下又聽她這般說,顧西臣強忍着心中的煩躁:“爺的錯,爺已經從軍還過,你還想怎樣?”

慕容氏忽然擡眸看他,雙眸中滿是哀怨:“可你還的是我嗎?你還的是聖上、是太後、是我祖父,不是我!”

顧西臣實在不想再同她糾纏,皺眉道:“你要如何才能說出她的下落?”

慕容氏盯着他道:“娶我!我要你從新将我風風光光的接回侯府!我慕容月絕對不要做旁人口中的笑話。”

顧西臣看瘋子似的看着她:“絕無可能,你換個條件來!”

慕容氏沒有絲毫的退縮:“我只這一個條件,你應下将我接回侯府,我就告訴你她的下落!”

如此不識擡舉!顧西臣陰沉着臉色看了她半晌忽然邪邪一笑:“你很要臉面?”說着不待人回話,大手一伸便扯去了她外頭罩着的大紅繡并蒂百花披風,緩緩逼近她:“想來你也知爺在京中的名頭,對付你個婦人爺有的是手段,你現下說出來便罷了,若是不說……”他冷笑:“爺管你是誰的孫女,自将你剝光了扔出去,屆時看你的臉面還在不在!”

打小千嬌萬寵長大的貴女哪裏被人這這般對待過,慕容月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襟,臉都氣白了:“你敢!”

顧西臣不耐煩的冷哼:“爺沒工夫同你繞!爺數三聲,你若還不開口,便自己承受這後果!”他似當真很急,說完便立刻報數:“一……”

慕容月縮了縮,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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