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錢太師
太師府。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頭坐在虎皮大椅上,漫不經心地看着屋內身着紫紅官袍的中年人,“聽說虹橋東街那個什麽百姓米業這兩天在免費送米,這是怎麽回事?”
中年人聽得一抖,該來的還是來了,便忙低頭道:“這事四公子昨天晚上便給下官說了,下官今天一大早便派了十多個人過去,可他們非但沒有撈到好處,還被那些刁民打成了重傷,現在一個個正在家中養傷。”
“楊大人,你養的都是廢物嗎?這點事都辦不成!我看他們也是時候該撤職了!而你……是不是也想告老回鄉了?”一旁的錢飛雄威脅道。
楊懷傑臉色一變,他曾是先皇欽點的狀元,在朝中掌管戶部,這些年他由于一直保持中立态度,既沒有偏向皇上,也沒有偏向錢家,所以也一直沒有升官。後來,朝中局勢已明顯傾向錢家這邊,很多跟錢家作對、甚至不肯跟錢家勾結的都被錢太師暗中除掉了。
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下,他也沒辦法,現在除了在朝中當差可以拿點俸祿過日子,出去能做啥,種地有沒有收成且不說,光是賦稅就要壓死人。
所以,他只好為虎作伥。
他以為只要自己表面逢迎一下就行了,哪只錢家早就瞄上了朝廷的糧草庫存,錢飛雄更是利用商人身份将糧草占為己有,成立了大豐糧倉。他們中飽私囊,卻造成軍中糧草嚴重不足,跟敵國對戰的時候更因糧草問題而吃了不少虧,死了不少士兵。
錢家不僅貪得無厭,更是無血無情。這兩年天災不斷,賦稅又重,都已民不聊生了,大豐糧倉卻任由他們的糧食發黴,也不肯開倉救人。
楊懷傑對這些了解得越多,就越發戰戰兢兢,他幫錢家做了那麽多手腳,這錢家不但不感恩,反倒是處處相逼。這個錢飛雄更是可惡,當初求他的時候油嘴滑舌好話說盡,現在他上了賊船,這人便露出他的真面目,處處對自己挖苦嘲諷。
好歹他還是個朝廷命官,這個下三等的商人卻處處威脅自己,諷刺自己。簡直氣死個人!但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一切都是自己選擇的。
有時候他甚至想告老回鄉,遠離這些紛争,但錢家哪裏那般容易讓他抽身。有道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他現在早已是騎虎難下。
“是是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懲罰那個百姓米業!”楊懷傑唯唯諾諾道。
“你以為光懲罰就可以了?”錢飛雄陰狠地看着楊懷傑。
楊懷傑無奈,只好道:“那太師和四公子想在下如何處置?”
“這樣,你去催收他們的商稅,随便找個理由讓他們關門。”錢飛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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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才剛開業,還不到收稅的日期。”
座上的錢太師想了想,道:“四郎不要亂來,免得落別人口舌。老夫倒是聽說他們的鋪子是才買的,不知房契是否合法,楊大人不如就以這個為切入點,去好好查查,如果稍有不對,便把他們的鋪子沒收。”
“可如果他們合法呢?”楊懷傑想了片刻,又問。
“你笨嗎?叫你查你就好好查,如果真的滴水不漏,那你就給他捅個漏洞,不就有問題了!”錢飛雄一臉氣急敗壞。
“下官明白了。”楊懷傑心裏暗罵錢飛雄混賬,口裏還是說着言不由衷的話。
錢太師也沒說錢飛雄的不是,倒是輕描淡寫地對楊懷傑道:“那你先下去辦吧!”
楊懷傑走後,錢飛雄一臉不滿地罵道:“爹何必對這個僞君子那麽客氣?不過就是個虛僞的小人,還裝什麽清高?當初要不是他拖着久久不答應糧草之事,現在天下早就是我們的了,而蘇清淺也不會活着回來!”
“你啊,就是年輕氣盛,又不懂收斂光芒。你看這個楊懷傑,最終還不是成了我們馬前卒!你也不要想着全天下的人都能第一眼就跟着我們,雖然這世上的小人不少,但僞君子也一樣的多,殺也是殺不完的。既然能被我們掌控,你管他是真小人還是僞君子?”錢太師一臉淡然地說着。
“不過,爹,你說這個百姓米鋪到底是什麽來歷?為何它會有如此多的米,而且聽說質量還挺不錯,他們這樣發放,我們的糧倉完全賣不出去了,很多本來都發黴了,現在更沒人買。”錢飛雄道。
“嗯,這個我也正好奇,等我慢慢清查再說。反正現在兵權都在我們手上,倒也不用怕這些垂死掙紮的人。”
“那會不會是沈君暝那邊搞得事?我聽說他最近極力反對增賦稅。”錢飛雄疑惑地問道。
錢太師撚了撚胡須,一臉深思狀,“應該不像是,沈君暝的底我還是清楚的,如果他手上有那麽糧食,那軍饷方面就不會一直是個大問題了。而且,我的線人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那會是誰有這個實力?靖王嗎?”錢飛雄又問。
“他一向不過問朝中事,前半年出京去了,最近才回來,也沒聽說他有從外面帶東西回來,不像是他。”錢太師道,不過說到這裏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你叫人留意一下各城門運貨進來的馬車,他們既然敢如此大手筆,肯定會從外面運糧食進來,我們只要守住幾個關口,定會揪出這幕後的人。”
“果然還是父親想得周到,我這就去辦。”
錢飛雄說罷,正要離開,錢太師又道:“還有件事,你妹那個沒用的,不知被沈君暝下了什麽藥,到了現在還處處維護那個無能的皇帝。她的後位這次泡湯了,現在天天要死不活的,你們兄妹從小感情最好,你有空的話,進宮去勸勸她。”
“簡直是婦人之仁!當初父親幹嘛把妹妹嫁給他,反正他這個皇帝遲早都會被我們取代。”錢飛雄道。
“為父自有自己的考量,當時把你妹嫁給沈君暝,不過是想安插一點眼線在他身邊,順便将蘇家一網打盡。雖然犧牲了飛鳳,但她的犧牲也是值得的,至少蘇家不是已經被消滅了嗎?”錢太師捋着胡須笑道,若非他此刻說着如此薄涼的話,他這樣子俨然就是個慈祥的老頭。
“父親高見!”錢飛雄伸出一個拇指頭,贊道。論狠毒和遠見,他确實不如自己這個老謀深算的老爹。
“你呀,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在這方面,你要多向你大哥學學。”錢太師苦口婆心教導着。
“父親說得是,飛雄定會向大哥好好讨教。父親若沒什麽事,那飛雄便告退了。”錢飛雄道。
“你下去吧!今年冬天比往年冷,為父最近身體也漸感不行了,以後你們兄弟要相互照應,你大哥常年在外,你做弟弟的要在身後多扶持你大哥。”錢太師嘆口氣道。
“父親定會長命百歲!飛雄謹遵父親教誨!”錢飛雄低下頭,眼底閃過一絲陰暗,随即擡眼又是一片大咧咧的笑容。
錢太師沒再說什麽,只揮手示意他離開。錢飛雄一走出門,臉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見,眼裏也難掩嫉妒之情,什麽都是大哥好,不就因為大哥是嫡出嘛,所以他可以領兵打戰,自己卻只能守着個發黴的糧倉!
這個老不死的,當真以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他三姐跟大哥是大娘生的,所以他三姐就可以嫁如意郎君,而飛鳳和自己是庶出,所以飛鳳就成了這場鬥争中的犧牲品。
難怪這次飛鳳當不成皇後,這老不死的一點都不慌不氣,也沒見他去找沈君暝。飛鳳的價值已經利用得差不多了,至于飛鳳是否能登上後位,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畢竟皇帝他現在都不看在眼裏了,哪裏又會在乎這個毫無價值的後位。
靖王府,紫竹院。
“清漪,你來了。今天又去哪裏了?我早上過來尋你,卻聽小紅說你一大早便出去了。”蘇清淺見劉苗苗端着飯菜進來,便問道。
“我失憶之後便對這京城不熟,一個人在府裏待着又太悶,所以出去逛了逛。不過你放心,我乘馬車去的,沒人發現我。”劉苗苗俏皮一笑,“我一個人吃不香,正好端過來和你一起吃。這是桂花鴨子,草菇蒸雞,枸杞炖牛肉,清蒸鮑魚,鮮蘑菜心,菜肉燒麥,嗯,還有白米飯。”
劉苗苗一邊念着,一邊将菜放桌上,随後遞了筷子給蘇清淺,又拿起飯勺舀了碗飯,“我見你比較喜歡吃清淡的,所以今晚的菜都很清淡。”
蘇清淺接過筷子,“你呀,就會讨人歡心。不過,若是君皓在就好了,這麽多飯菜,吃不完也是浪費,不若給他留點吧,也不知他回來沒有。”
“唉,你顧着他幹嘛,你看他一副賤皮子,吃糠都能長得健康壯實,你就別瞎操心了。”劉苗苗毒舌道。
“說誰呢!我就說我的耳朵為何這麽燙,原來是有人在罵我!”正說着,一臉怨氣的沈君皓便推門而入,徑直走到劉苗苗面前搶走她的飯碗,“你和皇兄悄悄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那裏吹西北風,要不是彭濤來叫醒我,本王今天可能就死在那裏了!”
“怎麽會?我們走的時候,你明明睡得像死豬,要我們怎麽叫?”
劉苗苗白了沈君皓一眼,見他耳朵鼻子都被凍得通紅,臉色也被風吹得發白,不禁有些好笑。劉苗苗正要将碗搶回來,蘇清淺卻拉住了她的手,“別鬧了,既然都回來了,那就一起吃吧,正好我這裏多準備了一副碗筷。”
說罷,蘇清淺便拿出碗筷遞給沈君皓,“人多吃着熱鬧,清漪你也別争了,好歹我們在這裏白吃白住,不要太無禮了。”
“哥,你是不是我親哥,幹嘛老是幫着他?”劉苗苗佯裝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