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臉還是那張臉。

人還是那個人。

只是這張臉的主人穿着打扮已不再是什麽呢絨大衣配及胸卷發,而是一身潔白合身婚紗配秀氣盤發。

白雨柔心中發寒。

這明顯是一副婚禮現場才應該出現的裝扮!

不出所料,她這已然變得木讷不堪的女兒雖一直在注視着她,但是卻并沒有出聲回答她的問題。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開口再問一遍時,糖糖身邊的人開口給了她回答:“我讓她穿的。”

男人聲音冷冽,其間并不含有一絲一毫對待長輩尊敬的語氣。

白雨柔卻不敢質噱,不僅不敢,她反而還得賠笑,“厲少。”

厲爵言牽了牽唇,“想好你究竟哪裏做的對不起我了嗎?”

白雨柔的心再次宛若墜入冰窖。

她思來想去,都覺得只有關于替婚這一事她做的對不起厲少。

但是她卻不敢這麽快就承認,誰知道厲少是不是在吓唬她詐她?

所以她讪讪道:“厲少,你不要再開什麽玩笑了。我哪裏敢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啊?”

厲爵言嗤笑一聲,轉目對向身旁站着的人,“白雨柔說沒有,你呢?你有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

不知是否是因為腎上腺素急劇攀升所帶來的錯覺,白雨柔敏感的察覺到男人在問這一句話時聲音要柔和上許多。

Advertisement

她整個人心跳加快,就怕現在這已然開始有些不受控的江糖會給她亂整些什麽幺蛾子。

然而下一秒,江糖開了口,“沒有。”

白雨柔微微松一口氣。

可還不待她徹底放松,便見厲少那稍帶笑意的面容就這樣徹底板正了起來。

“顧姐。”他叫道:“将卸妝工具拿來,幫她卸一個妝。”

話落,他的指腹攀上身邊之人那從頭至尾都沒有變化一絲表情的面郏,“乖,卸個妝,卸完妝等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我會給你一場最完美的婚禮。”

事情進展程度如此明了,白雨柔就是再怎麽想要欺騙自己,也欺騙不來了。

能有什麽事會需要糖糖卸妝才會真相大白?

當然是替身與原主間身份錯位的事。

她咽了一口唾沫。

片刻間,忽然想到糖糖在今日已與姜嬈換過來了。

這是否意味着能就此糊弄過厲少?

顧管家走到江糖面前。

她不知道厲少這是在發什麽瘋,也不知道厲少今日設計這一出的目的究竟為何。

但這一切似乎都與夫人面上的妝容有關。

和夫人相處這麽長時間。

她知曉對方是一個不喜歡惹事也不喜歡找麻煩的性子。

她更是有些喜歡這個跟她女兒年齡都差不太多的小姑娘。

但是她每月是從厲少手上領着工資。常言道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她沒道理忤逆厲少的意思。

所以在走到對方面前後,她将卸妝水浸濕化妝棉,道:“對不起,夫人,冒犯了。”

接着便将化妝棉濕敷在了對方的兩只眼上。

餘光察覺到在場的另外兩人都将眼眸投遞在自己的身上,顧管家難得有了些緊張。

可她還是有些不以為意。

夫人素顏的狀态她曾經看到過,也是她運用着娴熟的化妝技巧重新替夫人畫了一個略有些斑駁的‘髒妝’。

半分鐘後,兩片化妝棉被她使力按了一下後從眉須兩邊帶過,正打算轉身重新揪幾片化妝棉為夫人卸去全臉的妝容,可當面前之人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她不由愣怔。

“這……厲少?”她聲音抖着道。

厲爵言輕嗯一聲,“眼睛旁邊沒有全部卸完?沒事,你慢慢卸。”

顧管家不知該哭該笑。

男人們果然對于化妝這事一竅不通!

這本身就是專門用來卸眼周唇部的眼唇卸妝液,濕敷了這麽久,無論再怎麽難卸的防水妝容都該被一下帶過,根本不可能發生沒有卸完這種事!

可 她真怕自己出了岔子。厲少看起來對這件事很看中的樣子。

可是當第二個半分鐘過去,看着眼前那潔白如新的化妝棉,以及夫人那跟剛剛看起來無甚區別的眼周,她只能道:“厲少,夫人的眼周卸完了。”

室內靜谧無音。

顧管家回頭看了一眼,便看到厲少面上帶着褪不盡的陰霾。

她曾從他的臉上看到過數次這種表情。

第一次是在他父母親去世的時候。

第二次是在他被厲老爺子用身體威脅着娶夫人的時候。

第三次是在厲老爺子去世的時候。

再然後就是這一次了。

他其實長的并不可怖,褪去了那常備于眼周的金絲邊眼鏡,他還是一副少年模樣。

雖穿着西裝,可是胸前卻軋着一朵婚慶用絹花,是一個期待着婚禮的大小夥子而已!

顧管家卻有些害怕他這模樣。

他發起瘋來,鮮少有人能降的住。

總像是要拉着這整個世界與他一起同歸于盡似的。

白雨柔也感受到了有些不對。

可她單獨一人在這房間內被關了許久,整個人從剛剛開始到現在都是懵的。

被男人的表情給吓到,慌亂之下,她道:“厲少,糖糖從小就長這樣的,你們倆之前年年過節都見面,最近幾年雖然你們都忙,但女孩子家十八歲就定型了,你再好好想想,她從前的樣貌就是這樣的啊。”

話音落,卻見男人的眼眸再黑一分。

須臾的功夫,就在顧管家想要用普通卸妝油替夫人将全臉的妝容全部卸下之時。

厲爵言抿唇笑了,“我哪裏可能不知道江糖從前長什麽樣?”

他走上前,頂着白雨柔那一閃而過的松氣表情,從西裝內裏虛掏一把,一柄小型p229手木倉出現在了掌中。

拉開保險栓,他擡手對向白雨柔腦門,“說,她在哪?”

太陽穴上被頂着的觸感不似作假,白雨柔險些就此暈厥過去。

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如果真的暈厥過去,等候着她的絕不會是什麽醫院治療,而極有可能就是這一粒木倉子。

她聲音發虛,“她……她是誰?厲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稱呼都不自覺産生了改變。

“今天早上出門的那個假江糖在哪兒?”

白雨柔身子一個踉跄。

她這時終于明白了哪裏不對。

她被關傻了,只注意到了糖糖跟厲少穿的奇怪,卻沒有去細究這份奇怪到底是因何人而起。

從領證開始,出現在這老宅中的糖糖就全都是由姜嬈所扮演。

厲少想要真正安撫‘乖’的人,厲少想要準備的這一場婚禮,自然不可能是為了真正的糖糖!

她整張臉漲的通紅。

不用說明,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對與心虛。

“厲少我……”

哪想剛剛出聲不過剎那,她額間正頂着的槍支便瞬時離開她的頭頂,随即‘bang’的一聲響,易碎物料與地面碰撞發出的稀碎聲音出現于耳邊。

白雨柔忍不住閉眼尖叫出聲。

等到再睜眼時,只見這間囚禁了她三五個小時房間內,吊燈便再也發不出任何亮光。

她雖驚恐,可視線忍不住投向眼前的男人。

他臉上仍舊挂着淡淡的笑,“她在哪?”

他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

白雨柔顫栗着道:“我……我給她打電話。”

她顫巍巍的掏出手機,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沒一會兒,鈴音響動的聲音便從耳邊傳來。

而那道鈴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江糖手中所拿着的手包。

餘光瞅見厲少臉上那可怖的笑,白雨柔連忙按斷,“打錯了,打錯了,這個才是。”

然而這一次按下號碼之後,得到的結果卻還不如剛剛。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白雨柔這時再也繃不住了。

&n bsp; 她一瞬間跌坐在地上,整個人抖得宛若篩糠。

然而厲少卻隔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對她進行終極裁決。

鼻尖中漸漸彌漫香煙氣息。

人都是有自救意識的。

良久,她梗着脖子扒住男人的腿道:“請您再給我一個機會,既然之前的她是我帶來的,這次我也還會将她帶到您的面前。我有方法的,您相信我。除了我,沒有人能将她再帶到您的面前。”

厲爵言微微眯了眯眼。

他吞吐一口煙霧,将手中的煙卷扔在地上踩滅,“她叫什麽名字?”

“您不殺我我就說。”

“她叫什麽名字?”他又強調了一遍,聲音中已有些不快。

白雨柔咬牙,“姜嬈。”

——

姜嬈現在不怎麽差錢,她雖然還沒有将賣房網站中的錢款提出,但是白夫人付的定金卻有一部分尚且存放在她的銀行卡當中。

早在乘車之前,她便專門取出了五萬塊放在她随行的包中。

故而為了規避身份證的檢查,她雖然不得不選擇乘坐火車這種不需要身份信息聯網的交通工具,但給自己買的卻是最舒适不過的軟卧座位。

可再舒适的位置也難以讓她這宛若豌豆姑娘的身子骨感到滿意。

從六點上到車上後,她只有前頭一個小時左右尚且覺得還算能挨,剛過一個小時,身下便覺得有些實在硬的慌。

起身尋找列車員購買毛毯的中途,不小心遇到了在兩輛車廂連接位置抽煙的男人。

她雖快步而過,可仍是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感覺稍稍好受了些。

哪想到毛毯買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鼻尖一癢,一個噴嚏竟再度打了出來。

“小姑娘感冒了?”下床有個跟馬奶奶看起來年齡差不多的老太太問。

姜嬈搖頭。

“那就是有人想你了!”老太太篤定道。

姜嬈不言,僅抿了抿唇便回到自己的鋪位躺下。

她雖不知道男主是怎麽想的整那勞什子的玫瑰婚禮,但即使用小拇指頭想,男主在法律上的合法妻子也是江糖,婚禮自然是為了江糖而辦的,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而她和男主共處一個屋檐時度過了那麽多平靜的日子,沒道理這剛一換過來,男主就發現江糖不是她,從而想她了?

雖将被褥鋪在了身下,并在身上蓋了一層毛毯,可許是剛剛吸到的煙氣還沒有使她緩過勁來,她躺在鋪上許久,都沒有感受到睡意。

這時候雖不如十年後智能手機通訊那麽發達——無論走在哪裏,身邊四處都是低頭黨。

可到底進入了通訊時代,手機上還是有不少類似貪吃蛇、俄羅斯方塊等的單機游戲能夠打發時間。

閑來無事,她從自己前些天收拾整理出的原主物件中将原主的手機掏出。

諾記的經典開機畫面一閃而過,不待她從程序中尋找出游戲界面,噔噔噔的短信提示音以及來電顯示通報音便不斷的于耳邊響起。

她前些天在找到這部手機的時候曾接收過一大批的短信以及來電記錄,順便還将白夫人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未料到這才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就又有這麽一大堆的東西來煩擾着她。

她随意點進了信息欄。

一眼掃過,見大多數的短信都來自于備注有[媽媽]這個昵稱的號碼。而那些號碼之後不是催她打錢就是催她回電話,她就沒興趣再往下看。

手指按壓鍵盤正打算返回主界面,可能是手滑緣故,熒幕界面卻顯示出了下一條短信。

[大哥:媽說你出國了,可我看她賭的厲害,根本不可能有錢送你出國,你究竟在哪?]這便是男二出場了。

穿書以來,姜嬈雖然總是迫于無奈往主要劇情發生的地點去跑。

可由于她本人走的路數和原劇情并不相符,故而很多應該出場的男配女配暫時都沒有在她面前晃悠。

比如那個給她發送了‘厲少,不……不要……我們不可以這樣’語音的男主愛慕者女配,又比如此刻這個給她發送來關心短信的大哥。

大哥确實是女主的大哥,然而卻不是什麽親大哥,而是由于姜父姜母早年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懷上孩子 ,從孤兒院中辦合法手續領養回來的一個大哥。

姜家破産,姜母自暴自棄,這個大哥卻沒有放棄。

小說的後期他不僅替姜母将所有的賭債全都還完,且還在短短三年功夫內便将自己的創業公司發展至行業領先,僅差一步便可上市。

當然,他之所以成為男二并不僅僅只是因為自己的能力。

更是因為他對女主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意。

姜嬈不想接觸男主,卻也不想接觸男配。

男主愛的是女主這一張臉,男配愛的則是女主跟他多年相處中所産生的那些細微感情。

他們一個讓她感到病态。

另一個妄圖得到的感情她不是原主她不想回應。

将決定做出,姜嬈便不再想這件事情。

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游戲,本以為自己最起碼能夠堅持上十局,可才不過剛剛過去了三局,被未來那些種類不同畫面精致手游所荼毒的她便感到疲軟乏累。

将手機放在枕邊,正打算進入睡眠,一道鈴音在這時響了起來。

超旁一撇,見來電顯示中顯明正是她這大哥所打來的,念頭早已堅定的姜嬈沒怎麽猶豫便将通話按斷。

可沒一會兒,電話便又再次響了起來。

她按。

沒一會兒,它響。

她再按。

沒一會兒,它又響。

就在姜嬈打算重新将手機按關機時,下床的老太太又再一次開了口:“小姑娘,你看看,我就說有人想你吧,別拗着了,接吧,要不是因為關心你,誰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堅持撥一個打不通的電話呢?就是嘔氣不想搭理,報一聲平安也是好的啊。”

姜嬈怔了怔。

不能否認老太太說的确有些道理。

她這人生性懶散,很多時候為了省時省力總選擇最高速有效的方法去解決問題。

但是如若做那件事的利大于弊的話,她也無所謂做與不做。

男二不如男主那般癡纏,且他的感情也是在男主對女主虐身虐心的過程中被激發出來的,此刻的他,尚且還沒意識到自己對女主的感情并不單單只是兄妹之情。

所以想了一想,姜嬈終于将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甫一接通,兩邊均無人說話。

過了半響,姜嬈才聽到對面道:“在哪?”

他的聲音略有些晦澀,可也能從中聽得出來是一個極具磁性的聲音。

姜嬈正打算将話題扯向正軌以轉移這個詢問目的地的問題,頭頂的喇叭卻在這時傳出了聲音。

“列車即将到站k市,請即将到站的旅客朋友們準備下車。”

姜嬈:“……”

姜裴:“在國內?”

已然暴露出的東西沒有任何狡辯的意義,姜嬈嗯了一聲。

“哪個城市?我去找你。”

話音又是剛落,廣播又一次被列車員打開,從內傳出播報的聲音。

“旅客們先生們大家好,本次列車k1……”

姜嬈的眼睛倏然瞪大,可她反應機敏,一下子便将電話挂斷。

只覺男主有毒,男二其實也有毒吧。

好不容易等列車播報完畢,電話便像掐點似的再度響了起來。

姜嬈嘆一口氣,這次沒怎麽細看便将電話接了起來,“哥,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能好好照顧自己的,我的具體行蹤暫時不方便告訴你,接電話是為了向你報一聲平安,我現在很好。”

話音落,電話對面沉默半響都沒有出聲。

熒幕在這中途甚至都已然熄滅。

若不是由于通話質量不好導致的細微嘈雜時而出現于耳畔,姜嬈險些以為這通電話已被對面搶先挂斷。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終于響起了對面那人開口的聲音。

“姜嬈。”

這聲音怎麽那麽像……

姜嬈心頭咯噔一跳。

“你現在很好啊?可我很不好。你去哪了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