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夜的星空下,放眼看去,整個漢王府都是一個挨一個挑在高處,碩大的紅燈籠。

紅光從上映照在花木繁盛,蒼翠明豔的春晖院裏,紅豔長長流蘇随風輕晃,滿園都是紅燦燦的喜氣。

剛剛跟漢王宴飲過的蕭策肅然端坐在院中,目光沉沉望着漫天繁星。

跟他一起回來的幾個屬下俱都愁眉不展,心中憂憂望着主子不敢開口。

一時間,院中空氣分外凝重。

寧王蕭策作為遼東來結盟的使臣,帶着隊伍進城住進王府已經十天了。

這些天,他跟漢王正事上談的很是和諧順暢。自認自己在各方面也表現的不錯,可怎麽,怎麽感覺不對呢?

劉一幾個也同主子一樣滿腹的疑惑不解。

這次到益州,一切事情都很順,尤其是漢王對主子的投誠之意,而不是對遼東王,更是讓他們喜出望外。

本以為既然漢王都願意跟着主子争天下了,另一樁私事,也會讓主子順心順意,來個雙喜臨門。

誰知道哎?

侯爺對郡主的心思,經過這兩年的時間沉澱他們早就心明眼亮。

本來想着以主子的人才,誠意,這些年為郡主做得事,加上如今天下大勢,只要一提親,漢王必定會允。而且是喜氣洋洋的答應。

卻萬萬想不到,這十天不僅沒見到郡主的面,漢王也決口不提小兒女私情。

還幾次三番讓王爺出游,去其他王公家參加各色宴飲。

每次的宴會還必定有西南世家的貴女們表演才藝,雖然明目上說的好聽,可傻子也明白,漢王這是想給主子獵豔賞美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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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宴上,林先生剛提起個關于郡主婚事的話頭,還沒說到主子身上,漢王已笑着打斷。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給外甥女看好了人,滿了十八就成親。

旁邊捏了一把汗的幾個人聽了這婉拒的話暗自慶幸,還好向來委婉的林先生沒有說明,不然豈不是讓雙方難堪嗎?

可主子卻當時就臉色發青了。回到院子,更是面沉似水啊!

不管是從大局還是男女情義上,都捉摸不透漢王心思的蕭策,手指在石桌面上敲了敲。頭也不回的問。

“林先生,你是先行過來的使臣。除了王爺,益州其他的将軍、文臣、世家對我們正國都是什麽想頭?”

主子終于說話了,感覺空氣破冰的幾人繃緊的心弦可算松了松,能大口呼氣。

林先生上前一步躬身回答道。

“據屬下看,世家文臣不足為慮,就算有幾個麻煩的,也鬧不起什麽風波。到是武将們不好收服。

漢王很有識人,用人之明。本領又好,立身又正,在軍中威望極高,他們都是真心擁護。”

蕭策擺擺手,別有深意的看了幾個屬下,輕描淡寫的說道。

“呵,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可你想多了。我又不是要奪漢王的權,武将對他忠心不是很好。

至于文臣世家,還是要好好籠絡。新朝初建,能左右部分民心、民意的人都不能放松。”

“是。”幾個人連忙應聲。

心裏卻同時思索着不為兵權,那王爺離開朝廷權利中心到漢王府來又所謀為何?

一陣微風吹來,遠處竹林沙沙作響。

靜了一會,蕭策輕聲問道:“林先生,你來這些日子。可聽說郡主有什麽親近的人?”

問話聲沒有起伏,可幾個身邊多年近臣卻能聽出來絲不安。

親近的人,王爺的意思是男子吧!林先生比剛才的回答更謹慎。

“屬下這些日子跟王府十四,十五兩位爺,一些王府臣子閑聊,還有內外院不少小厮丫頭的口裏,從沒聽說郡主除了家人對誰有什麽特別。那些人也都不知道漢王心裏有了人選。

想來,漢王還是想把外甥女留在身邊,不想遠嫁吧。”

“是嗎?只留在身邊這也容易。”蕭策喃喃兩聲卻還是眉頭不展。

幾人裏,宋三出身草莽沒有太多顧忌心眼。

看主子為情所困的憂愁模樣,其他人也沒有辦法的呆樣,上前給蕭策倒了杯茶,大咧咧的說。

“主子放心。憑您的人才,那漢王就算是心裏有了合适的人選,跟您處的這幾天,也會覺得不合适了。

再說不是還有郡主呢嗎?

等她回來,憑您幾次對她的情誼,見到您如今更英武俊朗,眼睛裏還能看上別人嗎?”

唇邊浮起個淡淡的笑,一向端肅深沉的蕭策竟然點了點頭,贊同這十分輕浮的話頭。

“嗯,你說的到是有幾分道理。”

目瞪口呆的劉一幾個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見到了不可置信的光。

英明神武的主子怎麽能接受這麽低劣的恭維。只有林先生神色俨然給幾個人使了使眼色。

宋三聽主子誇了自己,更得意非凡的說起曾經的英雄事跡。

“當然,這事我可是有經驗的。主子您不知道,想當初。

我媳婦號稱九村一枝花,還識文斷字。當年都跟個小白臉定親了。

我騎馬在人群裏一眼看上,就像戲文裏說的一見鐘情,給岳家連送了半年的酒肉,整天死纏爛打的跟媳婦說話,投其所好的送東西,哄着。

又給那個小白臉使了點手段讓大家看出他的廢物好色真面目,岳父母最後還不是被我磨的換了主意,把姑娘嫁給了我。

就算當時媳婦不高興,冷冷淡淡的,等拜堂,洞房,有了孩兒,看我能掙錢,又顧家,升了官也不納妾,一心一意待她,現在還不是全心在我身上。

有時候我跟同僚免不了應酬喝喝花酒,偶爾夜裏不歸家一兩次,還吃醋的又哭又鬧,纏人的緊呢!

女人心軟,性子也軟,只要水磨工夫一出,日久生情,總是最愛自己丈夫的。”

我呀呀呸,你個土匪。

以為漢王跟你岳父一樣差那幾斤肉,以為郡主是洞房就能全心跟你的女人。

還什麽一見鐘情跟王爺比,你tm就是個見色起意的。

還什麽跟同僚喝花酒,夜不歸宿,這不是把他們都給潑上污水了。

劉一心內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可看王爺陰了半晚上的臉笑意漸深,哪敢掃興。

又不肯聽林先生的示意去說些假話空話逢迎。只把腳下一片落紅當成了宋三化身,用靴子尖狠狠的踩成花泥。

聽了屬下一席無恥,無賴的奪妻記,蕭策心頭陰雲到真散了。

笑着打趣了句:“你追妻的手段到沒辜負了兵法,不過花酒還是少喝吧,女人心涼了,後果不是你能想到的!

也許她所在乎的,跟你所想所給的地位尊榮都并沒有關系。何況,等她不跟你吵鬧,你在後悔就晚了。”

最後這句話不知怎麽聽起來像是心有所感而發,宋三見王爺又沉郁了臉,讪讪兩句辯解道。

“那些女人不過是個玩意偶爾玩玩。屬下聽您的,以後再也不去了。”

就老實退下,也不敢在多話。

夜裏涼風起了,蕭策還是枯坐着腰背挺直動也不動。

劉一想了下,湊上前來提醒。

“王爺,明天郡主就陪王妃回府了。您也早點睡,養養精神吧。”

月落日升,呆呆看了很久院牆一側薔薇花牆的若棠,饒有興致的數了半天也數不清那些俏立梢頭的嬌豔。

索性懶懶地倚在迎枕上,聽院子裏那些去看過熱鬧的丫頭們給這些沒見到寧王京城場面的小姐妹學話。

“這寧王的面子可真大,咱們漢王竟然帶着文武官員出城親迎。”

“寧王一身黑底章服端坐在馬上,別提多好看了。人家都說那是龍章鳳姿,沿街樓上還有大膽的姑娘往下扔香囊帕子呢!”

“真的,那寧王接了嗎?”

“沒有,他可沉穩了。目不斜視的。不過也奇怪,那些手帕沒一個能接近他身旁的。”

傻丫頭,蕭策身邊的高手也不是擺設,怎麽會讓莫名的東西接近主子。別說輕飄飄的帕子,你們就是想擲果盈車的歡迎,砸下去無數的榴蓮,也近不了身的!

心裏偷偷想了下,蕭策被榴蓮包圍的惡搞畫面,若棠笑出聲。肚痛的反身躺着看丫頭按自己心意插花。

紅木高幾上素紋的美人觚內插着10來只含苞的粉荷,密密簇簇粉如雲霞。

“郡主可以了嗎?”

“嗯,很好。”

碧螺跟在郡主身邊還是不适應她很多時候的審美。就這麽光禿禿一大把花插在瓶中真好看嗎?

瑛姑估計跟她同樣想法,看了眼俗氣不已的插花,把鎮過的涼果放在幾上。

舒服躺在臨窗涼榻上,抱着軟枕,吃着涼果子,看着花的若棠無比惬意。還是家裏更舒服啊!

遼東反了,舅舅不去救援太後反而趁機攻下荊州。

作為陳朝公主的舅母為此眼睛差點哭瞎,至此,身體就時好時壞。

這一會聽說舅舅要歸順遼東共同對付自己的血緣哥哥廣安王,更是日夜愁苦。

前些時候,涕淚哀求多次求舅舅将來替劉家保下條血脈也不行後,就常去廟裏靜養。

半個月前白雲庵傳信舅母病了,若棠帶着人親自去照顧,也是想暫且避開蕭策的意思。

知道漢王歸順遼東,寧王爺親來做使臣。

這些時候,江南世家名流登門王府拜訪之人數不勝數。她不幫忙待客躲出去十來天已說不過去了。

幾天後王府要連開大宴,之後還要給蕭策等人送行,王妃舅母和她不說幫忙,怎麽也要出席的。

何況,葉衡也要帶兵凱旋,半年沒見,她好想他。

不知道跟舅舅撒個嬌,會不會讓自己出城迎接大軍。

嗯,不如去試試?想做就做,若棠反身而起。

“碧螺,你去把點心送到舅母那。松蘿,你帶着墨菊幾個端着東西跟我去舅舅那。”

初夏午後陽光熱情似火照射着大地,沒有一絲風的空氣又悶又熱。

看來快要有大雨了。望了眼此時還熱辣的太陽,若棠卻心情正好,傘也不打,腳步輕快往前院外書房走去。

剛走上外院的石子路,那曾經在她耳邊無數次輕語或朗聲,男子嗓音清越的一聲‘若若’瞬間讓她定住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噠啦啦啦,蕭策終于見到了心肝寶貝了!可他的虐心之路也要點點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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