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帝星。
這個稱呼在地獄裏搜尋若棠亡魂的時候,蕭策已經聽了近千年。
有溫言勸慰的,有厲聲喝斥的,有哀求無奈的,如今聽着真心歡喜的,竟然讓他渾身一僵,不太舒服。
他不管老和尚如何,先小心的把若棠抱在床上放好,脫了鞋,蓋了被。
回身直視老和尚,目光裏的意味他們二人都是不言自明。
慈寂老和尚見他眼神堅定,嘆息着搖搖頭。
帶着不贊同苦口勸導:“帝星,你怎可斷人宿世姻緣。要知道,這是要折盡無數福祿功德的。
憑你前生的大德行恩,來世依舊能為天下之主。自然有如花美眷,解語傾城相随相伴。
如今又何必強求,壞了人家的紅線天定?”
冷冷的嗤笑一聲,蕭策傲然挑眉。帶着天生上位者的冷酷威儀。
“宿世姻緣,紅線天定。憑什麽?我不準。
她許過我生生世世的。所以她只能是我的妻子。至于天下之主,我要這天下是不想委屈了她。
不然要這天下何用?這天下還留着它幹嘛?都化成灰才好?”
說着如此狂傲自大的話,唇邊卻帶着森寒的笑。那眼裏陡然閃過的濃烈殺意,讓人心驚?
就連從來八風不動的慈寂老和尚也是心裏一突,皺起眉來。
帝星這毀天滅地的執念瘋狂,讓他也栗栗危懼,卻不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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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常人瘋怒起來,傷十人百人也就是大限了。
他卻不同,一念之間,也許就會讓世間萬民如在水深火熱地獄深淵中。
想到清和人間,因他一念之差,變成一片屍山血海的煉獄場面,滿心慈悲的大師急聲勸道。
“帝星萬萬不可陷自己于不仁不德,毀了千萬生靈的一世。天下蒼生何其無辜,你萬萬以慈恩心相待啊!
要知道一切紅塵情愛皆為虛幻。如今你只是身在偏執障中何不勘破、放下、得大自在。”
勘破、放下、得大自在,何其容易嗎?
蕭策苦然一笑,聲音悲涼。
“大師,我若能放下,放得下,何必又有此生呢?
既然大師有大慈悲心,不為我自身,只為這萬民也渡一渡我的執念吧!”
“冤孽。”
老和聲嘆息連連,看了看安然睡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郡主,輕重左右間掂量了數個來回。
心中把佛號念了又念,求佛祖寬恕他的不得已,才對蕭策語聲溫和。
“以心換心,必能得償所願。”
無奈的蕭策搖搖頭。
“可我一顆心早就不在我這裏了,捧在她身前她看不見,也不去看,不肯看。要我如何是好。求大師教我。”
老和尚看了眼甜睡的若棠帶了歉疚說。
“時間,忍耐,恒心。帝星只要肯等待,機緣自然會來。到時候只要抓住自然成就姻緣。”
看了眼默默思索的未來帝王,無力的老和尚為了世間蒼生又提醒一句。
“帝星是天下共主。一言就可恩與萬民,一念能澤被蒼生。
只要您存仁善之心,廣施恩德,來生也許還會有一絲機緣紅線。
此生萬萬不可多造殺孽。為人為己多積功德才是一世平安的保障啊!”
蕭策:“果真?”
和尚:“佛家從無诳語。”
聽聞将來也許還有攜手姻緣的機會,驚喜的蕭策合十雙手拜謝。
“多謝大師點化。蕭策此生必定長存善念,萬事以民為主。盡我所能安民樂業,造福天下。”
老和尚知道自己此舉雖然是成全了天下萬民,卻斷了一對有情人今生美滿姻緣。
所以,他并不覺得有什麽欣慰,慚愧又內疚的轉頭離去。
“哎,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看着大師走出來,瑛姑光電一樣閃身進了房間。
一把推開正幫若棠拆頭發的蕭策。冷冷的瞪向他。
誰知道剛剛還瘋瘋癫癫的家夥,竟然目光沉穩清澈,雖然中衣頭發仍然微亂的站在房中,竟然給她一種傲世如神,威不可犯的感覺。
外面劉一拎着靴子衣服敲了敲門進來,蕭策神色自若到外間換好。
叮囑了兩句瑛姑關于若棠的事大步走出院子。
早被驚動過來的蘇懷真幾個等在院外,看着蕭策對他們微微點頭沒有一句解釋的離開,一頭霧水的問着院外的丫頭。
瑛姑看若棠沒事,出來不耐煩的說:“郡主有點不舒服,要休息。”眼風也沒給別人一下,兩下關了房門。
寂寥的夜晚,蒼涼的古寺,有人徹夜無眠,有人酣然好夢。
若棠夢中那個肩膀上月牙印記的男人背影再次出現,只特別的是這一回那個男人除了呢喃自己的名字,又第一次開口說了別的話。
他抱着女人割斷的七尺青絲,無限哀傷的念叨。
“若若,若若,你等我,等我把安兒養大就去找你。
若若,若若,你怎麽從來不到夢中和我相會。十年了,我持齋守善也算積了功德,你怎麽還不肯來見我一面呢?
若若,若若我好想你,等我,等着我馬上就來找你了。
......
......
做了一夜亂七八糟夢的若棠一睜開眼,顧不上管幾個熬紅眼的丫頭,更顧不上去想夢中事,匆匆洗漱就直奔前面正殿。
那個老和尚說她該世世缺一靈慧,是異世星魂,可不是很對。
要不是自己靈魂占了這身體,被害嬰兒在母親肚子裏悶久了,就算勉強生出來,早産、難産的嬰兒能活命,也很大可能身體有缺陷。
大腦缺氧傻了,聾了,啞了都可能。
大師既然知道自己的來歷,那能不能讓自己有機緣回去?
就算回不去,可不可以幫忙自己知道那一世所念親人的消息?
“什麽,大師他雲游去了,那什麽時候能再回來?去了哪裏?能不能聯系的到?現在去追來不來得及?”
西堂首座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牢牢記得師伯臨走時的吩咐,決不可得罪這兩位貴人,更不能跟他們多有牽扯。免得為寺中招來禍患。
為此,師伯一個人連夜下山雲游,一刻都沒耽擱。
自己更不敢怠慢也不敢親近了,只好面帶微笑一問三不知。
好在這位郡主比那個寧王爺和氣多了。至少不會感覺到有性命之憂。
得知大師已經離開,不知道雲游去了何方,更不知道何時回在回來。垂頭喪氣的若棠早飯都不想吃了。
同樣沒吃早飯的蕭策到是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半點看不出來昨天的精分和軟弱。
聽說她醒了,第一時間禮貌的過來解釋,很抱歉的說。
“昨天我夢迷了,是不是把你吓到了。晚上睡得怎麽樣,沒胃口吃早飯是不是哪不舒服,用不用找大夫來看一看?”
呵,呵呵。知道我被你吓到還過來,不知道見你更沒胃口嗎?
這一天的游玩女眷都沒了什麽興致。哪怕是書畫展才的時候也是無精打采。
不光是因為昨晚沒有休息好,也不是可以八卦的郡主借口休息一直沒出現。
更重要的是蕭策和一衆青年才俊都不在。她們自然興致缺缺。
恢複了和氣有禮的蕭策到是和蘇懷真這些人談的盡興。說說笑笑爬到山頂還做了不少的詩詞。
下山回到王府,若棠還是挂念着能預見前世今生的老和尚,可沖動過後,理智回來。
想着舅舅,葉衡,瑛姑這些人她反倒猶豫了。如果老和尚真有法子送她離開,她又舍不舍得回去呢?
舍得舍得,她若真的狠心舍了,得到的就真是自己想要的嗎?
陷入本我,真我的哲理中糾結好久,若棠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到俗世人間。
漢王府大開盛宴三天。
第一天是宴請江南世家名流望族,各地的文官武将。
第二天是武比。江南各地想報效國家的人均可随意報名展才。
最後一天自然是衆人同歡,歌舞大宴,也算是給蕭策的送別宴了。
王妃向來不太管事,精明的八嫂因着丈夫鬧出來的醜聞,沒事很少出院子。
就連她幾個孩子空閑了都很少接回去,只讓他們乖乖留在王妃那裏。
能幹的九嫂成了寡婦,重孝還沒過。
大舅不肯委屈了她去清苦庵堂,她聽話的留在府中,卻也是規矩在後面自己的小院。
幾個孩子在前院學習空閑時,也懂事的留在王妃那裏。
十五嫂姜明珠在能幹,也是個進門不到一年的新媳婦,很多府中的門道不清楚,若棠自然要助她一臂之力。不能再躲清閑。
為了給嫂子立威,她主動接手幾個象廚房,庫房等不用多露臉,瑣碎卻又責任重的事擔下。
忙忙碌碌幾天,終于萬事齊備的到了正日子。她也松了口氣。
王府裏臨湖的望月閣下,到處彩燭紅燈輝煌,悠揚絲竹之聲不絕,宴會從下午申時開始,一直持續到了酉時。
席間觥籌交錯,歌舞升平,衆人歡笑宴飲。不少人上來向寧王敬酒。
本來周傳芳還擔心一直很少喝酒,蕭策的酒量。
沒想到他面不改色一杯一杯流水樣的喝下去,竟是有千杯不倒的海量。看的大家佩服不已。
陪在身側的蘇懷真,這些天在救命恩人蕭策的刻意交好籠絡下,早就跟人家傾心相交了。
看着他白水一樣喝酒,自己人似的熟稔道:“不是從來都是三杯即止嗎?虧我還以為你酒量特淺,不敢跟你喝呢。”
“喝酒誤事,還容易為人所趁。除了重大場合,身邊安排好可以以命相托的人,我從來不多喝。”
蕭策的回答裏淡淡帶着幾分隐恨,不過漢王卻欣賞他這種年紀輕輕就肯自律自持的性子。
再看着坐在武将中,俊秀英挺相當打眼的的葉衡,想到他也是穩重謹慎的性子。
更從來沒有在酒色上,有過一星半點能讓人指摘的地方,短短幾年在軍中靠本事,德行,手段立出的威重。
在想到他把自己那軍治理的如鐵桶一般,指揮如臂,令行禁止。軍中都稱他會是下一個盧帥,心裏也是滿意的很。
此時,正得意的蘇元正不會想到,一會這兩個讓他欣賞不已的年輕人會給他帶來多少煩憂,難斷!
明天的武比女眷們才會來觀看,留宴。
所以今天不需要宴客的若棠,悠閑的陪着幾個舅母,嫂子們,還一些與王府很親近的重臣女眷聊天。
不時給跑進屋子淘氣,亂跑的幾個侄兒喂點吃的。
天色剛黑,夜空中就煙花不斷,小男孩們都興奮了,一趟趟跑進跑出好生熱鬧。
房間裏氛圍正好,5歲的小侄子蘇昭跑進來撲倒她懷裏,肉團子一樣滾了一圈後喊着。
“小姑姑,小姑姑,二哥說,剛才寧王跟祖父說要娶你。以後你是不是就和祖母一樣是王妃了。那我以後叫你什麽?姑姑王妃嗎?”
脆生生的童言童語讓房間一時寂靜非常。
本來抱着他滿臉笑容的若棠一下子臉都白了。心頭惶惶然全無着落。
舅舅不是說已經跟寧王暗示好了嗎?
剛才求娶,那就是在大宴上了。
決心投靠遼東的舅舅,怎麽好在衆目睽睽之下拒絕寧王的主動求娶好意。
在宴席上的葉衡又會不會沖動做出什麽來?
蕭策,他,大舅,葉衡......一瞬間,若棠六神無主中!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今天是雙更啊,92,93章是同時更新,親們別錯過了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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