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滿屋子狼藉中,蘇元正目光落到那張清隽的臉上好一會,才語氣平靜至極的開了口。
“若棠生來性子,脾氣,跟大多數閨閣小姐不同,她也許不會是個合格的主母。
以你如今的年紀,地位,人才,想求娶一個出身好,妻族強大的高門淑女。
對外給你打點官場,交際往來,擴充人脈,對內管理好內院,小妾,子女是非常容易的。
何必為了點情,放棄對男人來說更惬意舒心得日子呢?你這些年在軍中立的功也是用命換來的,何必呢?“
王爺話裏話外的意思好懂的很,可葉衡卻從沒想過換個人去喜歡去成親。
也不管身前的碎瓷,棋子,刷得撩起前襟,向那冷硬的金磚上咣當一跪。
端然擡起頭,斂眉肅容抱拳道。
“葉衡對郡主之心天地可鑒,本來屬下此生并沒有成家娶親的打算。可自從明了自己對郡主的心意,心中妻子的人選就只她一個。
在屍山血海裏搏殺,想要立下功勞,盡快升遷,也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面對王爺開口求娶的時候,能得到幾分青眼而已。”
哦,聽了這話蘇元正有些驚訝又好笑。
哪個男兒不夢想能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
這小家夥到把什麽宏圖大業,都當做是通往婚姻愛人道路上的手段,階梯而已。
如果葉衡他這是說的真心話,到跟一向富貴于我如浮雲的若棠那丫頭到真是對脾氣,十分般配了。
端起茶喝了兩口,蘇元正又擡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着問道。
“你跟郡主一起長大,應該很清楚。對于尋常女兒所求的好夫君,美滿姻緣她反而不大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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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的愛重,後院主母的權利,妻憑夫貴的榮耀,對她理想的婚姻來說遠遠不夠。
你既然自知身卑位低,還對她愛慕許久,敢當堂求娶就該知曉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自己又是否能做到?
離郡主能大婚的年紀還有近兩年,你的年紀可不小了,如果本王和郡主看中更好的兒郎,你又會如何?”
心頭驚喜不能自抑的葉衡倏地擡起頭,沉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上首的漢王,清俊的臉上情不自禁裂開一道笑紋。
王爺的意思如今是看好自己了,只要能在一起,別說等兩年,一輩子他也願意的。
興奮的大腦匆忙組織了下言辭。雀躍的回道。
“王爺,您該清楚屬下的身世。不說男人心裏真有了非她不可的摯愛,還能不能對別人溫情相許,心動情動。
就為了母親,屬下也不會再招惹妻子愛人以外的任何人。
郡主對于感情要求純粹,葉衡也是個專情不移的人。動了心就是一生一世,永世不移。
至于比我更好的男兒,屬下不敢大言不慚的說沒有。
但也相信自己會變的更好,更強大,不會讓自己的女人,愛人把眼睛放到別人身上。感覺一點生活的委屈,不如意。
而且對于和郡主最合适,能讓她此生恣意随心的夫君,屬下自認當仁不讓。
如果王爺最後沒有挑中屬下,也不過是自己遺憾一生而已。
自從郡主給我帶進王府的那一天,葉衡就對亡母立下誓言,此生永遠守護她。
這信念從未變過,不管是曾經當成主子,還是如今當成愛人。”
都是男人,又是飽經世故,有着三妻四妾的過來人。
男人對女人到底是個什麽心思,又有幾分真心,自然能看準七分。
一旁做為大家長之一的蘇元明,被葉衡很多彪悍的邏輯,話語給震住了。
他也是看着葉衡在府中習文學武,領兵沙場,從男孩、少年、男人一路過來的。
還是第一次發覺這個沉穩有謀,沙場上縱橫睥睨的将軍還是個至情至性之人。竟然為了情愛可以做到如此。
真是可嘆,可羨。
不知道軍中可還有如此天資,品貌的少年俊才沒有,以女兒的性子找個家世簡單的也無不可啊!
蘇元正卻是滿意的同時,在心裏長嘆口氣。
憑心而論,這兩個對外甥女都有意的男人俱是當世難得。
蕭策雖然家世出身,未來前程會更好。
可對于若若的性子來說,每天面對後宮佳麗三千,一大堆非己出的王子公主。
能為她舍棄生死,心中有她,就再不會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葉衡,反而更能給若若幸福吧!
至于蕭策說過什麽身不二色的話,他從沒當真。
專情一人一生的皇帝不是沒有,可鳳毛麟角的運氣他可不敢去賭。
都說女兒肖母,若若的性子還是很像她母親的。
如今只希望葉衡千萬別有辜負的一天。兩人能傾心相守,一雙人到白頭。
沒有給一個準确的答複,蘇元正不動聲色的端茶讓跪了許久的葉衡告退。
等人走了好一會,蘇元明才遲疑的開口:“大哥,你是選定他了。”
“說選定也差不多,不過還要考驗□□一番。這回出兵,我會讓老六帶領右軍,把左軍包括水師全交給葉衡,你做監軍。
蘇家即使稱臣遼東,手裏的兵權也不能放開,怎麽也要給子孫後代多留一份餘地,你說呢?”
不管哪朝哪代,每一個大将手下都會有一幫自己的人馬,開國的将領更是如此。
這些人看似利益會和大将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也都不無取而代之的野心。
益州交臨胡狼,留精兵駐守合情合理。這兵權放在自家人手裏當然是上上策。
不擅長打仗的蘇元明,在大哥留他一起見葉衡這個從無敗績的天才小将時已經明白了很多,此時更是通透。
肅然起身道:“弟弟明白,這次出征會幫他多樹威信。”
兄弟倆說完家族正事,一起離開狂風過境樣的書房。
外間裏,周傳芳跟漢王回禀了幾句後院郡主的傳話。
本來有心去寧王那裏替美琪的莽撞解釋下的蘇元正想了想,跟着弟弟一起到了王妃的正院。
王妃揉着漲痛的額頭已放棄了勸說。
被瑛姑搬弄回來的美琪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打耳光,還是最疼愛嬌寵她的母親。
在母親揪着她頭發,耳朵的疾言厲色中,在聽說給她送到庵堂做尼姑青燈古佛一輩子的威脅中。
想到大舅治家的嚴厲,蘇家那些族老對于家聲的看中,大小姐終于怕了。
哭哭啼啼的抱着母親大腿哀求。
說是再也不敢了,會乖乖去給寧王,大伯,若棠道歉,說自己是鬼迷心竅了。
在她語無倫次的哭訴中,精明的慶平侯夫人終于聽出來點東西。
拉起她嚴厲的追問。
“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說實話,若棠和葉衡落海的事嘉慧怎麽會告訴你,又是什麽時候告訴的你。
誰跟你說遼東必要跟蘇家聯姻的,蕭策知道若棠的事後一定會退而求其次?”
別說美琪向來沒有對朋友兄弟的情誼擔當,就說此刻驚恐擔憂的她也沒有騙過母親的本事。
當即把那天夜裏張佳慧表姐說的話一五一十交代了個幹淨。
所以,在蘇元正和弟弟進到房間的時候,為人精明,腦子飛快的三夫人已經做好把女兒身上錯誤全部推開的法子。
帕子捂住臉哭着迎上前去告狀。
“大伯,您可要給咱們美琪做主啊,這沒腦子的傻丫頭被人害了。”
沒想到小兒女官司如此麻煩,莫名的蘇元正大刀闊斧的坐在了主位,讓跪在地中,抽抽噎噎的美琪把嘉慧所說的話反複重複了幾遍。不由皺緊了眉頭。
雖然沒有證據說嘉慧有壞心讓美琪去找寧王表白,順便塗黑姐妹清譽。但話裏話外挑唆、慫恿的意思還是有那麽一兩分。
想到當初京都的事,蘇元明再一次仔細問了女兒後眼裏閃過寒光。臉色驟然陰冷下來。
兒女在不争氣也是自己的好。在加上他本就是極為護短的性子,不由更相信女兒是被人當槍使了。
板着臉讓夫人扶女兒起來,恨聲道:“放心,沒有誰可以欺負,耍弄我的女兒。你先帶美琪回去,在家裏好生等着。”
房間裏又只剩下兄弟兩,蘇元明冷笑兩聲。
“現在的小丫頭一個比一個厲害。嘉慧長得好,性子溫婉守禮,行事端莊大方,家裏家外沒有人不誇她是閨秀典範。
我想着她跟美琪交好也能讓那任性的丫頭學幾分人家的做人做事。
心疼她沒有父親,愛護之意,多方的照顧并不比美琪少,真沒想到反而養了條白眼狼出來。
大哥,你說此事怎麽辦,難道就讓美琪吃這麽大虧,讓蘇家丢這麽大人算了?”
被這些不省心的小輩鬧到頭痛的蘇元正也不知怎麽處理嘉慧好。
她是自己嫡親的外甥女,守寡妹子唯一的女兒,又不姓蘇,也不住在王府中。
何況也沒有确鑿的證據給人家定罪。
張家原本就世代駐守交州,從水軍任何人嘴裏,無意中知道若棠和葉衡落海的事都很順理成章,不能說是人家處心積慮打探。
至于跟美琪說的那些似有似無的話,也完全可以理解是勸慰。還是美琪自己不持重才闖下的禍。
手指在小幾上敲了半天,對于家事總秉着能大事化小的蘇元正清了清嗓子,對愛女如命的三弟道:“家和萬事興,女兒早晚要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