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乖巧

母女兩收拾齊整,掐着開城門的時間來到正門前。

韓家親戚就在城郊,過來一趟花不了什麽時間。不過,再快,也得等城門開了才能進來。

韓夫人母女二人到門口不久,第一輛馬車就到門口了。

馬車堪堪停下,就有一個聲音從馬車裏飄出來,“恭喜二弟,恭喜二弟啊,咱們娅娅就要嫁到叡王府了。祖先保佑,咱們家可是出了鳳凰,以後咱也是皇親國戚了。”

那人掀開車簾跳下來,赫然是韓老爺的親大哥韓必成。他是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兩頰凹陷,黑下一片黑青,腳步虛浮,任誰看,都知道是身體虧空得厲害了。

韓老爺這大哥年輕時候就不老實,吃喝嫖賭,哪樣不好學哪樣。這把年紀了也一點不愛惜自個,整日酗酒,據說前一段時間還納了妾。這麽折騰,身子不不虧才不正常。

韓必成做的馬車上只他一個人,跳下馬車,就過來和韓老爺說話。落地後的話,和馬車上的話不一樣,酸溜溜的,“二弟,你這命啊,就是比哥哥我好,你看你,嗝~~娶了弟妹不算,還得了三兒子。啧啧,就是得了個女兒,都是鳳凰的命,嗝~~要嫁進皇家了,真是叫人羨慕啊。”

等他湊近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傳來,這人顯然是一大早就喝了些酒才過來的。

韓雅自己偶爾會滿着父母喝一點果酒,可韓家大老爺嘴裏傳來的味道不止酒味那麽簡單,還有口氣,難聞得厲害。

韓雅拉着母親往旁邊躲了躲,留了韓老爺在原地應付。韓老爺見妻女躲開了,便知道她們不喜,皺着眉頭呵斥韓老大,“老大,你昨晚喝了多少?一股酒味!”

韓必成聽了,得意道,“不是昨晚喝的,早上喝的,喝了一壺!”說着,還舉起食指在韓老爺面前晃了晃。

韓老爺沉了臉,讓他們過來,是他閨女要嫁人了,一家人聚聚。這大哥就沒靠譜的時候,喝得半醉過來,不是誠心給他找不自在嗎?

一般性子冷的都是愛憎分明的,韓雅卻是個另外。她性子冷,喜惡卻不明,沒有很喜歡的,也沒有很讨厭的。

她少有厭惡一個人的時候,但這個韓家老大确實讓她很不喜。

這人以前就仗着自己是韓老爺的親哥哥,時時跑到他們家打秋風。明明分家了,還試圖賴到他們家裏來。

韓老爺每次顧忌着老娘,不敢下死手,每次都是恐吓一番,把人趕出去了事。一般人被三番兩次不留情面的趕出去,早不好意思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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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人沒皮沒臉的,大門有人守着,他進不來,便就偷偷摸摸的翻牆進院子,偷拿點東西,拿着就去變賣。

他也算有點小聰明,只進幾個孩子的房間偷東西。孩子嘛,不知道東西是被偷了還是掉了,大人也沒想到是被偷了,真叫他得手了好幾次。

後來,還是他進了韓雅的屋子,拿了韓夫人給她打的小金佛。韓雅的東西都是有序的,不見了,她看一眼就知道。

跟母親說了,母親只以為是孩子沒記性,拿出去玩,忘了拿回來。讓人找了找,沒找到就算了。

後來陸續掉了幾次,韓雅跟大哥說了。大哥找了兄妹幾個,輪番守着,倒是逮住他,狠整過他幾回,叫他不敢再來偷。

這會兒,他和韓老爺說了幾句之後,眼角瞥到韓雅,便又笑着站到她面前道,“娅娅,你飛上枝頭了,可不能忘了韓家人啊。嗝~~韓家人才是一家人,只有咱們留着一樣的血呢。”

“你可不能像你爹,有了點錢,嗝~~就不認識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你爹啊,嗝~~他就是太摳。這麽摳有什麽用?這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說是不是?”

韓雅受不了他的口氣,只低着頭裝乖巧。

韓必利見他走到女兒面前,大跨步過來擋在妻女面前,厲聲道,“老大,你再胡言亂語,你也別進我韓府,我這就讓人請你回去了。”

“老二,你,嗝~~老二就是太摳,弟妹你說是不是?韓家和陳......”

韓雅眼皮一跳,這人最是喜歡說一些什麽,韓家人和陳家人不一樣的話,每次說得他們韓家人是什麽高貴血統一樣。

韓母一家就剩她一個人,逢年過節的時候,都是韓家人過來聚會。這種時候,韓必成自以為得意的說一些類似的話,每次母親回家來都會失落許久。

知道他接下來說的話,會讓母親不愉快,韓雅不經意似的彈了彈手指。

韓必成一句話沒說成,暈了過去。

韓老爺只以為是若雪若南做了什麽,見他大哥倒在地上,也不着急。揮揮手喊了人過來,“阿志,扶老大過去歇息,晚上清醒了再讓他出來。”

阿志趕緊上來,扶着韓必成就要往裏去。

這時候,後面來的馬車上下來了人,是一個老婦人。還沒下馬車呢,見韓必成被人扶着,大喊了一聲,“大兒,大兒這是怎麽了?”

沒人回答她,她便自己跳下馬車,往這邊來。她腳步是邁得很急,只可惜一雙小腳,想要提速,并不可能。快走了兩步,便搖搖欲墜。

眼看着要摔倒,身後一雙素白的手及時扶住了她。

有了那人的幫助,老婦人三兩步就到了韓老爺面前,她先急急的看了眼韓必成,确認他沒大礙,才不悅的拉着臉,問韓老爺,“大兒真是怎麽了?怎麽一到你家門前,人就暈倒了?!”

這冷臉冷聲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诰命夫人在訓家奴呢。

韓老爺也沒好臉色,“我怎麽知道,老大自己喝了酒過來,肯定是醉過去了。不是不讓老大喝酒了嗎?怎麽又喝了?喝成這樣,再惹事可怎麽辦?”

“喝點酒怎麽了?我讓他喝的,要怪你就怪我。老大這幾日心裏不痛快,怕他憋出毛病來,就讓他喝點,反正也不耽誤事。”老太太理直氣壯的。

至于韓必成有什麽不痛快的,她沒明說。

也不用她明說,大家都心知肚明。以韓必成的心眼,只可能是覺得韓雅高嫁了,韓家又得發達了,不高興。

韓老太太跟着老大家過,這心自然就偏着老大。另外,她還覺得老二有錢了,卻不扶持着兄弟姐妹幾個,就是老二做得不對。

老太太這想法,也是好笑。

她怎麽不想想,韓老爺是入贅,入贅的兒子就跟嫁出去的女兒一樣。誰家女兒嫁了人,還能從家裏拿錢出來給自己娘家的?

再說接濟兄弟姐們這件事,韓老爺也做得不少。可這老大也得能扶上牆才行啊,拿了錢就去嫖,就去賭。整日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的。

這幫襯就差直接供着了!

韓老爺孝順,韓老太太說什麽也只是不輕不重的抗議一下,也不敢罵回去,便轉移話題道,“下回可不能再叫老大亂喝酒了,我去扶下爹。”

韓老夫人身邊扶着她的婦人站了好一會兒,沒見他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一會兒,就要往外走。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韓老爺已經往馬車方向去了。

見此,她眉頭輕攏,委屈的看向韓老太太。

韓老太□□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這人便咬着嘴唇低下了頭。

韓雅不動聲色的看着這兩人的眼神交流,這是......還沒死心?

“老二家的,這是老婆子家裏來的姑娘,上回你見過的,過來打聲招呼。”兒子不理她,她就開始折騰老二媳婦。

韓夫人也煩這自以為是的老太太,便沒回話。她身後站着的餘嬷嬷見此上前一步道,“老夫人,您這話說得不妥當。上回來的時候,老夫人都說了,這位李寡婦是老爺的表妹,那她就該喊夫人一聲表嫂。照禮,是她該給夫人見禮,沒有夫人跟她見禮的道理。”

餘嬷嬷說完這番話,像是恍然大悟似的道。“還是說,這城郊的規矩和城裏的不一樣?”

等老太太張口要說什麽的時候,她又語氣冰涼道,“便是不一樣,老夫人在這城裏,也該循城裏的規矩!”

“你,你,我不跟你這下人一般見識。老二媳婦,你就是這麽讓人跟我說話的?”

韓夫人裝無辜,“嬷嬷是老爺身邊的人。”

關系撇的幹淨,她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都是你兒子教的,跟我沒關系。

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李寡婦站出來了,“姨母,您別生氣。我跟表嫂見禮就是。”

聲音動聽,身姿曼妙,臉蛋漂亮,不過雙十年紀,是一個妙人。

要不是餘嬷嬷指出來,別人還道這李寡婦就是一個姑娘呢。不怪她心思不正,老想着給她爹做姨太太。

“玉珍見過表嫂。”眉眼低垂,輕咬下唇,明明是禮儀內的行禮。她做來,卻像是受了莫大的欺負。

韓夫人只輕輕嗯了一聲,眼神都沒往她那兒瞟一下。

韓雅瞧見了,在心裏給她娘點了個贊。

韓夫人養了四個孩子,可不代表她就是一個在後院養兒女的深閨婦人,什麽都不懂。

前面說了,韓老爺韓夫人兩個恩愛得很,焦不離孟的。生意上的事,人情往來,兩人大多是有商有量的。

外面有什麽宴請,韓老爺要帶着韓夫人去。韓夫人自己也去些茶會,賞花會,有自己的圈子。

韓夫人參加聚會,偶爾會帶子女去。韓雅不願意和小屁孩們玩,夫人們品茶聊天的時候,她就坐在韓母膝頭聽。

有時候,夫人們以為她睡着了,或者也想着她聽不懂,說話無所顧忌。誰使了什麽手段,得了什麽好,或者落了什麽下場,都會說。

這勾心鬥角的事情,韓夫人聽得多,也見得多,更使得來。

韓老夫人的段數算是不夠看的,只韓老爺不願意她做,便只能作罷,最多不理她。

有時候,藐視的殺傷力比正面反攻還大。果然,李寡婦見韓夫人沒往她那裏看,蒼白了臉,退到韓老太太的身旁去了。

韓老太太一看,氣得很。人是她帶來的,二媳婦這幅态度,是不是就是不把她這婆婆放在眼裏了?

韓雅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拉了拉韓母的衣袖,聲音裏滿是愉悅,“娘,小叔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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