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生命了，也享受過至尊無上的權利和待遇，她還有什麽是想要的呢？

233的大腦一片混亂，什麽也理不清。

此時此刻，它呆呆地看着山頭，只希望勾嬈千萬不要出事。

……

孫悟空和勾嬈的這一仗，打了近兩個時辰，孫悟空步步緊逼，勾嬈穩護着自己，同時又以魔氣進行着不痛不癢的軟攻擊。

她其實不在乎身上的傷，她不怕疼，而且就算她被打死了，她的任務應當也能算完成的——能成為第一代妖王，甚至做到将道教佛教逼得退步，這一世的經歷，就算下場不好，但也稱不上悲慘，甚至是無比輝煌的。

孫悟空也确實拿出了全部精力與她對打，但勾嬈不在乎傷，出手穩，又有魔氣影響，久而久之，兩人身上都有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最終，勾嬈重傷，孫悟空還能再戰，但通身力氣被魔氣沾染，導致渾身無力，一萬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舉不起，自然也沒法繼續打下去了。

還真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看着跌在面前的金箍棒，孫悟空異常的平靜。

“我輸了，”他說，“我今日過來，實屬無奈，要殺要剮，任你處置。”

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的沉重，甚至帶上了一絲輕快，就好像卸下了什麽重擔一樣。

孫悟空想，或許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在等這一天了。

他可以無憂無慮，不必再戴上枷鎖，而是憑心做事。

“你是我小弟，我怎麽會殺你，”勾嬈收了鞭子，有些好笑地說道，“我可還等你加入我們，繼續把妖族發揚光大呢。”

“我加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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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我與你敵對，你不介意？還有你手下那些妖怪，有些應該與我有過節吧，它們也不介意？”

“你又殺了多少？你有任務在身，誰都體諒你，更別說那些妖怪之前不還想吃唐僧，也算是自作自受。”勾嬈笑了笑，說。

她指了指已經擴大了許多倍的車遲國，輕聲道：“你那花果山的猴子，我都帶回去了，有的被人類抓去做雜戲了，我也救出來了，它們還在等你。”

孫悟空微微一怔，許久後，露出一個笑容來。

勾嬈所說的沒錯，他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很少殺妖了，不少妖怪都是豬八戒打死的，他也沒去搶。

他還記得觀音曾和他說過，菩薩妖精，總是一念，若論本來，皆屬無有。

雖然他不喜歡觀音，但不得不說，觀音在說道理上确實很有一手。當他開始知道衆生皆不由己時，他便已開始了成長，懂得了對方的苦衷，也明白了何為仁慈。

他心中一往無前的氣概，并非日漸消失了，而是被打磨得愈發堅韌，最終也将會亮出無比耀眼之光。

“你現在，就是我的手下了，之後我會盡快把妖界的信息都告訴你，”勾嬈拍拍手，輕快地說道，“現在，我就先幫你把頭上的金箍給去掉。”

她早就在等這一天了，也弄清楚了金箍要怎麽去掉。之前她就一直想幫孫悟空弄掉，現在，總算是有機會了。

說罷，勾嬈便伸出手，讓魔力繞住金箍，緩緩腐蝕上面的符文。

那金箍在一片黑霧裏，最終失去了光芒，變得暗淡無澤。

正在金箍徹底被去除，即将碎掉的時刻，忽然的，一陣及其刺眼的金光從裏面彈出來，向着勾嬈呼嘯而去！

☆、西游記（31）

幾日後，車遲國國都內，一片安逸祥和。

不遠處人來人往的鬧市茶樓裏，妖怪和人類雜七雜八地坐在裏面，所有人都對最近發生的事情議論紛紛。

“玉面女王是真的走了麽，我還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聽說新任妖皇是個猴子精？以前據說出過家，對待我們人族應該不會很殘忍。”

“我還是更喜歡玉面女王，唉，天妒英才啊……”

就在前幾日，一位神色桀骜的猴妖拿着玉面女王的信物，出現在了國都。

他打敗了上任妖皇玉面女王手下的十位将軍，力壓衆議，成為了新一任妖皇。

大家對于這種變動，是猝不及防并且帶着些抵觸的。他們大都十分感激原來的妖皇玉面女王，只可惜根據皇宮裏傳出來的消息，玉面女王已經香消玉損，死在了佛教的手裏。

牛魔王對外說，殺死玉面女王的是一道佛教的降妖咒，被觀音加封在了孫悟空的金箍裏。

趁着玉面女王和孫悟空鬥法結束，遍體鱗傷之時，他們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除掉了玉面女王。

佛教對此當然早有準備，只是他們估計沒想到，在那樣強悍的手段下，孫悟空居然沒死，還投奔了妖派，并且把事實真相公布了出來。

再加上勾嬈對權勢并不是特別看中，所以沒有了勾嬈的妖國，不僅沒有淪落成一盤散沙，反而愈發凝固。

玉面女王的死，調動了妖族們的仇恨心，他們化悲憤為動力，繼續向佛教宣戰。不出意料的話，用不了多久，将出現真正意義上的“三足鼎立”局面。

……

茶樓外，一個奴仆提着剛買的糕點，低着頭從閑聊的客人中間穿過，走出去，飛快地鑽進了角落裏一輛普通的馬車內。

一位黑色長發，容貌妍麗的女子正端坐在車廂裏。她接過了食物，她垂下雙眼，光線透過車窗竹簾印在她的臉上，顯得她原本白皙的皮膚更多幾分蒼白。

她的頭上，正躺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黃雞。小雞崽子見食物過來了，還彈出頭一個勁瞧，兩只小黑豆眼亂轉，看着異常活潑。

這便是外界傳聞裏，已經死去的“玉面女王”勾嬈了。

此時，她身型羸弱，面色不佳，帶着一些難以察覺的病态，仿佛大病初愈般靠在椅背上，露出微微疲倦的神色。

“殿下，還有什麽需要的嗎？”奴仆輕聲問道。

勾嬈搖了搖頭：“沒有了，走吧。”

經過前幾天那一戰，她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沒有了。

從此以後，這裏就和她再無幹系了。

雖然孫悟空牛魔王他們都知道她還活着，不過對于外界來說，她就算是沒有了。之後，道教和佛教就會撤掉對她的敵意，誰會和一個死人過不去呢，而她的那些小弟們，會暗中庇護她，讓她無憂無慮地活下去。

233告訴她，她的任務進度已經到達了95%，只差最後5%。任務進度的評判一半是在系統手裏，一半是在原主手裏。原主玉面公主對她這一生表達了高度的贊揚，十分滿意地将50%進度送上，而233在勾嬈的吩咐下，還壓着5%的進度。

勾嬈說，她還想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一會兒。

這倒不是為了什麽矯情的理由，而是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沒玩夠，還有好多地方都沒去過，好多東西沒吃過。

她以前還活着的時候，就被困在魔王的王座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如今來到了這裏，其實真正自由的日子也沒有多少。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便是她的心魔，壓制不住了。

雖然勾嬈通身有魔氣抵禦攻擊，但她的肉身只是一介小妖，在那樣強悍的咒文下，她不得已地變回了原形，并一躍而上，為孫悟空擋住了大部分攻擊。

之後，她的靈魂出現潰散，原本清明的魂魄被魔氣侵入，最終導致她心魔入體，難以割除。

也是這一次機會，233向她詢問她過去的事情，并問她，她和自己簽下契約，究竟是想做什麽。

“其實，我想要的，也挺簡單的。”

沉默許久後，勾嬈摸了摸233的頭，輕聲說道。

“我……只是想體驗一下，正常的生活，把我以前沒有的東西，都經歷一遍。”

她第一次活着的時候，出生在貧民窟，茍且長大。那時候她的世界只有一小塊，她是自由的，但同時也是不自由的，因為她注定離開不了那個地方，她沒有能力，外面的世界也不會接納她。

她十六歲就死去，靈魂被招到異世，卻并沒有立即成為魔王，而是和無數同樣經歷的靈魂一起，經過惡魔的培養和教育，然後從中厮殺出來，成為最後的贏家。

而後，坐在王座上，看着龐大輝煌的城堡時，她就明白，她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繼續做囚徒罷了。

過去的事，她已經很少去想了。

“宿主，你的心魔是什麽？”233問。

“我想知道，當一個正常的人是什麽樣的，”她說，“我不想再待在16歲了，我想長大。”

也許是她死的時候還早，心思還太單純，她被永遠禁锢在了這個年齡，心态也始終發生不了太大變化。

她沒有親人，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為了父母孩子出生入死；她沒有愛過人，看到為愛輾轉的男女只覺得煩躁。

無數人喜歡的名利，她只知其有用，卻無法産生同樣的癡迷，她也不清楚那些誓死護國的人在想什麽，在她占領車遲國時，不少铮铮傲骨的文人投河自盡，而面對人族頑強抵抗的身影，她困惑又好奇。

太多太多的事情是她沒有接觸過的，也是她沒有的。而現在，系統給了她真正意義上的重生後，她就可以體驗這些，可以明白了。

原本她是準備循環漸進的，只是被重傷後，她習慣了波瀾不驚的心開始發生巨大變化，這些變化催促她去尋找她想要的，催促她去入世。

現在她已經徹底準備告別車遲國了，下一站，她要去哪裏呢？

正在勾嬈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個人的腳步聲，似乎是朝她的馬車過來的。

勾嬈挑起簾子，只見一個她十分熟悉的孩子站在車廂外，對着她抿了抿嘴，露出想要和她同行的神色。

是小果。

明明只有七八歲，但他穿着一身道袍，露出嚴肅的神色，配合他唇紅齒白的模樣，倒顯得有幾分可愛。

“勾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嗎，”他問道，“我師父不讓我回去，我想跟着你。”

在外面，出于各種原因，勾嬈沒有讓他喊自己媽媽什麽的，而是讓他叫姐姐，并用自己的真名和其他人來往。鎮元子對外也宣稱小果是他的小徒弟。

因為是由勾嬈的魔力催動出生的，小果生來就對她非常親切，勾嬈看着他，也免不了有些意動。

要是之前，勾嬈肯定會拒絕他。她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和他相處久了，等到分離的時候，一定會讓雙方都難受。

不過現在，看着小果那和她越來越像的臉，她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宿主，你不是說沒有親人，想體驗有親人在身邊的感覺麽？”233在一旁小聲提議，“要不，你就帶上小果吧，畢竟，他也想和你相處一會兒，你不能一個人就決定兩個人的事。”

勾嬈微微一怔，覺得233的提議，其實也并非不可取。

她習慣了站在主動者角度去思考，卻沒有真正想過小果自己的想法。

她低頭，看向了外面的小果，淡淡地問道：“你想跟着我？可是我現在身子已經不行了，指不定過不了幾年就會死了，你确定？”

“我确定。”

“如果到時候我死了，而我們之間又有了感情，你會很痛苦的，你會後悔嗎？”

“我不會後悔，”小果定定地看着她，認真道，“我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我才想過來找你，如果不和你一起，我反而才會後悔。”

很多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有人看重過程，有人看重結果。就像勾嬈覺得，從未得到，所以就不會因為失去而痛苦，可是小果卻覺得，眼睜睜看着能得到的東西與自己擦身而過，明明可以擁有一段美好的經歷卻被自己放棄，這才是最難受的。

他是真的将勾嬈看成自己的母親，他不知道勾嬈是怎麽活下來的，但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他将懊悔很久。

“行，那你跟着我吧，”勾嬈聽了他的話，沒有再說什麽，很幹脆地就點點頭，“路上，我還能提點你一些地方。”

233果然說對了，她一個人，沒辦法決定兩個人的事。

她之前那麽想，抱着所謂的為小果好的念頭，看似通情達理，實際上卻沒考慮過這個孩子自己的想法，是狹隘了。

而且不止小果，也許等自己以後有了複雜的正常人的感情後，也會為此後悔也說不定。

小果聽了她的話，雖然臉依舊板的很嚴肅，但嘴角卻悄悄勾起一個弧度，眼睛也亮了不少。

勾嬈想，這還是個小孩子啊。

她摸了摸小果的頭，把懷裏的糕點分了他一半，開始繼續琢磨下一站去哪裏。

然而她卻不知道，身邊的小果此時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小果啊，和師父說一聲，勾嬈會去哪裏？”一道溫潤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是道派特殊的傳音手段，可以通過傳音符來遠距離溝通，并且只有兩個當事人能聽到。

“……”小果聞言，不語。

“說一下，或者打聽一下，我好準備準備。”那道聲音催促起來。

“……”小果依舊不說話。

“我專門收買了勾嬈的寵物雞，又把你送過來，不是讓你什麽事都不幹的。”那個聲音恐吓道。

“……”

“臭小子，你居然不理我？我可是你爹，可是你師父！”

小果十分幹脆地用神識屏蔽了這個聒噪的男人。

千裏外，鎮元子罕見地露出了微怒的神色。

兒子還沒大呢，就開始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