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護

入學的文考幾乎要趕上一個科舉考試,分別要考文章和詩詞,各有三題。唯一的區別是,科舉考試一入考場吃喝拉撒都在裏頭,入學的考試卻可以在交卷之後回府,第二日再來準時考試。

孟雲娴第一天走出監學寺的時候,外面停了不少的馬車,有些考生彼此認識,便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讨論今日的題目,她下意識的往周圍看,想看看周恪哥哥會不會也從哪個方向走出來。

“小姐!”綠琪沒忍住直接沖了過來了,好笑道:“奴婢喊了您那麽多聲,您在看哪裏呀。”

孟雲娴回神,露出一個笑來:“我也在找你,人太多沒有瞧見。”

綠琪推着她往馬車那邊走:“侯爺和夫人都在府裏等您呢,咱們考完一門就扔一門,今日的不要再想,好好準備明日的考試才是。”

一直到上了馬車,孟雲娴都沒有看到周哥哥的影子。

回府之後,孟雲娴才知道田氏準備了不少的好吃的東西慰勞她,孟光朝明明很想問問她今日的情況怎麽樣,到底有沒有什麽把握,結果被媳婦一瞪,什麽都不敢問了。

飯桌上的孩子只有阿茵和阿遠,兩人争先恐後的給孟雲娴夾菜,一會兒說吃魚好,一會兒說吃青菜好。

孟光朝的眼神不斷地從田氏和孟雲娴之間轉換,仿佛在努力尋找什麽蛛絲馬跡。

飯後,田氏帶着兩個小的去沐浴歇息,孟雲娴則是直接回房溫習。

孟光朝摸着下巴,決定跟着孟雲娴。

沒想到,嘴上說着溫書的人,房間裏面竟然傳來了動靜。

孟光朝心中一動,悄悄地溜回去聽。

“小姐,你別受傷了!”是綠琪的聲音。

孟雲娴好像很辛苦,但也很堅持:“你別擔心,這個是舞娘入行之後練的功夫,我方才已經活動過筋骨,此刻多練一練不是壞事。”

“可是您不是說雲仙舞已經學會了嗎?又為何要這樣掰扯自己呀?您把腿放下來吧,奴婢看着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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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行!我的身子骨本來就硬,不比那些自小就學跳舞的姑娘,現在開始練舞本來就晚了很多,若是這幾日不抓緊時間活動筋骨,體考那日我才要交代在臺上呢!”

綠琪嘤嘤着又說了什麽,孟光朝聽不大清楚,剛巧此刻又有人來,他趕緊躲到一邊。

宋嬷嬷正從後門回來,看到孟雲娴和綠琪在房裏磕磕碰碰的,竟然和孟光朝一樣趴到門口去偷聽,她皺着眉頭,動作很輕很小心。

不料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綠琪氣呼呼的看着宋嬷嬷,大聲嚷嚷道:“方才我就覺得外頭有人,你這個死婆子竟然在偷聽!”

宋嬷嬷很怕綠琪,但是她也不至于被一個小丫頭完全拿捏住,趕緊道:“綠琪姑娘誤會了,老奴就是聽到屋裏磕磕碰碰的聲音,還以為是小姐心情不佳在踢桌椅,這馬上就要體考了,小姐總不能這個時候出什麽意外……”

“呸呸呸!烏鴉嘴,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哪有你這樣咒小姐的!”

“是是是,老婆子該死,我這去幫小姐熱羹湯。”

小姐很喜歡一個叫湯凍子的羹湯,每日都要喝一壺。

“要你多事!”綠琪瞪着她:“你們都知道小姐馬上要體考了,現在是能胡亂吃東西的時候嗎?若是吃壞了身子,咱們一個都跑不掉!”

宋嬷嬷被罵的完全沒脾氣,最後是綠琪去熱的羹湯。

孟光朝躲在暗處,若有所思的悄悄溜走。

回到房內,孟光朝看着榻上的田氏,忽然道:“我記得雲娴身邊幾個伺候的,好像換過一波。”

田氏眉眼一動,看了他一眼。

孟光朝笑了一下:“這丫頭讨人喜歡,奴才對她也衷心。我只是擔心奴才們争風吃醋,反而弄巧成拙。”

田氏:“侯爺是看到了什麽?”

孟光朝不知道在想什麽,沒說話。

他一定是剛剛去過雲娴的屋子,看到的,莫非是宋嬷嬷?

田氏心笑一聲,選擇了岔開話題。

“其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問侯爺。”

孟光朝有點拿不準田氏的意思,所以回答的很心虛:“什麽?”

“我記得雲娴第一次出府的時候遇到了意外,那時候也是侯爺第一次和這個丫頭見面,後侯爺得知事情的進過,曾經大怒道要将事情徹查的清清楚楚,可為何事情到了最後,卻不了了之了?”

孟光朝的面色一沉:“嬌嬌……”

田氏的手指攪着自己的頭發:“侯爺心裏的盤算,我從未過問,也不想對侯爺的事情多做幹涉,是因為我知道侯爺做什麽都有自己的道理。論起來,雲娴與侯爺是親生的血脈,你也說喜歡這個孩子,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或是什麽樣的原因,能讓侯爺幫兇手隐瞞?”

孟光朝皺起眉頭。

他沒想到田嬌會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情。

田嬌點到即止:“當日我因為雲嫦幾度輕生,是侯爺告訴我人生在世做大的學問是放下。我不知道雲娴這孩子的回來,到底觸怒了誰,可只要她是一個善良懂事的孩子,無論是什麽恩怨,都不該加注在她的身上。”

半晌,孟光朝才沉聲道:“你放心,本後可以保證,至少在府內,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田氏聽到他這麽說,其實心裏不是很開心。

孟光朝還是在包庇王氏。

她是侯爺同窗好友的孤寡老母沒錯,可這麽多年來侯府的照顧也仁至義盡了,侯府不虧欠王氏什麽,難道僅僅因為鄭氏爬了侯爺的床,從陳晟遺孀的身份變成了侯府的侍妾,就足夠讓王氏痛恨鄭氏到要殺了她的孩子?

這份仇恨鄭氏當年難道察覺不到嗎?

她難道沒有想過,送雲娴回來,稍有不慎等于送她去死?

還是說……鄭氏痛恨雲娴?

可為什麽?

她不是鄭氏主動親近侯爺生下來的孩子嗎?

那丫頭前幾日找她要下兩個月的月例,又謹慎小心的問她,如果流輝苑的體考已經成了定局,她可不可以想一些法子,給自己争取一個機會。

那時,她看着她澄澈的眼睛,仿佛能一眼看到底,她黑白分明的星眸裏湧動着背水一戰的幹勁。

為什麽不可以呢?

她瘦小的身板下仿佛藏着無窮的力量,就像年少的自己,永遠勇往直前無所畏懼。

那一刻,田氏心裏甚至響起了一個清晰的聲音——

那些恩怨不該是你來背負,再無人護你,還有我來。

管它會發生什麽。

……

接下來兩日的考試孟雲娴也考的很順利,她考一門忘一門,根本不受任何幹擾,依舊每日回府之後就關在房間裏面,鬧出磕磕碰碰的聲音,田氏只道是她給自己解壓,旁人不要打擾就是。

時間轉眼而逝,眨眼就是體考的日子。

這一次女學考試的人數一共有十三人,到了體考這一日,就變成十個人了。

聽聞有三個是考完文試之後就覺得再無希望,哭哭啼啼的怎麽都不肯繼續來考了。

孟雲娴覺得這樣放棄實在是很可惜,寫文章寫詩詞本就是各抒己見,就像周哥哥說的,不要着急因為自己的文章哭泣,萬一先生瞎呢?

反正她不會放棄的。

此刻的她像是一個準備出征的将軍,所有的準備都只為最壞的那個結果。

出神間,她忽然瞧見了站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姑娘。

這姑娘很瘦,比她還瘦,身上的衣服很新,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顯大,越發襯得她瘦小。

真奇怪,新衣服不都是量體裁衣的嗎?

孟雲娴眼神下移動,看到了小姑娘緊握的拳頭,好像特別的緊張。

時間一到,體考的考場開設,待考的學生可以入內抽簽待定。

孟雲娴走進考場的時候,眼前頓時亮了起來。

這裏很大很寬敞,綠油油的草地是被精心打理過的。此刻草地被劃分成兩部分,分別用圍欄圍起來,其中一個場地設置了球門,那是蹴鞠用的,另外一個場地搭建了一個四方形的舞臺,四角放置紅木漆柱子,以紅綢緞帶連接墜下裝飾,風輕輕一吹,紅綢紛飛,臺下右側還有擺放整齊的鼓面。

孟雲娴的目光掃完全場,多看了那紅木柱子一眼。

周圍傳來了竊竊私語——今日的考場好像不大一樣啊。

孟雲娴的目光被吸引到看臺的位置。

的确,今日這個考場,好像格外的隆重。按照往年的情況,除了體考的先生,負責記錄成績的文書,剩下的最多就是一些與先生交好被看重的師兄師姐能進來。

可是今日這又是瓜果點心又是講究的桌椅,以及最上首那把雕着龍紋的椅子,怎麽看也不是先生能坐的……

忽的,外頭像是傳來了什麽騷動,孟雲娴跟着其他十個人坐在待考區,就這樣看着浩浩蕩蕩的人群走了進來。

“是皇上!皇上竟然要親自監考!”

學正飛奔過來,呵斥着她們趕緊行禮,孟雲娴和大家一起起身。就在磕頭的時候,她意外的發現剛才那個緊張的捏拳頭的小姑娘已經開始發抖了。

真的這麽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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