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前世的糾葛

喝下往生水,何絲雲漸漸入夢。

一座豪華宮殿裏,燭火昏暗,榻上的人滿頭大汗,連連呼喊救命。聞聲,一名內侍急忙跑過來,跪在地上輕聲喊:“陛下,陛下,你是在做夢,快醒醒。”

榻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聲音裏盡是惶恐,“我…還活着麽?”

內侍答:“回陛下的話,是在做夢。”他很小就跟在主子身邊,深知主子內心的恐懼,夜夜噩夢,幾乎一閉眼就是被殺的慘相。

榻上的人慢慢坐起身,揮袖擦拭滿頭汗水,“今天…是我稱王的日子?”

“回陛下的話,正是。丞相大人千叮萬囑,要伺候好陛下。今天是大日子,千萬不能出錯。”

“他,殺了我父親,殺了我所有的親人,獨獨留下我。當年的慘劇,一幕幕都在我眼前,我從沒有一刻忘記。如今天下大亂,聽聞項羽的軍隊勢不可擋,已經快打到這裏了。就算我子嬰不死在叛軍手中,日後也是死在趙賊手中。”

內侍一臉悲戚,叩首道:“陛下,‘指鹿為馬’一事,天下皆知,丞相位高權重壓過陛下,滿朝臣子哪個不怕他。當年丞相李斯何等手段,也被趙賊腰斬于市。陛下理當早做決斷,自留後路。何不…殺死趙賊,給天下一個交代。”

榻上的人站起身,倒背着手在殿中走來走去。燭火昏暗,身影被拉的細長。似是下了決心,男子攥起拳頭,狠狠捶在榻上。

“我子嬰,要想活命,唯有殺死趙賊。明日登基大典,我裝病不出門,趙賊勢必來此,到時…”

翌日,大王的寝殿緊閉。趙高聽聞子嬰病了,露出個蔑視的表情。他就知道,此人蠢笨膽小,胸無大志。當年也是看中了他這點,才留下他一條命。

“老夫去看看。”趙高留下一衆官員,獨自前往子嬰的寝殿。走到寝殿門口,只見內侍阿尤端着一盆血水出來,臉上滿是擔憂,趙高眼神一暗。

這可是嬴政最後一根苗,萬一有個好歹,那豈不是壞了他的大事。天下大亂,皆言秦二世胡亥是昏君,搞得民怨沸騰,他只得殺了胡亥,扶持子嬰,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趙高無比希望,裏面的子嬰千萬別死在這檔口,過幾天再死都成。

推開門,裏面藥味極重,床上的人閉目不醒,臉色慘白。

“陛下可還安好?”

子嬰勉強睜開眼睛,唇微微張開,又合上,全無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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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怎麽辦。趙高一甩袍袖,滿腔怒意,喝道:“昨日陛下尚且康健,怎的今日這般模樣?”

阿尤換了一盆清水,放在榻邊,悲戚道:“陛下他太過憂心,夜夜無眠,今日清晨着急上火,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然後暈倒在地。丞相千萬別生氣,陛下很快會好起來的。我給丞相倒杯茶,興許等一會兒陛下就緩過來了。”

趙高斜一眼阿尤,這個內侍都比榻上的人機靈百倍,子嬰猶如廢物。接過茶水,趙高一飲而盡。外邊正值酷暑,衆官員厚袍加身,怎麽可能不熱。一杯茶下肚,頓時感到涼快了些。

“再來一杯茶——唔——”趙高瞪大眼睛,緊抓脖子,眼睜睜看到榻上的子嬰坐起來,笑得一臉暢快。

“趙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趙高再也無力,胸腔疼的喘不過氣,漸漸失去意識。随後,子嬰走出房門,宣布丞相趙高因病暴斃于室內。登基大典照常舉行,子嬰成為秦朝第三人皇帝。

可是,哪怕當了皇帝,子嬰仍然每日噩夢,趙高留給他的陰影太重,每天夜裏都是親人慘死在眼前,趙高手執刀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每一天晚上,內侍阿尤都會從夢中喊醒他。外邊叛軍終于攻進了皇宮,子嬰當了四十六天的皇帝,終于死在項羽劍下。

真正死的那一瞬間,子嬰并不害怕,反而是一種解脫。他握緊袖中的避塵珠,那是秦始皇最喜歡的珍寶,後來被趙高拿走。趙高将寶珠随身攜帶近三十年,死的時候,他親手從趙高袖中拿出來的。

子嬰被一劍刺死,魂魄游蕩,他看見項羽将避塵珠取出,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子嬰投胎轉世,每一世都常常噩夢纏身,夢見被殺。

這一世,子嬰便是何絲雲。巧的是,她遇見了趙輝,也就是前世的趙高。兩個人一見都覺得眼熟,還生出一段孽情。

何絲雲醒了,從新經歷一次生死,頓時有大徹大悟之感。她擦幹臉上的淚,沖着姬魚展露出笑容,“謝謝你,我心結解開了。趙輝是我殺的,我甘願繩之以法。”

何絲雲扭頭,看着這間熟悉的教室,看看牆上孩子們的畫,還有孩子們的照片,眼淚又流出來。

“你說得對,我不舍得傷害這些孩子們。”說完,何絲雲打開門。門外的警察給她戴上手铐,将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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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絲雲伏法,這事告一段落。海口的天氣近來不錯,沒有大太陽,也不下雨,陰天很舒服,坐在海邊都有涼風。

黃由和王兆陽非要把海邊那套別墅送給姬魚,姬魚不收。本來嘛,隔得那麽遠,姬魚又不是老往這裏跑,別墅沒必要。

黃由約姬魚吃午飯,就在別墅不遠處的沙灘上撸串。

“我親愛的姬爸爸,你兒子我特別想知道,你怎麽勸說的何絲雲?知道不,外頭把你傳的可神了。”

姬魚吃着毛豆粒,“傳什麽?”

“你進屋說的啥,外頭都不知道,就知道你進去不久,孩子們都安全出來了。你是不知道,孩子們出來的時候,校長直接跪了,激動地好一陣哭。他都五十九了,還有倆月退休。要是二十個孩子出事,那後半輩子就完了。他後來跟王兆陽打電話,說你可神了,一出手就搞定了何絲雲。還想約你吃飯,當面感謝。”

黃由見姬魚低頭吃毛豆,笑嘻嘻道:“知道你不願意,我替你辭了。”

姬魚剝一個毛豆遞給他,“給你點個贊,懂事兒。”

“你倆開吃了?”來人是王兆陽,“剛開完會,太忙了,抱歉抱歉。”

王兆陽一身休閑裝,臉色比之前好看許多,不再那麽眉頭緊皺的模樣。黃由拉他坐下,“我們剛開始,在聊天呢,你快點吃。”

王兆陽開了一瓶八零年的茅臺,再三感謝姬魚的大恩。這是好酒,三個人喝了不少。

王兆陽心情舒暢,又問:“我們都很奇怪,你是怎麽勸說的何絲雲,能透露一點不?”

姬魚笑笑,“我呀,就是跟她說了個夢。何絲雲本身有些抑郁,這個夢,治她的病。”

聽說是個夢,王兆陽慢慢收起臉上的笑意,“說起夢啊,有時候真的挺奇怪。我從小經常做一個夢,老夢見我躺在一個亂糟糟的地方,有個東西從上面掉下來,砸到了腰上。每次醒來啊,腰疼。”

黃由也有點醉了,“我有時候也做夢,夢見宮殿,特別高大上的那種。我就想啊,可能上輩子我是皇上王爺什麽的,也可能是皇後妃子。”

姬魚看着他倆,笑笑。一個是被趙高腰斬于市的李斯,一個是子嬰身邊的內侍阿尤……

“夢而已,不必當真。”

之前黃由把別墅送給姬魚,姬魚沒要,黃由心裏不是滋味,王兆陽也過意不去。兩人一商量,将王兆陽收集來的一塊翡翠珍品送給了她。王兆陽喜歡收集石頭,包括玉石。這塊玉石還是王兆陽去緬甸做生意的時候,從拍賣會上拍得的。姬魚識貨,打眼一瞧此物有靈氣,絕非凡品。本來不打算收,黃由說她要是不收,他就到霞山村去給她送。

得,那就收下。

已經買好回程的機票,再不回去草莓都被四個妖吃光了。在機場的一個角落裏,姬魚吃着漢堡薯條,琢磨着項羽死了兩千多年,上哪裏再去找避塵珠的下落。忽然身邊一陣冷風,擡頭一看,是幾日未見的小鬼差。

今天的小鬼差很帥,沒穿工作服,而是黑色長風衣,裏面是白色體恤,顯得越發俊秀。臉色蒼白了些,可是眉宇間帶着一絲溫柔。

見姬魚叼着一根薯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蔣慕扯扯唇角,算是打招呼。

姬魚咽下半拉薯條,硬生生把色心吞回肚裏,撩一撩栗棕色大波浪卷,“嗨,今天陽光真好。”

聞言,蔣慕看看外面蒙蒙細雨,面上的笑意濃了些,道了聲,“是。”

臉皮再厚,姬魚也覺得臉上熱辣辣的,“你怎麽在這裏?”

“找你。”見姬魚微微一愣,蔣慕忙補充道:“幫忙。”

啊,原來如此,是遇到難對付的鬼了吧,“說吧,怎麽幫。”

“去靈璧,收魂。”

姬魚問:“那個鬼,很厲害?”

蔣慕搖搖頭,“不是鬼,是不死人。”

不死人?

姬魚将薯條紙盒扔進垃圾桶,欣然答應前往。她還沒見過真正的不死人,一起去開開眼界。相傳與項羽訣別的虞姬就葬在靈璧,她可以順便去打探一番,看看有沒有避塵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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