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障

許子瑤順利拿到了兩間鋪子的契書,與此同時,還接收到了一份來自長公主府的賞花宴邀請帖。

王氏神色複雜,深深嘆了口氣,才說道:“這是公主府家奴剛剛送來的,後天舉辦賞花宴,你明日好生準備着,不可失了禮數。”

許子筝在一旁坐着,臉色極為不自然,在交好和拈酸之間扭曲,直讓那張本來顏色只有六七分的臉,更加失色。

許子瑤也沒空關心她這點小心思,謝過王氏,就帶着春華和地契離開。

“娘你看看,她多得意,好像要飛上枝頭似的麻雀似的。”許子筝憤憤地揪着手中的荷包,心中不滿如潮水一般越漲越高。

王氏嘆了口氣:“好了,不要想這些了,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入了貴人的眼,娘已經拿捏不住她了,嫁妝的事便這樣吧。”只要許子瑤不提缺失的大部分首飾金銀和另外兩個鋪子,大家各自退一步也并非不可。

“何況她是個一根筋,終究要到韓家去孤苦伶仃守寡的,現在得意一時又能怎樣?還是給你挑個好人家要緊,以後夫妻和美兒女雙全,才算過上了好日子。”

許子筝害羞道:“娘~”撲到王氏懷裏撒嬌,鬧着要王氏找個比伯府門第高的人家。

王氏摸摸她的頭發,含笑道:“那是自然。”

·

皇家子嗣頗多,已經長大成人的皇子就有六個,許父就是因為和四皇子過從甚密,沒多久就因為牽連進四皇子母家偷挖鐵礦的事情中,落了個全家流放。

雖然整個家族都野心勃勃的,但六個皇子中,四皇子其實并不拔尖,現在風頭最盛的是皇後所出的二皇子和唐貴妃所出的三皇子,被認為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

大公主和二皇子一母同胞,都是皇後所出,身份尊貴,怎麽會突然給她一個小小的伯府之女發請帖?莫非跟韓俦的消息有關?

到底是出了什麽變故呢?王氏這次居然這麽好說話,還以為要有一番推脫……

許子瑤心頭煩亂,越走越快,行至院中桂花樹下時,忽然一陣涼風襲來,吹得人遍體生寒,腦海也為之一清。

許子瑤猛地意識到,她過于依賴前世的記憶了。她靠着前世的記憶,避過了馬家的火坑,又大鬧一場躲過了劉夫人的盤算,還給自己找了個好借口有望躲過流放的命運。

雖則重生之日不多,但她确确實實依靠這份獨一無二的奇遇,獲得了許多便利,竟不知不覺地依賴之心大起,以至于出現一點和前世不同的情況,就覺得心中煩躁,毫無頭緒,實在是迷障了!

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過成什麽樣,要看過日子的是什麽人。好比她自己,芸芸衆生中的一個,和其他人相比,也不過是多了一段時間不長的記憶罷了。前世她就不愛四書五經,重來一世也沒有變成飽學之士,前世她就不甚機敏,全靠一腔孤勇撐着,黑燈瞎火地就敢往前闖,今生則多了那來之不易的經驗,眼界也有所開闊,怎的心胸反不如往日了?

怕什麽?不過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而已。

她從來,都是許子瑤這個人而已。

不管世事變遷,命運有什麽變化,許子瑤始終是許子瑤。

無愧于人,無愧于己,她有信心,能給自己掙出一條路來!

心頭迷障既破,許子瑤整個人心神為之一松,說不清道不明的那點束縛悉數消散,大感暢快,快步回房,命春華研墨,在精心裝裱好的畫卷上提了兩句詩,寫罷又吟誦一回,越看越覺得相配,愛不釋手地看了一會兒,才交給春花好生收起來。

春華收好畫卷,又服侍許子瑤歇下,然後把那張精美的邀請帖看了好幾遍,才小心鎖起來。心中暗暗鼓勁兒,這還是小姐第一次參加長公主府的賞花宴,可得好好準備才行。

韓家主院,一燈如豆,韓大夫人池式正對着桌上那雲紋精美的請帖,眉頭不展。

她出身不顯,和鎮國将軍府根本沒法比,但是因為夫君愛重,成親後很是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好時光。可惜彩雲易散琉璃脆,兒子尚未長成,丈夫就撒手人寰,留下他們孤兒寡母艱難度日。

是真艱難。

将軍府本該由丈夫繼承,奈何丈夫體弱,又愛好詩文,最後老爺子就把衣缽傳給了二房的小叔子韓鳴遠。當日韓鳴遠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會尊敬兄長一如往常,善待子侄如同親子,看起來是個好兄弟模樣。

結果等公公沒多久也因一身傷病過世之後,韓鳴遠就露出了真面目,各種針對大房。二弟妹克扣吃穿不說,二房那群子女還擠兌韓俦,簡直恨不得他們馬上消失,把這主院騰出來才好。

最惡心人的就是韓鳴遠了,池式又不傻,當然知道這些都是韓鳴遠同意的,否則妻兒哪敢這麽明目張膽?然而韓鳴遠這人特別會做表面功夫,對外都是一副好叔叔的面孔,還說什麽韓俦不類父祖,不然他這做叔叔的早幫他謀個前程了,現在就盼着多榮養能讓他性情好起來之類的。

這赤果果的污蔑氣得池式好幾天吃不下飯,韓俦當時正年少,一是不忍母親憂心,二是不願被潑髒水,悄悄跑出家門參了軍。

自丈夫死後,韓家主院幾乎就荒了,也就韓俦母子的院子還好些,下人們也不怎麽看着這位名不副實的小少爺,就這樣讓韓俦給溜掉了,直到他在軍中立下功勞,自報家門,韓家人才知道了這件事。

韓鳴遠當時氣得大發脾氣,還跑到主院質問。池式老神在在地回道:“數月前曾去拜訪二叔告知此事,結果你和二弟妹都忙着,也顧不上我們孤兒寡母,我兒才孤零零一個人去了戰場,怎的今日還要給二叔一個交代嗎?”

韓鳴遠當即啞火。因為數月前這事兒他很清楚,無外乎妻子趙氏看韓俦小小年紀勇力不凡,怕他立起來了,就把家裏的武師和夫子給趕出去了。池式去二房想要人或者要錢再請幾個好師傅,當然沒人搭理。

想到當時韓家二房衆人的臉色,池式就覺得心頭暢快,她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連老爺子那樣的厲害人,最後也死在戰場留下的傷病中,自韓俦去了軍中,池式沒有一日不挂心的,現在可好,連生死都不知道了。

池式想着想着,淚珠子串串滾落,怕眼淚沾上請帖,又匆匆拿帕子擦去。

許子瑤在王氏和馬夫人面前自稱的“聽聞韓俦生死未蔔後寝食難安”還帶點水分,池式就是紮紮實實的寝食難安并錐心之痛了。

她日夜為兒子祈福,心裏也清楚二房所有人甚至她那一張臉能拉三尺長的婆婆,都盼着她兒子回不來,好絕了他們大房,這幾天上蹿下跳的,那嘴臉簡直都沒法兒看。

池式心裏本來都想好了,要是兒子能回來,她立馬帶着兒子分出去單過,再不跟二房攪和。要是兒子回不來了,她就下去陪丈夫和兒子,也算有個終了。

結果現在,兒子的未婚妻,那早年定親的許家大姑娘,居然拼着名聲不要,說一心癡戀她兒子,哪怕韓俦回不來了也要嫁進來……

池式深深嘆了口氣。癡兒啊,沒了丈夫的女人過的什麽日子,她最是清楚,又怎麽忍心讓許家姑娘也過這樣的日子呢?

罷了,反正都是要去賞花宴的,何妨趁機見上一面,勸勸許家姑娘。

一時的情意,終究抵不了一世的孤寂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努力更新的萌作者呀(震聲)

不收藏一個麽~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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