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少女來的時機太不對了。

不止是少女來時機不對,就連全冠清受傷之事也十分蹊跷。

康敏心中不安,臉上卻笑顏如花。

“姑娘,是為何事而來?”

“我當然是為夫人而來,剛才我不都告訴夫人了嗎?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千歲憂雙手背負在後,在房中轉了一圈,最後她仿若這是自己家似的,坐在房中的圓桌前,怡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她慢條斯理地喝着茶,還跟康敏說道:“你坐啊。”

康敏:“……”

康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康敏此生最為自傲的,即使自己的美貌。她雖然不會武功,可因為這一身皮囊,不止多少男人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供她驅使。若眼前的少女是個男人,康敏大概早就打算将人睡服了。

可千歲憂不是,千歲憂是個長相清豔,又年輕得令康敏忍不住嫉妒的少女。

美人計對千歲憂不管用。

燭光下,少女手中捧着一杯茶。

在她的對面,站着一個渾身缟素的美麗少婦。

坐在椅子上的千歲憂歪頭打量着康敏,臉上是微微的笑容,她十分和顏悅色地說道:“我不想要做什麽,只是想夫人實話實說,馬副幫主到底是怎麽死的?姑蘇慕容家與丐幫素來沒有恩怨,我不信慕容複吃飽了撐着沒事幹,跑到你家來殺了馬副幫主。”

康敏低着頭,輕聲說道:“原來姑娘是為了姑蘇慕容而來,你為了此事來找我怕是不妥。我一個婦道人家,哪知道這些武林中事。懷疑大元死于慕容複之手的人,是丐幫的執法長老白世鏡和全冠清,你不如去找他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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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依然笑嘻嘻,“有的人沒有主見,旁人叫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有的人雖有主見,但經不住夫人的美色|誘惑,夫人讓他做什麽,他也做什麽。可我呢,跟那些人不一樣,我可不是夫人讓我做什麽就會做什麽的人。”

康敏眉頭微蹙,“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千歲憂笑着站了起來,她一邊打量着康敏一邊說道:“夫人,我昨晚在你家屋頂哦。”

康敏內心一震,猛地擡頭看向她。

千歲憂:“全冠清真是個臭不要臉的男人,想哄我跟他睡覺不成,就來找你了。果然除了我的意中人外,其他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夫人,全冠清可是把你們想要做的事情都告訴我啦。”

康敏聽得目瞪口呆,昨晚要是眼前的少女就在屋頂,那她和全冠清的事情就不再是秘密了。

康敏內心震驚,依然強自淡定,她站在原地,腰背挺直,水光在眼眶中打轉,聲音帶着微微的哭腔,“姑娘,外子被奸人所害,屍骨未寒。我一個弱女子,無所依靠,你可不要含血噴人。”

“我含血噴人?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都要被夫人這楚楚可憐的模樣騙了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千歲憂走到康敏身旁,語氣輕柔,“這話夫人耳熟嗎?哦,對了,我還聽到夫人說,馬大元居然為了喬峰要将你剁成肉醬。”

康敏聞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千歲憂走到窗戶前,放眼看去,窗外的小花園空無一人,溫柔的月光下,一只小野貓蹲在圍牆之上,耳朵微抖了一下,随即像是被什麽東西驚動,尖叫一聲便已竄走了。

康敏被那聲凄厲的貓叫吓了一跳,寒毛直豎。

千歲憂将窗戶關上,轉身,一只白玉般的手擱在窗臺上。

她的手背白皙,五指修長,像是白蔥段一般。她仿若是在思考什麽問題,那纖纖五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窗臺。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那咚咚聲響,仿若敲進康敏的心中。

眼前的少女出現的十分奇怪,并且她好像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康敏自認善于算計,可當她遇上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女之時,卻不知道要從何算起。尤其是這個少女看起來,武功并不低,并且還知道一些她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時,她的內心終于開始覺得害怕。

千歲憂歪頭打量着康敏半晌,忽然問道:“喬峰跟你有仇嗎?”

康敏微微一怔。

千歲憂眨了眨眼,“我覺得你好像十分痛恨喬峰,他越是倒黴你越是高興。”

康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千歲憂側頭,笑睨了康敏一眼,“夫人,你這樣就不好玩了。我可不是全冠清那個色鬼,你說什麽便是什麽。我也跟你說了,全冠清為了哄我跟他睡覺,說要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秘密,等秘密揭露之後,他很快就能當上丐幫的幫主,他是幫主,那我當然就是幫主夫人啦。”

康敏:“……”

“所以喬峰的事情我都知道哦,你偷看了汪幫主留給馬大元的遺令,知道了喬峰的身世。你想讓喬峰身敗名裂,就慫恿馬大元公開喬峰其實是契丹人的秘密,但是馬大元不願意,他還氣得把你打了一頓,說你敢把此事說出去,就将你殺了。所以你一怒之下,就勾搭上了別人謀害親夫,對不對?”

康敏猛地擡眼看向千歲憂,連連後退,“我不我沒有你胡說。”

千歲憂歪頭,她的神情可愛,說出來的話卻令康敏心裏直發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我聽說八月十五竟是馬副幫主的忌日,不知那天晚上馬副幫主吃的到底是鹹月餅還是甜月餅。”

康敏聞言,頓時臉都綠了。

“夫人,我們聰明人說話就別繞來繞去了。你知道的,全冠清是個色鬼,我雖不比夫人有手段,也不如夫人這般風情萬種,可我長得好看,又比你年輕多了,他會喜歡我,想跟我睡覺也很正常。他能因為跟你睡覺就對你言聽計從,也能為了哄我跟他睡覺将你的事情都告訴我啊。”

“不怕實話告訴你,全冠清被蜜蜂蟄得只剩下半條命,完全咎由自取。誰讓他哄了我之後轉身又來哄你,我不能容忍有男人對我三心二意。”

“你招惹了對我獻殷勤的男人,我當然要壞了你的好事。你想讓喬峰身敗名裂,我偏要幫他。”

少女霸道任性又十分理直氣壯,竟令康敏啞口無言。

康敏靜默了半晌,忽然笑了,她擡眼看向千歲憂:“姑娘,你覺得我美嗎?”

千歲憂一雙眸子落在康敏的臉上,即使她真的讨厭康敏,但也不得不承認康敏的之美。

“挺美的,不過再美的皮囊若是配上一副蛇蠍心腸,即便是十分美,也只剩下三分美了。若我是男人,又不知夫人的心肝都是黑的,見到你,必定願意放低身段,低聲下氣來哄你高興的。”

聽了少女的話,康敏臉上流露出一個自負的笑容。

她此時好像已經不再懼怕千歲憂,儀态萬千地款款走過去,在千歲憂的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康敏:“看看,你我同為女子,你都覺得我長得美,若你是男人,也願意放低身段低三下四地哄我高興。可這世上,竟有男人有眼無珠,不将我放在眼裏。”

剛才少女說不知道馬大元八月十五那晚吃的月餅是鹹是甜,也是有意的。

千歲憂不止知道她和全冠清的事情,還知道她和丐幫執法長老白世鏡的那些醜事。

既然她在這個少女面前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在康敏眼裏,千歲憂不過是個小姑娘,無法忍受前一刻還在她跟前獻殷勤的男人,轉眼又爬上其他女人的床,所以才會來找她麻煩而已。

她也曾有着過少女情懷,別說是自己看上的,即使自己看不上,只要那人曾經對她示好,她也與眼前的少女一般,不願意看到他再對別的女人好。

康敏輕輕一笑,跟千歲憂說道:“姑娘,若有人對你最為自負的東西視而不見,你會如何?”

兩年前的洛陽花會上,她盛裝打扮,站在一株芍藥旁,人比花嬌,花會上的丐幫弟子無不為她神魂颠倒,一雙眼睛黏在她身上不能移開,唯獨喬峰的目光掃過她,竟沒有停留。

喬峰對她的美貌,竟然視若無睹!

兩年過去,康敏想起此事,心中依然十分氣憤。

她看向千歲憂,說道:“你看,你因為全冠清哄了你,又來哄我,你就想要他的命,令他被蜜蜂蟄得半死不活。全冠清好歹還費盡心思去哄你,他還将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可喬峰呢?”

說起此事,康敏就恨得咬牙切齒,“我活生生、熱騰騰一個大美人站在他跟前,他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從前對我言聽計從的丈夫,竟然為了所謂兄弟義氣,不許我吐露半句喬峰是契丹人的事情,否則就要将我剁成肉醬,我能不恨喬峰嗎?比起你讓全冠清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我只是想讓喬峰在中原身敗名裂,留他一條狗命,已經比你仁慈。”

千歲憂眨巴着眼睛,看着康敏的目光很是同情,“你真可憐。”

康敏卻笑,她看向千歲憂的目光像是個大姐姐看着不懂事的鄰家妹妹一般,語氣也十分溫柔,“小姑娘,你我也是天涯淪落人。全冠清哄你不成便來哄我,你将他弄得半死不活,是他活該。喬峰不将我放在眼裏,我要這麽對他也很正常,換了你,怕且是比我還要狠些。你我都是女子,何必相互為難?我若知道全冠清去向你獻殷勤,斷然不會招惹他,你若是還記恨全冠清,我再幫你一把,令他身敗名裂,即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寧。喬峰之事被你這麽一攪和,已經很難按照我先前的計劃進行。我也不會怪你,只是你別再插手了,如何?”

千歲憂看了康敏一眼,既不惱,也不說話,纖長的五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窗臺。

那模樣,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而此時,一個男聲在屋外響起——

“小康,小康。”

那個男人的聲音千歲憂從未聽過,但會深夜到康敏住處的,除了康敏,就是丐幫的執法長老白世鏡罷。

康敏聽到白世鏡的聲音,心中竊喜。

她正想要開口應聲,可一擡眸,就看見千歲憂眸中閃過狡黠之色。還不等她說話,少女忽然伸手點了她的幾處大穴。

康敏雙目睜圓了,她看到在自己被千歲憂點了穴道的同時,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從屏風後走出。

而那個可惡的紅衣少女在她眼前晃着笑臉,問道:“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可惜她再也無法說話,嘴裏還被塞了一粒藥丸。

千歲憂将她的下巴一合,藥丸滑過她的喉嚨,康敏感覺自己的呼吸忽然停頓,五感正常,身體卻動彈不得,令人察覺不到她的氣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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