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千歲憂墜落山崖, 內外都有傷。她在山崖下的時候,看着情況還挺好, 可上去到了杏子林之後, 好像渾身的傷痛都發作出來了似的, 先是起燒, 然後就是昏睡不醒。
少女因為丐幫之事而受傷,如今傷成這樣,喬峰和蔣舵主等人心裏都很是過意不去。
丐幫弟子多是男弟子,千歲憂傷的是後背,睡也不安穩,呓語不斷。
幸好木婉清和段譽留在了杏子林,而木婉清對千歲憂好像也頗有好感,自動接手了照顧千歲憂的事情。
千歲憂一睡就睡了三天,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頭腦發昏。
她才一動, 就聽到稚兒興奮的叫聲, 以及一個并不算好聽的嘎嘎聲。
千歲憂:“……”
“歲憂, 你醒了?”
這個熟悉的女聲在千歲憂的耳旁響起,她一看,就看見了木婉清手裏端着一個瓷碗在前方。
然後還不等千歲憂說話, 一個胖乎乎毛絨絨的東西出現在她的眼前,緊接着就是小洪七的臉。
小洪七站在床邊, 雙手扶着床沿,眼睛亮晶晶的,朝千歲憂“啊啊”了兩聲。
小洪七在啊啊叫, 那只被千歲憂取名為小八的雛鳥也跟着嘎嘎叫,屋裏頓時好不熱鬧,一點都不像是給人靜養的環境。
木婉清将手中的碗放下,上前去将千歲憂扶起來。
千歲憂皺着眉頭,只覺得自己手腳發軟,她苦着臉問木婉清:“木姐姐,我睡了很久嗎?”
木婉清:“還好,你睡了三天。”
千歲憂一愣,“我睡了這麽久?喬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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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崖下的時候,喬峰說既然丐幫與一品堂的事情已了,他也該要離開無錫。
木婉清微微笑着,她把千歲憂安頓好了之後,轉身出去跟守在門外的丐幫弟子說了幾句話,又回來。
“喬幫主在跟蔣舵主他們說話,我已經讓人通知他們了。”
說話間,小洪七又擠到了兩人中間,他不甘被冷落,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拍着床沿,“啊啊啊啊啊!”
千歲憂抱着身上的薄被看向他。
小家夥成功得到千歲憂的注意力,沖着她露出幾個小白牙,笑得很是可愛。
千歲憂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嫰臉,笑着問木婉清:“小洪七怎會在這兒?他的家人找到了嗎?”
說起小洪七,也是奇怪。丐幫的弟子在無錫城裏打聽遍了,都沒聽說哪個姓洪的人家丢了個娃娃,也不知道葉二娘那個無惡不作的女人,到底是在什麽地方抱走了洪七的。
“暫時沒能找到他的家人,你還沒醒的這幾天,他老帶着這只小雕一起在門外等着,我見他被關在外面好可憐,就讓他進來跟我們一起待着了。”
千歲憂的目光落在那個毛絨絨的毛球身上,“小雕?”
“對,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麽鳥兒,後來丐幫的項長老說這可能是一只小神雕。據說這種神雕壽命跟人差不多長,十分聰明,喜歡吃肉。如今它還小,要是長大了,還可以在背上駝人飛行,特別了不起。不過這都是聽說,從未有人見過真正的神雕該是什麽樣的。喬幫主說不管是不是神雕,總歸是跟你和小洪七有緣,先這麽養着。”
木婉清一邊跟千歲憂解釋,一邊将桌面上的那碗藥拿了過來。
千歲憂一看,眉頭一皺,扭頭,“我想喝水。”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喝水不行,倒是可以把藥當水喝。”
千歲憂轉頭,看出去,只見是一身灰袍的喬峰走了進來。
喬峰走進來,看見昏睡了幾天的少女此刻長發披着,小臉蒼白。那幾道墜下山崖時的劃痕已經淡了許多,但還有一點痕跡。
他從袖中暗袋取出一個小瓷瓶交給千歲憂。
千歲憂接過那個瓷瓶,“這是什麽?”
喬峰撩起衣袍在船沿一坐,示意木婉清将那碗藥交給他。
木婉清微微一怔,随即将碗遞給了喬峰。
喬峰接過湯藥,喂千歲憂喝藥。
千歲憂卻抿着嘴,不喝。
喬峰愣住,“怎麽了?”
千歲憂一雙明媚的眸子擡起,瞅了喬峰一眼,然後少女皺着鼻子,嬌滴滴地說道:“很燙,要吹。”
喬峰:“……”
木婉清:“……”
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令木婉清覺得有些紮心,因為要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世緣故,她和段譽本該也可以這樣郎情妾意。
木婉清被刺激了,黯然神傷地悄然離開房間,走的時候還很貼心,将小洪七也抱走了。
而那只跟小洪七形影不離的小神雕自然也擺着翅膀,搖搖晃晃地跟了出去。
喬峰看着眼前臉色蒼白的少女,無奈地吹了吹湯勺裏的藥,然後湯勺移到少女因為生病而有些泛白的唇邊。
千歲憂如願以償,雖然那湯勺裏的藥苦得令她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但她卻十分心滿意足。
她一邊喝一邊看着剛才喬峰給她的小瓶子,跟喬峰說道:“我藥也喝了,你還不趕緊告訴我,這個漂亮小瓶子裏裝着的是什麽東西。”
又一湯勺的藥送到她的嘴邊,千歲憂擰着眉頭喝了。
喬峰一直将碗裏的藥都讓她喝完之後,才給她倒了一小杯溫水。
他看着捧着杯子小口喝水的少女,才徐聲說道:“那瓶子裏裝着的,是清風露,對去除疤痕有奇效,你臉上被劃傷了,雖然傷口不深,但還是早晚都用一次,不出半個月,臉上應該就能與受傷前無異。”
千歲憂這才後知後覺地擡手摸上自己的臉,“我差點忘了,現在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男人的黑眸落在她的俏臉上,微微笑了笑,“不醜,跟以前一樣好看。”
千歲憂皺了皺鼻子,“怎麽可能跟以前一樣好看?你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我從來不騙人。”
千歲憂聞言,笑了起來,“好吧好吧,不管你是不是騙我,我就當成在你眼裏,我不論是什麽模樣,都是好看的。”
喬峰:“……”
默了默,他又問千歲憂,“你受傷了,可要通知你的師父前來?”
千歲憂擡頭,看向他。
喬峰:“你受了內傷,從山谷回來後昏睡不醒,我本想為你運功療傷,可你所修煉的內功走的是陰柔一路,我若為你療傷,只會适得其反。”
內傷之事,可大可小。有的內傷要是處理不當,說不定會因此留下病根。
喬峰的言下之意,是通知林朝英前來幫千歲憂看一看內傷。
千歲憂卻輕輕搖頭,“不要通知我師父。”
喬峰:“為何?”
千歲憂:“我自己在外面受了傷,丢了師父的臉,怎麽好讓師父下山來找我。等我感覺好些了,就自己回去找師父好了。”
千歲憂倒不是矯情,她受了內傷自己是清楚的,古墓派的內功跟別的內功不是同一路的,她從小又是在寒玉床上修煉內功的,更加特殊一些。
讓師父到無錫,師父還是得帶她回古墓,師父許久不離開終南山,如今匆忙出來,說不定會遇上什麽糟心的事情。
那怎麽行?
她可是還指望着要帶師父離開古墓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的!
千歲憂心裏盤算着,反正打定主意是不會讓人去終南山請林朝英的。
喬峰沉默,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千歲憂迎着他的視線,笑着說道:“你放心,我會保護自己。”
喬峰:“小洪七怎麽辦?”
千歲憂神情很快樂,語氣都帶上了幾分雀躍,“帶上啊,我要帶他和小神雕一起回古墓,師父會高興的!”
喬峰:“……”
一個身有內傷的小姑娘,要帶着一個才牙牙學語的小團子,還要帶一只愛吃肉的小神雕。
喬峰覺得自己想象力實在過于貧乏,他想象不出那會是怎樣的畫面。
然而少女卻并不認為那是什麽難事,她還朝喬峰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放心,我身上傍身的銀兩是夠的,絕對不會餓壞他們。”
喬峰忽然之間,覺得很不能夠放心。他想了想,跟千歲憂說道:“你如果執意要回去,那我送你。”
千歲憂愣住了,“可你不是還要去追查你的身世?”
喬峰:“我送你回終南山後,便去少林山下找我的養父母。我的身世不清不楚已經二十多年,不差這幾天,我總會将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
千歲憂聽了,倒也高興。喬峰的身世複雜,牽扯又廣。她可沒忘記喬峰的老父親還在少林寺裏偷學武功呢,還有慕容博那個家夥也是的。
當務之急,還是先穩住喬峰在中原武林的聲望地位,可別刺激了他的老父親發狂,殺了一堆人還要喬峰來承擔那個罪名。
千歲憂心裏想着那些事情,忽然生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愫。
“喬峰。”她忽然喊道。
喬峰看向她。
少女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堪稱是溫柔的笑容,可因為她此時帶病,十分乖巧地坐在床上,并無平日那種張揚的感覺,反而增添了幾分柔美。
她說:“有許多事情,真是令人無可奈何,對不對?”
喬峰:“因為這世上,令人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
千歲憂想了想,确實是。譬如說她的師父,譬如說喬峰,又譬如說木婉清和段譽,這世上真的有太多的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變。
千歲憂搖了搖頭,似乎是将那些無可奈何的事情和無謂的感傷都抛到九霄雲外,她掀了被子要起來。
喬峰連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怎麽了?”
千歲憂:“我在床上躺了幾天,感覺身上都要發黴了,我想出去走走。對了,段譽哥哥呢?”
“半個時辰前,大理鎮南王府的四位家臣到了無錫,如今正在蔣舵主那裏與賢弟相見。我本是陪他一起的,但木姑娘派人來說你醒了,我就先行離開了。”
段譽自從在大理天龍寺被鸠摩智擄走至今,已有小半年。鎮南王段正淳和大理皇帝對他的安危都十分挂念,段正淳特別派了自己的心腹四大家臣到中原來找段譽。
幾番轉折,總算是找到了。
喬峰扶着千歲憂走出房門,夕陽正好,他一邊帶着她沿着小道走,一邊徐聲說道:“聽說大理皇帝如今身體抱恙,鎮南王妃也因為挂念賢弟的安危日夜不能安眠,那四大家臣如今正與賢弟商量何時回大理。”
千歲憂眨了眨眼,“那木姐姐會跟他一起去大理嗎?”
“我聽賢弟的意思,好像是希望帶木姑娘回去,但是否回去,還是要看木姑娘的意思。”
千歲憂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問喬峰:“那你呢?”
喬峰狐疑地看向她。
千歲憂:“丐幫諸事,你都已經交代給蔣舵主和五大長老了嗎?”
喬峰颔首,“我的身世丐幫兄弟都已經清楚,不僅是他們,在中原武林,人人都已知道喬峰雖然在大宋長大,但親生父母是契丹人。”
在千歲憂昏睡的這幾天,喬峰已經将丐幫的事情交代清楚。但五大長老和蔣舵主都認為這八年來,丐幫在喬峰的帶領下威名遠播,還有當初汪幫主知道喬峰的身世,還是将幫主之位傳給他,足見汪幫主對喬峰的重視和信任。
如今丐幫雖然弟子衆多,想要找出一個新幫主,太難了。
那天喬峰将幫主信物打狗棒拿出來放在衆人面前,卻沒人敢上前去取那根打狗棒。
喬峰行事果斷又有魄力,還是當世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不管是誰,都自認無法與他相提并論。
所以在喬峰自請退位之後,丐幫暫時竟無人擔任幫主。
但喬峰執意要離開,因此現在丐幫的幫務主要由徐長老主持,等到日後找到了合适人選後,再将其推為丐幫幫主。
千歲憂聽了事情的始末,心裏由衷地高興,“丐幫的兄弟和長老們真是慧眼識人,都想将你留在丐幫。他們對你那樣信任,我很開心,但你決定要離開是對的。”
喬峰并未搭腔,只是扶着她在杏子林的小道裏慢慢地走着。
千歲憂想,喬峰的身世到了這一步,已經算是很圓滿了。
縱然他不是宋人,可在他的帶領下,丐幫發展成天下第一大幫。全冠清和康敏想要害他,可白世鏡寧死也不願與康敏同流合污,足見喬峰此人的魅力。在自請退位前,還在丐幫與西夏一品堂的對陣上打了個漂亮的仗,令對手灰溜溜地離開了中原。
他明知自己不是宋人,依然在這些事情上為丐幫、為大宋出力。
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用在喬峰身上只會不攻自破。日後人人提起喬峰,都會提起丐幫與一品堂的惠山之約,都會提起丐幫的這一位幫主雖非宋人,但義薄雲天,是個難得一見的英雄好漢。
千歲憂想到這些事情,就十分高興。
可這世上,有人高興就會有人不高興。
在千歲憂房中的木婉清,此刻就不高興。
她站在千歲憂的房中,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女,“我不想跟段譽去大理。”
千歲憂眨了眨眼,四大家臣找到段譽并且打算回合肥的事情,她已經聽說。
段譽打算要帶木婉清去大理的事情,她也已經聽說。
但她沒想到木婉清不願意跟段譽回大理。
千歲憂看着站在她房中的木婉清,不由得多事問了一句:“木姐姐,你為什麽不願意跟段譽哥哥回大理?”
木婉清低頭,抿了抿唇,沒說話。
千歲憂靠着窗臺,窗外月色冷清,洪七正在跟小神雕玩耍。肉嘟嘟和毛絨絨的兩個團子,場景看着很是有愛。
千歲憂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跟木婉清說道:“木姐姐長得這樣好看,一個人在外面容易有危險,段譽哥哥叫你跟他一起回去也是對的。”
木婉清:“但你不也是一個人在外面,而且我會修羅刀,還有袖劍,誰想害我,我就殺了誰!”
千歲憂眨了眨眼,“可我是被師父趕下山的,你又沒被師父趕下山,你不怕你的師父擔心你嗎?”
木婉清沉默,她的師父就是她的娘親。她對師父又愛又恨,見不到的時候會想念,可見到了卻不想面對。
木婉清:“其實我也不是沒有一個人出過門,我之所以遇見段郎,就是師父讓我去蘇州殺一個女人。只是那個女人手下的幾個老婆子确實厲害,我殺人不成,反而被她們追殺。我跟段郎如今變成這樣,都是她們害的,如果不是她們要殺我,我就不會受傷,就不會有後來跟段郎的那些事,我要找她們算賬去。”
千歲憂不由得汗顏,那幾個老婆子她大概知道是什麽人的,段正淳年輕風流時認識的幾個紅顏知己都很有意思,除了甘寶寶是個例外把鐘靈養的性情可愛之外,其餘的個個都生了孩子不管,性情如何全靠老天在管。
修羅刀秦紅棉讓木婉清到蘇州殺人,不過就是叫木婉清去殺王夫人。
千歲憂:“可是你去殺人,別人不能等着被殺啊?你師父說那個女人是你們的仇人,要你殺了她,可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你師父非要她死不可呢?”
木婉清一怔,搖頭:“師父沒說。”
千歲憂:“沒說你去殺什麽仇人,說不定你師父騙你呢?”
木婉清:“……”
她是師父的女兒,可師父一直都不說。師父說天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從來不見男人,還讓她蒙着臉,可師父并不是覺得男人不是好東西,她只是因為心中喜歡的人,并不只是喜歡她一個,所以傷心難過,把自己關在幽谷中從不出去。
木婉清垂下雙眸,語氣黯然:“師父确實騙過我。”
千歲憂:“所以你別去找什麽人算賬了,跟段譽哥哥回大理當郡主不好嗎?”
木婉清聞言,臉色惱怒,“不好!誰稀罕當什麽郡主?”
千歲憂很無奈,“那你想幹什麽呀?你要真的去找蘇州的女人算賬,被殺了怎麽辦?”
木婉清聞言,一臉茫然。
良久,她擡眼看向千歲憂,“可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我能和你一起走嗎?”
千歲憂:“……”
于是,千歲憂回古墓的路上,除了帶着小洪七和小神雕之外,還帶了一個木婉清。
木婉清寧願和千歲憂去終南山玩,也不願意跟段譽回大理,這讓段譽尤其心酸。
可是木婉清有手有腳,脾氣還不好,段譽雖然不舍得這個妹妹,但也不敢阻攔。
能怎麽辦呢?
于是,段譽讓四大家臣準備了一輛寬敞又低調的舒适馬車,各種各樣的日用品和常用藥物都備齊了,然後還讓四大家臣身上的盤纏都拿下來給木婉清。
末了,還千叮萬囑。
“婉妹,路上一定注意安全,不要任性。記得定時送信到鎮南王府給我和爹爹,我們心裏都會挂念你。聽說古墓旁就是一個叫做什麽全真教的地方,是出家修道的,你還年輕,千萬別想不開。”
巴拉巴拉。
要上馬車的木婉清聽他絮絮叨叨的,煩不勝煩,直接擡手按住他的嘴。
木婉清:“閉嘴。”
段譽更加心酸了,不跟兄長回去就算了,連兄長念叨兩句都不聽。
這時喬峰跟千歲憂一起出來。
少女一身紅色衣裙,眉目如畫,令人眼前一亮。
而在她身邊的高大男人,則讓段譽看傻眼了,因為在喬峰的肩膀上,一邊坐着個小團子洪七,一邊站着個毛球小神雕。
小洪七坐在喬峰的肩膀,咧着嘴咔咔笑,顯然要出門對他來說,是件快樂的事情。
相比之下,喬峰肩膀上的那個毛球就安分許多,只歪着腦袋盯着前方。
段譽看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心酸了。
喬峰倒是沒什麽,他走向馬車,将肩膀上的小洪七跟小神雕都安置在馬車上,千歲憂嫌小神雕爪子髒,還特別給它洗了爪子不給下地的。
将一人一雕安頓好,喬峰才笑着跟段譽說道:“賢弟不必多慮,我自會将她們送到終南山。”
段譽這才回過神來,這時木婉清已經鑽進了馬車裏,他想多看一眼都不方便。
段譽苦笑着跟喬峰說道:“那就勞煩大哥了。”
喬峰微微一笑,蔣舵主此時牽了一匹駿馬上來給喬峰。
“喬幫主。”
蔣舵主的神色十分不好,感覺像是快哭了。
能不哭嗎?他們的幫主走了就不回來了,可真令他傷心。
喬峰笑道:“蔣舵主,山水有相逢,他日等喬某弄清楚自己從何而來,又該去向何處時,再來找你與丐幫的諸位兄弟喝酒,到時,不醉無歸!”
蔣舵主哭喪着臉點頭。
千歲憂見狀,笑了起來,“蔣舵主要是實在舍不得你的喬兄弟,可以拉他到旁邊抱着哭一哭哦。”
蔣舵主頓時哭笑不得,“千姑娘啊。”
千歲憂的語氣輕快又熱情,“蔣舵主有空到終南山我玩,我給你看我養的玉蜂,可是比臨時在山林裏召喚的野蜂排場多了!”
蔣舵主:“好的好的,多謝千姑娘。”
千歲憂嘻嘻笑着,蹦蹦跳跳地上了馬車。
被千歲憂那麽一弄,蔣舵主心裏的難過好像是被沖淡了一些,他朝喬峰抱拳,鄭重說道:“長老們讓我轉告喬幫主,日後您與千姑娘若有讓丐幫效力的地方,諸位兄弟定會全力以赴。”
喬峰接過蔣舵主手中的缰繩,“那喬某,先謝過幫中諸位兄弟。”
飛身上馬,他朝蔣舵主和段譽抱拳,“蔣舵主,賢弟,日後再聚。”
一匹駿馬帶着一輛馬車,緩緩朝無錫的城門奔去,蔣舵主和段譽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說是日後再聚,可日後,到底是什麽時候呢?
喬峰送千歲憂回古墓,一路向西。路上本也沒發生什麽事情,丐幫作為天下第一大幫,喬峰雖然不是幫主,可丐幫衆人還是把他當成幫主似的看待,千歲憂又算是丐幫的貴人,所以不管他們走到哪兒,都十分便利。
喬峰帶着幾人走的是官道,千歲憂有時候在馬車裏待的悶,就纏着喬峰說要騎馬,喬峰也随她。
關鍵千歲憂要騎馬,小洪七也跟着要湊熱鬧,小洪七湊熱鬧,自然免不了那只小神雕,于是在往終南山方向的官道上,人們時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
長相英俊的高大男人在前方牽着馬,馬頭上還站着一只毛絨絨的怪鳥,馬上則坐着一個清豔少女和一個十分愛笑的小男娃。
木婉清在馬車上看着千歲憂和小洪七,眉目也會情不自禁地染上笑意。
一路上有喬峰護送,又有殷勤的丐幫兄弟鞍前馬後打點,本來是無風無浪的。
可是這天,千歲憂和木婉清正在一個叫龍翔客棧的院子裏跟小洪七玩耍,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麽邪,天上忽然下起了花瓣雨。
千歲憂和木婉清看着這漫天飛舞的花瓣,對視了一眼。
小洪七現在會跌跌撞撞走路了,在幾天之前,還忽然開竅,不只會啊啊啊叫,還會蹦一兩個字。
這時他看到滿天的花瓣,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在院子裏轉圈圈。
樂得找不着北的小瘋子橫沖直撞地跑過來抱住千歲憂的腿,仰着頭,“花,花花。”
千歲憂笑着低頭,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正要說話呢,忽然一個嬌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這小娃娃,長得真可愛。”
千歲憂擡眼看過去,只見前方站着一個年輕女子,她一身黑色的衣服,長發及腰散了下來,相貌長得極美,一雙眼睛像是會勾人。
而在那個女人身後,站着四個奇醜無比的男人。
千歲憂:“……”
她彎腰将洪七抱了起來,這些時日只跟段譽蔣舵主他們混,她差點忘了江湖上除了有她所熟悉的喬峰等人,還有許多傳奇人物。譬如說天外飛仙的白雲城主,江南的房地産商花家,又譬如說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人物太多,她也不能一一想起來。
不過出場要撒花瓣這麽有個性,千歲憂還是記得有幾個人的。
撒菊花瓣的白雲城主是個男的,移花宮的人就算是個随從,大概也是沒有樣子醜的……既然前面的兩個可以排除,那麽眼前的這個,大概就是上官丹鳳了,而且還是個冒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