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蘆舵主木然着神色離開了, 千歲憂蹦蹦跳跳地走進去。

喬峰看着少女的模樣,笑問:“怎麽過來了?”

少女雙手背負在身後, 語氣愛嬌:“因為你都不過去找我, 小七一大早起來了要找你玩, 所以我就帶着他和小八一起來了。”

小洪七雙手抱着喬峰的脖子, 頭還十分親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耳朵,咔咔笑着,然後跟喬峰說道:“去玩,去玩。”

小神雕也站在喬峰的肩膀嘎嘎叫,弄得喬峰耳朵快要嗡嗡叫。

喬峰嘆息,“小八,你這嗓門快把我的耳朵叫聾了。”

可是小神雕不管,它就像是早起的公雞要打鳴似的,站在喬峰的肩膀引頸高歌。

“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

一聲還比一聲高,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喬峰虐待神雕。

千歲憂瞪它, “小八, 不許叫。”

原本張着嘴的小神雕聽到少女的聲音,大張的嘴巴合上,很是委屈地在喬峰的肩膀上挪了挪, 然後它的爪子就在喬峰肩膀上的布料摳了個洞出來。

喬峰:“……”

千歲憂:“……”

兩人默然片刻,千歲憂正色說:“家教不嚴, 都是小洪七沒教好小八,回頭我好好教訓他們。”

喬峰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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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憂身體微微往前傾,看了看喬峰外袍上的那個洞, 試探問道:“要不……這袍子我幫你補一下?”

雖然她女紅不怎麽好,從前在古墓她的衣裳都是霜姨做的,下山了就是去布莊請人做的,十分方便。但如果喬峰不嫌棄,她也是可以幫忙縫縫補補的。

喬峰心裏其實很是懷疑千歲憂到底會不會拿針線,因此只是側頭看了看那個小洞,笑道:“不礙事,不過是破了個洞而已,丐幫許多兄弟還專門穿得破破爛爛的。”

千歲憂擡頭,眼神很是委屈,“難道你嫌棄我女紅不好?”

喬峰:“……”

千歲憂卻輕哼了一聲,“不行,這是小八摳出來的洞,我必須要幫你補,你把外袍脫下來給我!”

喬峰:“…………”

昨天晚上喬峰在和陸小鳳喝酒的時候,陸小鳳還在跟喬峰說,人生有四件大事,無非吃喝嫖賭。陸小鳳喜歡喝酒,也喜歡美食,他時常到賭場流連,也有一擲千金的時候。當然,在女人的事情上,陸小鳳不太願意說那是嫖,但他每天入睡的時候,身邊都會有女人。

陸小鳳跟喬峰說:“喬峰,女人都是麻煩,漂亮的女人更麻煩。你別不信,你很快就會明白我的心情。”

喬峰并不是很理解,“既然你覺得女人是麻煩,為何總去招惹?”

陸小鳳聞言,臉上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可是麻煩,也有麻煩的可愛之處。她們之所以可愛,就是因為她們是麻煩。”

喬峰笑嘆:“在下江湖莽漢,不懂得這些風花雪月之事。”

陸小鳳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風花雪月,那你為什麽要将霍休水閣中的那匹綢緞取下來?”

喬峰:“歲憂金鈴索上的綢緞是普通綢緞,萬一遇見了厲害的武器,随時便會被人削成漫天破布。若是換了由天蠶絲所制的綢緞,刀槍不入,日後她遇上了厲害對手,也不怕。那綢緞擱在霍休的水閣也是擱着,霍休還給歲憂招來了麻煩,取他一匹綢緞并不過分。”

陸小鳳聞言,笑不可仰。

“喬峰啊,你可倒黴了。當一個男人不自覺為一個女人操心的時候,肯定是舍不得拒絕她的。我都擔心哪天千歲憂想要天上的月亮,你都能給她搬下來。”

“……”

昨晚陸小鳳的話尚在耳邊,喬峰看着眼前少女刁蠻的模樣,默了默。

最終,他還是嘆息一聲,“好吧,我等會兒就把外袍給你縫。”

千歲憂聞言,眉開眼笑:“真的?但先說好了,我縫了你不能嫌醜哦。”

喬峰心中覺得更無力了,望着少女的笑顏,也露出一個微笑,“不會嫌醜。”

千歲憂聽到喬峰的話,心裏美得咕嘟嘟冒泡,她在喬峰的屋裏轉了一圈兒,想跟喬峰說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出去溜達。說不定出去走一圈,又會發現一些線索。

不過還不等千歲憂說話,陸小鳳就來了。

陸小鳳看到千歲憂,就笑着說:“小歲憂,正想要找你呢。”

千歲憂狐疑地眨了眨眼:“找我?”

陸小鳳要找千歲憂拿上官飛燕的那雙紅鞋子,陸小鳳聽紅鞋子上面繡花所用的繡線,都是特制的。有的人天賦異禀,一摸就能知道那繡線是出自什麽地方。

千歲憂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陸小鳳一眼:“要上官飛燕的紅鞋子,你找雪兒就是了,找我做什麽?”

陸小鳳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更加莫名其妙地看了千歲憂一眼,嘆息着說道:“我倒是去找上官雪兒了,可上官雪兒說了,她暫時連人帶錢全部都屬于你,讓我來問你行不行。”

千歲憂:“……”

說得好像自己被托付了終身似的。

無奈,少女只好将小洪七和小神雕留在喬峰那裏,自己跟陸小鳳去上官雪兒那裏拿了上官飛燕的紅鞋子,拿到手之後,千歲憂還好奇地問陸小鳳:“你拿紅鞋子給誰摸?給花家哥哥嗎?”

因為在千歲憂的記憶中,摸一摸某件東西就能分辨真假或是知道那是誰人之物的這種技能,好像只有花滿樓。

然而陸小鳳卻笑了,“花滿樓确實是一個非一般的人,他可以分辨古董的真假,但他可摸不出來這紅鞋子的繡線到底是出自哪兒。”

千歲憂更加好奇了,“居然有人比花家哥哥還厲害,那是誰?你能帶我去認識一下嗎?”

天下第一神針,薛夫人。

薛夫人已經是一個将近八十的老人家了,一手刺繡出神入化,她所繡的東西,巧奪天工,千金難求。

薛夫人的兒子和媳婦都沒得早,只有一個孫女叫薛冰。陸小鳳跟千歲憂說薛冰是一只會咬人耳朵的母老虎,他很怕薛冰,但他這次為了要追查紅鞋子的事情,必須要去見薛夫人。

薛夫人對人一向不假辭色,但她卻很喜歡陸小鳳這個年輕人。

即便是薛夫人很喜歡陸小鳳,但陸小鳳還是不能帶千歲憂去見薛夫人。

千歲憂:“為什麽?因為你怕薛冰會吃醋?”

陸小鳳:“……”

千歲憂嘻嘻一笑,将拿在手中的那只紅鞋子往陸小鳳的懷裏一塞,語氣很是輕快,“別怕啊,等我見到了薛冰,我告訴她,我的心上人不是你,不過大智大通造謠說小洪七是你私生子的事情,你要自己去解釋哦。”

陸小鳳:“…………”

最終,陸小鳳還是沒帶着千歲憂一起去見薛夫人,因為千歲憂長相太過搶眼,萬一遇上薛冰……陸小鳳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拿着千歲憂給的紅鞋子,紅披風一卷,溜了。

千歲憂看着陸小鳳遠去的背影,立在原地半晌。

她似乎是在想是什麽事情,又似乎只是站在原地發呆,連花滿樓來了都沒發現。

花滿樓站在離千歲憂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他微微側首,笑着喊了千歲憂一聲。

“歲憂。”

千歲憂回頭,“花家哥哥。”

花滿樓:“怎麽一個人在這兒,陸小鳳走了嗎?”

千歲憂點頭,随即想起來花滿樓看不見,于是又嗯了一聲。

花滿樓:“他一定是去找薛夫人了。薛夫人號稱天下第一神針,不論是什麽繡品,只要經過她的手指,便能了解出處。”

“陸小鳳也是這麽說的,但我只是在想,知道繡線出自何處,又有什麽用呢?天下買繡線的地方何其多,來來往往的人更多,誰又能記得住誰呢?更何況公孫蘭擅長易容之術。”

花滿樓:“你說的有道理,但有跡可循,總比什麽線索都沒有,要強一些。”

千歲憂默了默,笑道:“你說的有道理。”

但在千歲憂心裏,她還是在想着林朝英說的事情。師父說這個月的三十,紅鞋子的人會在此地聚會,至于會選在什麽地方,還不清楚。

師父還說,公孫蘭除了邀請師父加入紅鞋子之外,還邀請了另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到底是誰呢?

千歲憂試着細細搜索腦海裏的記憶,可是已經不太能想得起來了。

惆悵,千歲憂有些擔心師父。

雖然她對師父很有信心,但還是擔心。

畢竟,紅鞋子是個邪門的組織,師父只身一人深入虎穴,她能不擔心嗎?

靜立在旁的花滿樓好似察覺到千歲憂的心情,不由得溫聲問道:“歲憂,何事心中不痛快?”

千歲憂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來,她轉身看向旁邊一身白袍的男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花滿樓與這樣的人,可真的算是人間寶藏了。

奈何有人眼瞎,偏不懂得珍惜。

千歲憂:“花家哥哥,我沒有心裏不痛快,我在想我的師父。”

花滿樓:“你的師父?”

千歲憂:“我許久不曾和師父待在一起了,心裏總是免不了想她。”

花滿樓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柔聲安慰:“等紅鞋子的事情一了,喬幫主就會護送你回終南山,到時你就能見到你的師父了。”

千歲憂笑着“嗯”了一聲。

花滿樓這時又說:“我剛好想出去走走,你可願意與我一同?”

千歲憂一愣,随即笑着說道:“願意的,我去跟喬峰和木姐姐說一聲。花家哥哥,你想去哪兒走走啊?”

花滿樓微微一笑,說道:“城外酒肆。”

城外酒肆。

一對男女坐在二樓靠欄杆的雅座上,這對男女到酒肆來,不喝酒,卻讓店家要了茶具煮茶,十分的別出心裁。

放在別人身上,若有人到酒肆中泡茶,早有人當他們有病。可擱在這對男女身上,卻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只見那紅衣少女眉目如畫,她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眸子好奇地看着酒肆上的人。

此地人來人往,不乏江湖好漢在此稍作休憩。

千歲憂跟着花滿樓在這地方坐了一天,就已經聽到了許多的江湖八卦。

譬如說武林中有十只母老虎,一只比一只漂亮,而這十只母老虎都是陸小鳳的紅顏知己。

又譬如說天下第一神針的薛夫人可惜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繡之術無人繼承,她的孫女薛冰其實連繡花針都不會拿。

……

巴拉巴拉,諸如此類的八卦很多。

花滿樓一直安靜煮茶喝茶,并不多說。

千歲憂對各種各樣的八卦聽得津津有味,也并不纏着花滿樓說話。兩人在酒肆一坐,就坐到了傍晚時分。

晚霞滿天,千歲憂手裏拿着茶杯,嗅着那淡淡的茶香,想起也曾有一個傍晚,她和喬峰在無錫城中的一家酒樓這樣單獨相處。

那是她與喬峰第一次單獨相處,說的是全冠清和康敏要陷害喬峰之事。

千歲憂的心思正飄遠着呢,忽然店裏的夥計引了兩個人上來二樓的雅座,那兩個人,一人穿着白色的衣裙,五官俏麗,很是好看,另一人穿着青色的衣裙,一襲青色長裙,裙擺拽地,長得更好看。

最關鍵的,是那個青衣女子氣質冷清,卻有着一雙似嗔非嗔含情目,令人看得移不開眼。

千歲憂看呆了。

兩人在雅座中坐下,夥計殷勤地為兩人擦了桌子,臨下去的時候大概是覺得兩個女子長得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她們兩眼。

誰知那白衣女子見狀,臉一板,手起劍落,眼看就要将夥計的胳膊砍下來。

而那青衣女子坐在旁邊,嘴角噙笑,眼皮都沒掀一下。

千歲憂眉頭微蹙,将放在桌面上的淑女劍扔了出去。

淑女劍擦着店夥計的耳朵而過,“锵”的一聲響,淑女劍已經将那白衣女子的利劍擋開。

店夥計吓得臉色發白,當場就跪了,“姑奶奶,饒命啊!”

那白衣女子手中利劍被人擋開,一雙美眸迸發出冰冷的殺意,她轉頭看向千歲憂。

千歲憂手中拿着杯子,徐徐擡眼,望向那白衣女子。

“他不過是因為覺得你相貌好看,多看了一眼,并無亵渎之意,你何必下手那樣狠毒,要廢他一條胳膊。”

白衣女子聞言,冷聲笑道:“他想看,我同意讓他看了嗎?”

千歲憂秀眉飛挑,語氣也很是輕慢,“既然你不同意讓旁人看,那你把自己的臉遮起來啊。人長一雙眼睛,便是用來看的。這裏又不是你的家,你不同意別人亂看,那你倒是別亂抛頭露臉。”

而此時,花滿樓也站了起來,他微微側身,面對那白衣女子的方向,徐聲說道:“愛美之人,人皆有之。想來這位夥計,也是看到了姑娘貌美,一時失禮。姑娘一出手便要砍下他的胳膊,未免太過歹毒。”

白衣女子聞言,頓時兇巴巴的,“這與你何幹?”

花滿樓:“這本與我無關,但姑娘又有什麽權利要廢了一個人的胳膊呢?”

千歲憂将手中的茶杯一放,附和說道:“就是,花家哥哥說的好!”

白衣女子聞言,惱羞成怒,手中利劍朝花滿樓飛去,只見花滿樓白色寬袖微揚,右手已經擡起,他的中指和食指夾住了那飛來的劍鋒。

白衣女子見狀,頓時愣住,“靈犀一指?陸小鳳是你什麽人?”

花滿樓兩指一放,寬袖輕拂,那利劍便已飛回了白衣女子的桌上,他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衣袖,徐聲說道:“在下花滿樓。”

白衣女子臉色一白,神色頓時十分複雜。

而那個跪下的店夥計還在她腳邊跪着瑟瑟發抖,她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你還跪在這兒做什麽,滾!”

那店夥計聽到白衣女子這麽說,飛快地滾了。

白衣女子見那夥計走了,神色很是糾結,糾結了半天,她還将方才千歲憂扔過去的那把淑女劍撿起來,然後徐徐走到了花滿樓和千歲憂面前。

千歲憂:???

這又是什麽情況?

只見那白衣女子将淑女劍插入千歲憂放在桌面上的劍鞘,然後朝千歲憂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笑容,聲音也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方才多有得罪,小妹妹別往心裏去啊。”

白衣女子又轉向花滿樓,她儀态萬千地朝花滿樓行了個禮,捏着嗓子說道:“不知道閣下是花家七童,方才冒犯了。”

白衣女子咬着紅唇,俏臉飛紅,“小女子薛冰,是陸小鳳的……朋友,不知花公子可知陸小鳳如今人在何處?”

千歲憂:“……”

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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