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薛冰站在門外。

月光下, 女子身上的白衣仿若是天上的白雲似的,飄逸又動人。而這個女子, 又長得十分好看, 白天之時還迸發出冰冷殺意的眼睛, 此時正含着幾分嗔怪望着陸小鳳。

楚楚動人。

陸小鳳對着楚楚動人的薛冰, 愣住了。

靜立在旁的花滿樓說道:“方才蘆舵主來找我,說是有位薛姑娘帶着朋友來拜訪,讓我出去見上一見。後來又說你在喬幫主這兒,我便帶着薛姑娘一同前來了。”

陸小鳳:“……”

陸小鳳:“哎呀,薛冰,你出來的這些時日,怎麽都不給薛夫人報個信兒?老人家今日見到我的時候,還跟我念叨說不知你在什麽地方,心中挂念得很呢。”

薛冰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關心嗎?”

陸小鳳:“…………”

這時喬峰已經站了起來, 他對薛冰的态度很一般, 冷冷淡淡的颔首之後,便轉而問那青衣女子,“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那青衣女子微微一笑, 說道:“喬幫主不必如此客氣,小女子姓木, 連名月。”

千歲憂:“……”

木月站在薛冰身旁,她看着比薛冰要年長些,卻不減麗色。就那麽一襲青衣立在月光下, 仿若月下仙子一般的冷清出塵。

陸小鳳看了看薛冰,又看了看木月,最終目光落在薛冰身上,輕嘆着說道:“雖然你們的功夫也不錯,可是大晚上的到處游蕩總是不好。你們可有落腳的地方?”

薛冰咬着唇,不想理陸小鳳。

木月見狀,笑道:“八妹這一路都在打聽陸公子的消息,我們才到此地,就在城外的酒肆遇見了花公子和這位歲憂姑娘。八妹料想閣下是不想讓她知道你的消息,所以才讓花公子對她隐瞞了消息,便一路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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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微頓,木月的一雙眸子落在陸小鳳身上,語氣十分微妙地說道:“果不其然就在這兒遇見了陸公子。”

陸公子:“……”

陸公子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花滿樓不會撒謊騙你們。”

木月輕聲笑了起來,神情十分無辜,“我們都沒說花公子撒謊了啊。”

陸小鳳更加頭疼了,一個薛冰已經讓他有點頭疼了,而這個木月的出現更是讓他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感覺自己身上被印下了什麽烙印,跳到河裏都洗不幹淨了。

喬峰見陸小鳳的模樣,心底很是同情。

常年流連花叢,又豈會片葉不沾身?總有被麻煩找上門的時候,雖說陸小鳳的言論是女人之所以可愛,就是因為她們麻煩。

但是此刻看着陸小鳳的模樣,大概也沒覺得眼前的兩位貌美女子多可愛,倒像是兩只會吃人的老虎一般。

喬峰不想攪合這些男女之事,但深夜将兩個女子拒之門外,好像也并不是丐幫的待客之道。

雖然這兩個女子在外面游蕩,大概也沒人招惹得起她們。

喬峰幹脆快刀斬亂麻,沉聲說道:“若是兩位姑娘今夜無處安身,若不嫌棄,便在丐幫分舵稍作停留,明日再找落腳之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千歲憂聞言,歪頭露出一個十分可愛的笑容,“我可喜歡那位木姐姐了,喬峰,我去找蔣舵主,讓他幫忙安頓一下,好嗎?”

喬峰一愣。

眼前的少女并未看向他,只是彎着大眼睛看着門外的那位青衣女子,毫不掩飾心中的好感。

喬峰:“……”

少女好像真的很喜歡那位自稱是木月的女子,喬峰和千歲憂認識以來,千歲憂雖然從未無端敵視哪個人,可也從未對別人有過這樣顯而易見的好感。

木婉清算是她比較另眼相看的,可與眼前這位木月相比,待遇也差遠了。

難得她遇見一個如此投緣的,喬峰當然樂見,只是……投緣的對象好像不太對。

畢竟,那個薛冰可是動辄就要斷人胳膊的,而這個木月又與薛冰私交似乎十分親密。

千歲憂見喬峰沒有回應,伸手揪住他灰色寬袖,仰頭問道:“喬峰,好不好啊?”

喬峰回神,笑道:“那你去吧。”

千歲憂露出一個笑容,很是快樂地跑去找蘆舵主了。

木月看着千歲憂蹦蹦跳跳走遠的身影,那雙鳳眸彎彎,“真是個有精力的小姑娘。”

薛冰見狀,也不管陸小鳳了,笑着跟木月說道:“木姐姐好像很喜歡這位小妹妹。”

木月:“她長得漂亮,又還十分年輕。比起你我,她更有潛力,八妹認為如何?”

薛冰倒是沒什麽感覺,她看了看千歲憂離去的方向,随後将目光拉回,落在陸小鳳身上。只見她雙眸一瞪,兇巴巴地跟陸小鳳說道:“你可別想着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溜掉。”

陸小鳳苦笑。

薛冰随即又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低着頭,俏臉飛紅,一副含羞答答的模樣。

陸小鳳揉着額頭嘆息,跟薛冰說道:“你本就是一只母老虎的模樣,大夥兒都見怪不怪了,別裝了。”

薛冰聞言,氣得想咬陸小鳳。

喬峰:“……”

花滿樓:“……”

幸好,還有一個叫木月的女子,她雖然一開始話中帶刺,但妙語如珠,三言兩語便将薛冰的注意力從陸小鳳身上引開了,薛冰繼而關心起其他的事情來。

薛冰:“你去找我祖母做什麽?”

陸小鳳将一只紅鞋子拿了出來,扔給薛冰,“喏,我去問問老夫人可知這鞋子的布料和繡線來歷。”

薛冰接過鞋子,頓時愣住,她猛地擡頭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被她吓了一跳:“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薛冰寒着俏臉,語氣陰沉,“這又是哪位姑娘家留給你的定情信物?你再不說我今夜将你的耳朵咬下來!”

陸小鳳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的姑奶奶,我怕了你。我身上要是有姑娘家留給我的定情信物,定然是見了你便拔腿就跑,哪來你問話的機會?這是紅鞋子,紅鞋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薛冰抿着唇,盯着陸小鳳。

而這時,喬峰和花滿樓等人早已識相地将空間留給這對男女,連那叫木月的女子,此刻也不見蹤影。

薛冰咬着唇,很是委屈的模樣,“你總是鬼話連篇,誰敢信你?”

陸小鳳:“你不敢信我,你又來找我?”

薛冰沉默,她望着陸小鳳,忽然整個人撲了上去。她抱着陸小鳳的脖子,在他的耳朵狠狠地咬了一口。

陸小鳳倒吸了一口氣,伸手捂着耳朵。

男人一雙桃花眼看了薛冰一眼,語氣無奈,“你又不是紅鞋子的人,怎麽動辄就要将人的耳朵咬下來?”

薛冰雖然放開了陸小鳳的耳朵,可一雙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女子白皙的臉龐上染上動人的紅暈,紅唇嬌豔欲滴,她一反剛才那兇巴巴的野貓模樣,宛若一只溫順的家貓,軟聲軟氣的。

“你管我那麽多,你去找我祖母做什麽?”

“我方才已經告訴你了,我想知道這紅鞋子的布料和繡線到底出自何處,你聽說過紅鞋子嗎?”

薛冰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搭在陸小鳳肩膀的手緩緩下移,游移到他胸前的衣襟上。

女子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着布料上的花紋,語氣有些心不在焉,“聽說過啊,說紅鞋子的人個個武功高強,行蹤隐秘。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找到紅鞋子的人,可沒有一個人能夠如願。怎麽,你要找紅鞋子的人麽?”

男人的手擡起,按住胸前那雙不安分的手。

薛冰微微一怔,擡頭看向他。

陸小鳳微笑:“你什麽時候變成了別人的八妹?難道你還有七個姐姐?”

薛冰笑哼了一聲,吐氣如蘭:“我何止有七個姐姐,我還有十個妹妹。”

陸小鳳板着臉,“你要是有七個姐姐,十個妹妹,那我就有十四個哥哥,二十個弟弟。別胡扯了。方才那個木月,我似乎從未見過她,你是如何認識她的?”

薛冰一愣,瞪向陸小鳳:“你問那麽多做什麽?我知道木月長得很漂亮,但那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方才多看了她兩眼,你是不是喜歡她了?”

陸小鳳:“……”

女人心,海底針。

你永遠不能跟她講道理。

喬峰和花滿樓一同離開了,木月也跟着一起。

木月看着并不像薛冰那樣喜怒無常,她不說話時是冷冷清清的模樣,說起話來卻也不難相處。她對近些年來的武林大事并不算熟悉,可再往前五年的事情,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她甚至對喬峰接管丐幫前三年發生的大事,都知道得頗為清楚。

這令花滿樓和喬峰都頗為意外。

喬峰:“恕喬某孤陋寡聞,不知姑娘師承何派?”

木月微笑着,言辭坦蕩:“并不是我不願将自己的師門告訴喬幫主與花公子,只是家師性情古怪,并不希望我借用她老人家的威名在江湖闖蕩,非得要我依靠自己的真本事才行。”

江湖之中,頗有些高人就是這麽性情古怪的,既然木月本人這麽說,喬峰和花滿樓也就沒有再追問。

木月:“我瞧那位穿着紅色衣裳的小姑娘,倒是個靈秀的人物,看着與喬幫主頗為熟稔,不知她與喬幫主……”

語氣一頓,女子的神色暧昧地看向喬峰,笑道:“從前不曾聽說喬幫主身邊已有紅顏知己,如今一看,得了這麽個鐘靈毓秀的小姑娘在旁,倒也般配。”

喬峰聞言,腳步一頓,轉而看向身旁的女子。

只見他的眉頭微皺,臉沉似水,語氣不怒而威:“她曾對我有相助之恩,木姑娘,有的事情關乎他人名節。并非喬某對人有偏見,但那小姑娘與閣下、以及那薛姑娘,并非一路人。希望木姑娘莫要妄自揣測。”

木月愣了一下。

而這時,去找蘆舵主的千歲憂迎面而來,她也不知道幾人在說什麽,蹦蹦跳跳地朝這邊走來,“喬峰,蘆舵主都安排好了,我這就帶這位木姐姐到客房去。”

她走到幾人面前,沒見到薛冰,狐疑問道:“咦,薛冰呢?”

花滿樓微笑着說道:“薛冰在跟陸小鳳敘舊。”

千歲憂哦了一聲,随即轉向跟木月,聲音帶着十足的活力,“木姐姐,我先帶你到客房去,好嗎?”

木月轉而看向喬峰,“喬幫主的意思呢?”

喬峰望着眼前滿面笑容的少女,遇見木月似乎真的令她很快樂。

能看到她這樣笑容的日子,大概也所剩無幾。

喬峰也樂得随她去,難道還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傷了千歲憂不成?

喬峰望着少女,聲音不自覺放柔了,笑着說道:“去吧,記得早些回去歇息。”

千歲憂笑着應了一聲,拉着木月的手就走了。

兩人遠去,花滿樓忍不住微笑:“歲憂似乎很喜歡這位木姑娘,從城外回來的路上,還跟我說木姑娘長得比薛冰漂亮。”

說起千歲憂,喬峰語氣不由自主帶上了幾分淡淡的無奈,“她的性情就是這般随心所欲,有時候也弄不明白,她到底是為什麽喜歡,又為什麽讨厭。”

花滿樓:“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像她這樣的小姑娘,本就該是無憂無慮的。”

喬峰沒有說話。

花滿樓對千歲憂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少女生性活潑又熱情,他對她也像是對妹妹一樣愛護。千歲憂對喬峰感覺十分特別,她到了喬峰面前,就會變得格外乖巧柔順。

花滿樓想到方才喬峰所說的話,忍不住問道:“喬幫主,你護送歲憂回終南山,只是因為她曾對你、對丐幫有相助之恩麽?”

喬峰聞言,又是沉默良久。

久到花滿樓以為喬峰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喬峰卻輕嘆了一口氣,與花滿樓說道:“花兄弟,有時候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我已二十有八,她不過二八歲數,正值芳華。若喬某尚未經歷身世之變,倒也不必執着于這些,但如今我既非宋人,又身世不明。若是我背負一身血汗深仇,莫非也要她同我一起面對麽?”

喬峰越說,聲音就越低,“我也知道她愛恨分明,并非是庸俗之輩。但有的事情,也并非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得清、道得明的。”

若是事事都能說得一清二楚,世上又怎會有這麽多的癡男怨女?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有的事情,太過糾結也無補于事。

不如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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