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李尋歡和林詩音兩人遙遙相望。

林朝英和千歲憂對視了一眼, 悄然離開。

林詩音在原地不言不語地望着李尋歡片刻,最後竟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表哥, 你不是要帶着心愛的姑娘到關外去了麽?怎會到此?”

對着心愛的女子, 李尋歡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我聽大哥說,你已經三天未回李園,并且對他避而不見,我有些擔心,所以臨行前想來看看你。”

“你是說龍大哥麽?我最近無心會客,他本是表哥的義兄,如今我與表哥既非未婚夫妻,與他也不過幾面之緣,相交不深。他來看我是一番好意, 但與他有交情之人是表哥, 瓜田李下, 難免招人閑話,我只好辜負他的好意了。”

一番話,說的十分在理, 竟令李尋歡無言以對。

林詩音:“表哥說走便走,将李園留給我, 卻不知令我好生困擾。若是表哥改變了主意不離開杭州了,我也十分樂意将李園歸還給你。”

李尋歡聞言,苦笑道:“詩音, 你我之間,如今竟只剩下這些話可說了麽?”

林詩音擡眸,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看向李尋歡,她眸中有怨有嗔,最後都化為平靜。

她反問:“不然呢?如今我和表哥之間,除了這些,還有什麽話可說?難道說龍嘯雲此人是如何值得托付終身麽?”

李尋歡愣住了,他看着前方的林詩音,為何短短數日,林詩音卻仿若脫胎換骨一般?

她以前從不會這樣咄咄逼人,她總是溫柔體貼,與人說話總是春風化雨般,從不話中帶刺。

李尋歡的內心十分震驚,“詩音!”

一直站在臺階之上的林詩音緩緩走下前方空地,她走到李尋歡的前方,仰頭望着這個從她有記憶開始,便占據了她生命全部的男人。

“表哥,在你心中,詩音原來竟是個可以随時轉讓的人麽?”

李尋歡:“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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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我想再問表哥一句話。”

“你問。”

林詩音:“表哥到底是為何要與我解除婚約?”

李尋歡:“……”

林詩音仰着頭,望着李尋歡。

她心中始終還是有着他,只要他說出實情,并且表示後悔,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李尋歡俯首,望着眼前眉目如畫的女子,昔日與她在李園生活的一幕幕從腦海中掠過,梅林煮酒賞花,雪中嬉戲玩耍,過往的溫馨甜蜜令他幾乎要向林詩音繳械投降,就在他想伸手将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的時候,龍嘯雲纏綿病榻,嘴裏喃喃喊着林詩音名字的一幕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心中一驚,原先的情迷意亂瞬間消失地幹幹淨淨。

他放在身側的拳頭握緊了又松開,随即徐聲說道:“因為我心中另有所愛。”

林詩音聽到他的話,心中最後的一絲希冀都已經熄滅。

哀莫大于心死。

她知道李尋歡一直希望她可以對他死心,而她此時此刻也終于死心。

“原來是這樣。”林詩音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知道了,表哥請回吧。”

李尋歡望着她的神情,心中隐隐作疼,“詩音,王伯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回李園了。那是你的家,你不回李園還能去哪兒?”

林詩音面無表情,“那不是我的家,那是你想将我送給龍嘯雲而留給我的補償品。”

李尋歡的聲音帶着化不開的苦澀:“詩音,別那樣說。我說過,不論日後你會與誰結為夫妻,李園都會是你的嫁妝。”

林詩音輕聲笑了起來,“是嗎?那詩音就謝謝表哥的一番好意了。”

李尋歡:“你還不回李園嗎?”

林詩音:“表哥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與我解除婚約,令我被人嘲笑。李園的一草一木,對我而言,都是回憶與諷刺。”

李尋歡皺眉,“你不回李園,還能去哪兒?千歲憂與你不過萍水相逢,她又能收留你多久?再說了,你不知旁人來歷,萬一她們對你懷有歹意呢?”

林詩音面無表情地看了李尋歡一眼,“誰說我不知她們的來歷,你方才看到歲憂的師父了麽?”

李尋歡聞言,不由得想起了龍嘯雲的話。

“那古墓派的掌門人林朝英長得與詩音有幾分相似,而千歲憂這個會馭蜂的小姑娘,有着說不出來的邪門。我遇見她,便吃了好幾次暗虧。她相貌看着清豔讨人喜歡,實則心機深沉。她對着詩音一口一個姐姐,喊得好不親熱。林詩音從未混跡江湖,又怎會知道人心險惡?”

龍嘯雲的話猶在耳旁,而此時林詩音又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模樣,李尋歡的眉頭越走越緊,聲音難得帶上了幾分怒意:“看到了又如何?難道因為她長得與你有幾分相似,你便覺得她是可信之人?”

“她們不可信,難道表哥就可信了嗎?”

林詩音的一生從未像此刻這樣倔強,她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狀,胸口因為激動而劇烈地起伏。

“我本将表哥視為是一生的依靠,可表哥是怎麽對我的?表哥要與我解除婚約,還将我托付給龍嘯雲照顧,心中大概想的,不過是我無依無靠,走投無路時,若是不能依仗你為我找好的龍嘯雲,又能依仗誰?我一旦依仗了龍嘯雲,便是承了他的恩情,到時為了報恩而嫁給他,便水到渠成。”

“可表哥沒想到吧?在這世上,我并非只有你一個親人。你方才見到的歲憂的師父,她是我的堂姐。”

李尋歡:“什、什麽?”

林詩音徐徐轉身,她看向一臉錯愕的李尋歡,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止是表哥,就算我也沒想到,原來我還有一個堂姐活在這世上。歲憂的師父,姓林名朝英,她是我叔叔的女兒。”

李尋歡:“……!”

李尋歡回十八澗的時候,林仙兒正在給一個叫阿飛的少年量尺寸。

那個少年有着一雙特別黑的眼睛,他對林仙兒似乎有着特別的好感,不管林仙兒怎麽折騰他,他都不反抗。可當他的目光對上李尋歡和龍嘯雲時,卻像是一頭在雪中行走的狼一般。

阿飛見到了李尋歡,臉上并無任何表情。

正在彎腰丈量阿飛腰部尺寸的林仙兒,忙得無暇擡頭看他一眼。

龍嘯雲正在屋外等他,見了他便迎了上去,“尋歡,怎樣?你說服詩音回李園了嗎?”

李尋歡搖頭,“沒有。”

龍嘯雲失聲叫了起來,“沒有?連你去見她也無用?那林朝英和千歲憂到底對詩音用了什麽妖術,令詩音對她們言聽計從?”

李尋歡聽了龍嘯雲的話,只覺得頭上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着疼。

他十分疲憊地進了屋,在太師椅上坐下。

龍嘯雲跟着進了屋,在屋中轉來轉去,他看上去十分着急,不知道是為林詩音着急還是為自己着急,“尋歡,絕對不能讓詩音再與那對師徒待在一起,你想想辦法!”

李尋歡苦笑,“我想想辦法?大哥,你可知道那林朝英是什麽人?”

龍嘯雲:“什麽人?她不就是古墓派的掌門人而已麽?區區一個古墓派,對你而言,又有什麽可怕的?”

李尋歡嘆了一口氣,跟龍嘯雲說道:“她确實是古墓派的掌門人不錯,可她還有另一個身份?”

龍嘯雲:“什麽身份?”

李尋歡:“她是詩音的堂姐。林朝英的父親,是詩音父親的親弟弟。”

正在屋中走來走去的龍嘯雲聞言,一個踉跄,差點沒摔倒。

李尋歡閉上眼睛,語氣也透着十分的倦意,“我已當面确認過她的身份,她确實是詩音的堂姐。”

當年姨母去世的時候,詩音尚且年幼。

姨母臨終前,曾将他叫到病床前,說詩音有一個堂姐還活着,只是當初她選擇回娘家的時候,那個姑娘為了不拖累她,自行離家出走了,若有有朝一日,有人自稱是詩音的親人,請他不要貿然将人趕走。

姨母告訴他,那個離家出走的李家姑娘,手腕脈門處有一個新月形狀的胎記。

而林朝英除了模樣與林詩音長得相似之外,手腕上确實有一個新月形的胎記。

李尋歡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時候會出現一個林朝英。

而龍嘯雲此時聽到林朝英竟然是林詩音的堂姐的事情,也驚呆了。

龍嘯雲:“詩音還有親人在世?林朝英是詩音的堂姐,那她豈不是要帶詩音離開杭州?”

李尋歡:“我也不知道。”

龍嘯雲:“不能讓詩音離開李園啊,尋歡,你勸勸詩音。”

李尋歡終于張開了眼睛,他的語氣帶着十分無奈,“大哥,在旁人看來,我移情別戀林仙兒在先,與詩音解除婚約在後,如今她與堂姐相認,有堂姐為她撐腰。而我,李尋歡,一個對她背信棄義的男人,有什麽立場勸她?”

龍嘯雲:“……”

李尋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随手拿起一壺酒就往嘴裏灌。

龍嘯雲見他又喝酒,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走過去将李尋歡手中的酒搶下來,“別喝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李尋歡靠在椅背上,“可是不喝酒,我又能做些什麽呢?大哥,我已釀成大錯,再也無法回頭。”

龍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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